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温度在逐渐下降,而油箱里的油只剩下四分之一,我也不敢轻易开空调取暖,便缩成一团,尽量不让体温流失的太快,可是没过一会儿,饥饿感又来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半,我差不多有八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这种一切都陷入到沉闷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于是我渴望被解救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我就这么看着车窗外,前方的车子依然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雪却在引擎盖上堆了厚厚的一层。
……
时间九点半,没等到道路畅通,却等到了附近的村民拿着泡面和热水在车辆与车辆之间兜售着,平常卖五块钱一桶的泡面,硬生生被抬高到了二十八元一桶,可即便这样,动作慢的也还是扑了一个空,就比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绝望和饥饿仿佛有了形状,就这么以病毒蔓延之势在这条国道上弥漫着……
只差二十分钟,不,也许只差十分钟,我就可以避开交通管制,可是我却把这十分钟给浪费了,浪费在无谓的自我苦闷中,我怎能不后悔?
……
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从前车下来了一个打扮洋气的女人,我的视线里才终于有了一些动态,这也是一个被这场大堵车给坑惨了的女人,只见她的手上拿着纸巾,下车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好似在寻找一个能隐蔽的地方,可一切都已经凋零,连一片叶子都看不到,她的愿望自然落空,无望的她,就这么站在雪地里,急的来回踱步,最后她的同伴扔了一把雨伞给她,她再也顾不得羞耻,就这么撑着雨伞,在路边脱下了裤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又有村民用手推车推来了几箱泡面,之前没有买到的人,从车里鱼贯而出,就像野兽掠食一般,其中一个人抢了一怀抱,当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便开始撕扯了起来,泡面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大概是命不该绝,竟然有一桶滚到了我的脚下,我顺势捡了起来,赶紧付款,接了热水之后,便坐回到了车里,而那些没有抢到的人,依旧在雪地里崩溃、狂怒……
一场大雪,就这么把人类用了几千年才形成的文明,洞穿的连渣都不剩。
……
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道路依旧没有一点畅通的迹象,但人群却平静了,这种平静跟场景无关,更像是一种经历了绝望之后,彻底选择了放弃抵抗的沉默,所有人都龟缩在车里,再也没有人下车探望,其中也包括我,甚至连思维都被冻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偶尔才会想起通车之后的场景,然后在心里燃起一星希望的火苗,随即又被大雪冰冻,再次陷入到绝望中,周而复始……
直到手机再次在手边发出了震动的声响,我才清醒,我机械地拿起来看了看,这个电话是常余利打来的。
“潮哥,你是不是被堵在路上了?听说国道上发生了特别严重的车祸,连县城里的消防队都过去救援了。”
我仍对自己没能绕开交通管制而耿耿于怀,于是叹息回道:“嗯,就差十分钟左右,要是我能早十分钟,直接就从高速上回去了,根本就不用下国道。”
“就知道你被堵在路上了。”说完这句,常余利又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我正在外面跟朋友一块儿喝酒呢……娇姐就找过来了,非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你俩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自己给你打电话啊?”
我因为想起自己之前对乔娇说的那些难听话而陷入到了沉默中,乔娇是个极其好面子的女人,肯定是因为我不让她给我打电话,她又真的担心我,所以才去找到了常余利,想必,她在这之间也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斗争,要不然不会这么晚才找到常余利;终究,我的安全还是比她所在意的面子更重要。
这让我有点内疚,我不该像个刺猬一样,只要她一说我的痛处,我就蜷起身子去扎她。
“潮哥,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我这才开口对常余利说道:“我能听见你说话,我俩之前拌了几句嘴,我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难怪呢……娇姐还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自己抹不开面子给你打电话,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出租车都不开了,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我喝酒的地方,也真是不怕受罪!”稍稍停了停,常余利又说道:“你猜她这会儿想怎么着?……她想给关羽博打电话,让关羽博动用景区的观光飞机去接你……她还真是不怕麻烦人,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去国道的那一路又全是海拔超过1000米的山,就算给飞行员十个胆子他都不敢飞……我让她别折腾,她非说你会冻死在车上……潮哥,你赶紧告诉我,你到底被堵在哪一段了,找直升飞机去接你这事儿,真不实际,我看看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www.xiumb.com
我打开导航看了看,然后向常余利回道:“我在御龙湾附近。”
“真是巧了,我家在那儿有一个温泉酒店,我这就让人过去接你,你去酒店泡个温泉,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说不定路就通了。”
“车子怎么办?”
“车子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找个保安给你看着……等路上不堵了,我让他把车开到酒店,不会扔在路上挡别人路的。”
说完常余利便挂掉了电话,我心里则是五味杂陈,我觉得回去以后,真的有必要和乔娇好好道个歉,因为在这冷漠的世界,一份宁愿不要面子,也要给予的温情和关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辜负的。
……
恍惚中,我便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是酒店的保安,要和我确认具体位置,我们互相添加了微信,然后打开了位置共享,十分钟后他便找了过来。
这个保安看上去也就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姿态谦卑的不行,打开车门之后,便弯着腰对我说道:“哥,你赶紧去酒店休息吧,这边交给我,这是酒店的房卡,给你开了一个套间,房间里面就有入户的温泉……你要吃饭的话,小常总也都安排好了,你直接和前台说就行。”
一阵寒风吹来,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然后才回道:“这么冷的天,可能要在车里待一整夜,你能扛得住吗?”
“没事儿,我上夜班都上习惯了,而且在保安亭和在车里的感觉其实也差不多,我带着保温瓶呢,冷了喝口热水就行,你赶紧去酒店吧……”说完,小保安又指着前面对我说道:“你先往前走三五百米,看见岔路了,你就转进去,再走个三五百米,就能看到酒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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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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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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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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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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