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疲惫在我心里是疲惫,可如果对一个不懂我为什么会离开青岛的人说出来,那就是耻辱,毕竟在别人眼里,我们不可阻挡的回到小城,当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现在却只剩下我自己独守小城,空留一具疲倦的肉身。
我已经习惯了在感到疲倦的时候点上一支烟,所以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笑着对鹿溪说道:“我其实是一个挺缺乏安全感的人,这里四面环山,就像是一种保护,你知道吗?……我不会去想山那边是什么,我变得特别专注,只着重于眼前的世界,所以这里比青岛更有利于我做好一件事情,这里没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诱惑,想要安静的时候,随便站在一座山上,就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想要抒发心里的豪情,那就爬到山顶,云彩触手可及,人间尽在脚下……所以,一个能把内心世界演绎到极致的地方,我为什么会过得不好呢?”
鹿溪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又抬头看了看,我也随着她看去……
天已经黑透了,除了建筑物上吊坠的霓虹灯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是不是有山,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山,只能凭心中想象,所以我的这些话听起来,好像也就缺少了一些有力的论证。
鹿溪终于开了口:“很难想象,一个几乎已经走遍全国的人,会把这四面环山的地方当做是一种保护……”
稍稍停了停,鹿溪又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正色向我问道:“你还会想念大海的声音吗?”
“不想,这个季节,海边吹过来的风,能把人冻死。”
“你的嘴真是比山上的石头还要硬!”
我刻意转移了话题:“喊上敏红姐,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用喊她,今天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我看着鹿溪,她那丝毫不回避的眼神,让她和刚见面时判若两人,我的心里渐渐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因为我知道她想和我谈的私事是什么,而这也是我迄今为止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若不是被这件事情缠着身心,我和鹿溪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更不会选择离开青岛。
事实上,在我想起鹿溪的时候,也会怀念曾经那些肆无忌惮去接近她的日子,而现在内心顾虑重重,所以在她面前,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
这次,是我避开了她的目光,我在深吸了一口烟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可我只想和你谈公事。”
“在你心里,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公事了吗?”
“对。”
鹿溪叹息,但又不想与我争执,恰好路边有个花池,她就坐在花池的边沿上,望着车来车往的街头失了神……
我跟着她失了神,再也没有了刚刚见面时的那种活力和心情。
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偏偏栾雨就是她的嫂子?
我越在心里这么问自己,那被命运玩弄的怒火就越盛;最终,这股怒火变成了想逃离的冲动……
我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我对她说道:“那等你想谈公事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说完,我不给鹿溪反应的时间,撒腿就跑,反正她已经喊我“韩傻子”了,我不介意在她面前变得更傻一点。
“你站住。”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鹿溪在尝试追我,可当一个男人执意要逃走的时候,女人的脚力是绝对跟不上的,所以鹿溪的声音便越来越模糊……
“韩傻子,你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韩二斤……”
“韩潮!”
鹿溪的声音就这么彻底从我的耳朵里消失了,我的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我把对命运的愤怒全部化成了肆意奔跑的动力,我要从小城的这一端跑到另一端,我想挥洒汗水,我想精疲力尽,我想在洗一个冷水澡之后,躺在床上一睡不醒……
不,在这个只能喝酒的小城,我更想喝酒!
……
我就这么一路跑回了常余利的别墅。
我竟然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天,热汗直流,我将手撑在双膝上,汗水就顺着我的脖颈一直流到了我的腹部,那燥热和黏腻的感觉,差点没让我呕吐出来。
可终归是又逃过了一劫,但这样的劫数,我还能逃过去几次呢?
我很清醒,我逃的越很,鹿溪心里的怀疑就越重,只要她执意去探索真相,我早晚都会绷不住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有了沉重的思考。
我真的做对了吗?
如果我是对的,为什么任然会如此的遗憾,为什么乔娇会那么的愤怒,为什么左小薇又是那么的伤心?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我做的那个决定;现在,只有栾雨安然无事的留在青岛,享受着她欺骗之后得来的胜利果实……
“潮哥,大晚上跑步呢?”Χiυmъ.cοΜ
我抬头看去,是常余利站在二楼和我说话,我这才直起身子对他说道:“下来陪我喝点儿。”
“你怎么又忘了我还喝不了酒?”
“那你下来看着我喝。”
“牛啊,潮哥!……你比我们这儿人更像我们这儿人,我们这儿人无聊了才喝酒,你是一言不合就要喝酒,我看你是真的来对地方了……你要喝什么酒?我给你拿。”
“能把我喝成傻x的。”
一小会儿之后,常余利真的拿了一瓶酒下了楼,并扬在我的面前说道:“这酒行吧?”
这竟然是一瓶名为“百年糊涂”的酒,我不禁点头叹道:“你这儿还真是什么酒都有啊!”
常余利笑了笑,随后又向我问道:“潮哥,你的泡泡枪呢?走的时候,明明看见你拿在手上的。”
我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跑路,却将那把泡泡枪留在了鹿溪的身边,不过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便很是不在意的对常余利说道:“弄丢了。”
……
常余利将酒给了我之后,又给我拿来了一盘下酒的花生米和豆干,我还是坐在那个路灯下的石墩上喝了起来。
常余利似乎很中意我送给他的泡泡枪,我在喝酒,他就在用枪制造着梦幻,而且乐此不疲,每当泡泡在空中升腾飞舞,他就仰起脖子看着,直到全部破灭,他就又射出一串。
这东西确实会把人变得像个傻子,此刻,常余利十足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模样。
直到那个第二名从我们身边走过,他才停了下来,我也终于有幸一睹第二名的真容,于小城来说,她确实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尤其是她的体型,很有练舞蹈的美感和气质;但她败在左小薇的手上也并不冤枉,因为左小薇的美,更能走得出去,更能让人产生共情。
她和常余利打了招呼,我却失了神,我又因此而想起了左小薇,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已经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很多信息,可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信,我不知道伤心欲绝的她去了哪里,也正是这种处境,才促使我选择从鹿溪的身边逃离,因为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去心安理得的享受和鹿溪相处的感觉,却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说破栾雨的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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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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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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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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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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