最后,是乔娇先开了口,她的语气还算轻松:“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欺骗,而这也不是一件能欺骗的事情,所以我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还亮着的灯,终于开口对电话那头的乔娇说道:“鹿溪她来了。”
乔娇先是沉默,然后又笑了笑对我说道:“你相信女人是有第六感的吗?……在给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心里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预感,我甚至还想到了你们在一起吃饭的画面……特别真实的画面,就好像我站在你们身边看到的一样。”
我试图解释,或者说说自己的想法,但乔娇却没有让我开口,她又说道:“既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就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去做,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先别挂电话。”
“你们早点睡吧,思想已经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健康。”
我还来不及去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电话那头的乔娇就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回拨过去,她直接挂断,我不放弃,又打了一遍,她已经关机……这让我感到错愕之余,更加觉得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女人,而这种言出必行,在女人身上是很少见的;至少,我接触过的女人,都有点不定性。
再想想,不定性是女人的通病,当然也包括乔娇,这次之所以这么决然,可能是因为内心深处真的觉得对不起鹿溪,而她的愧疚,也是我心里的负担……
我当然知道鹿溪自始至终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源于我的选择。
……
我没有立即回到房间,就站在老槐树的下面,一边感受着山间的气息,一边眺望着山下的灯火,灯火晃荡不安,世界也随之跟着变得不够真实,一瞬间的恍惚中,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些什么事情,又为什么而来?
直到鹿溪来到我的身边,我的灵魂才像是被野风吹了回来,瞬间又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继而被各种情绪缠身。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
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我打算和她聊一聊这棵老槐树的历史,可她却先开了口:“我在房间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卫生间,是不是有什么暗门?”
“暗门?”
“都说这个地方神秘,应该有吧。”
我哭笑不得,半晌才回道:“就算很神秘,也不会体现在卫生间上吧!虽然这件事情,也讲究个男女有别,但……”
我有点词穷,鹿溪接过我的话说道:“既然是男女有别,那还是有一定神秘感的吧。”
“你真的不用把这个地方想的那么神秘……这儿没有蛊,也没有赶尸人,所谓法师,就是一种生生不息流传下来的信仰,代表的是一种民族精神,而不是那些神乎其神的事情。”
“嗯,那你说卫生间到底在哪儿?”
我这才意识到,鹿溪因为我而来的这个地方,条件真的很简陋,而她是个一直习惯住豪华酒店的女人;现在,她必然要迁就我……
尽管心里有点愧疚,但也不能不让她上卫生间,只能指着老槐树旁边一个简易的搭建物说道:“就是这个……乡下一般都是这个。”
鹿溪怔住了。
“确实有点为难,但是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栾雨能去,我也能去。”
说完,鹿溪便径自往那个搭建物走去,我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仿佛是带着一种决心来的,包括面对各种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尤其是在她将自己和栾雨做对比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更强烈。
……
鹿溪出来后,我们又一起站在老槐树的下面,然后望着山下面的那一块凹地,过程中,我点上了一支烟,点烟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尽可能的掩饰自己那不知所措的心情。
不知不觉中,我和鹿溪之间也有了一些变化,准确说,是她变了,她会主动找一些话题和我聊;所以,在我将烟吸了一半的时候,她开口对我说道:“这里有很多你和栾雨的记忆吧?”
我点头回道:“嗯,我们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说,我们也曾有过一个家,那应该就是这里了。”稍稍停了停,我又说道:“当时是夏天,一到晚上,我都会和她在这棵老槐树的下面坐一会儿……因为山上的风很清凉,山谷下面到处都是萤火虫,就像星辰一样,闪烁不停……这是一种很奇特的观感,世界好像倒置了,我站在上面,星空却在我脚下……对了,那时候,我和栾雨总是会赶在天黑前,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些啤酒……我们一边喝啤酒,一边纳凉,整个人都是通透的……所以,我们在这棵老槐树下说了很多以前不愿意说出来的心里话……栾雨说,她想有一个家了……我告诉她,我这一生注定漂泊,我不想做基因的奴隶,所以我的人生从来都不以成家立业为目标。”m.xiumb.com
“这样的心里话,应该会让她很难过吧?”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她应该很难受……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我们的人生观没有办法融合,我们这段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鹿溪看着我……
我因为痛苦,而反复做着吞咽的动作,以至于过了很久,才又开口对她说道:“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下去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互相觉得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了,我会放她走……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陪我在这棵老槐树的下面喝过酒……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竟然可以变得面目全非,也包括我……我也甘心去做基因的奴隶了,并且厌倦了漂泊,所以很想回青岛生活……关于回青岛这件事情,我想的很细致,甚至连在什么地方买房子都认真计划过……在青岛这么多年,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叫小港码头的地方,那是我觉得青岛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早上,你会在那里看到很多出海打渔的渔民,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渔获回来了,于是这个码头就会变成一个市集,人们在这里讨价还价,为的就是买到一些最新鲜的海鲜……到了黄昏,这里又会突然变得很安静,很多婚纱摄影店,都会来这里取景,这里的黄昏真的是一绝……昏昏沉沉的夕阳,落在被海风吹拂的海面上,海鸥结伴停在白色的游艇上,好像各自都找到了归属……也包括那些拍着婚纱照的新人……所以,我觉得那是一个不会有颠沛流离的地方。”
“我知道小港码头……那附近的很多商业区和楼盘都是娇娇她爸开发的。”
“嗯。”
一阵沉寂之后,我注视着鹿溪,然后以最诚恳的语气对她说道:“你知道吗,所有关于小港码头的幻想,乔娇一直都贯穿在其中……”
我无法将鹿溪的表情看真切,很久以后,只是听她笑了笑,回道:“所以,在这棵老槐树的下面,你依然只说真话,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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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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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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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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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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