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一堆让我感到焦头烂额的烦心事,我已经渐渐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要离开的冲动,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也不和左小薇以及这座小城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终于开始想念我的房车,想念曾经漂泊在路上,无拘无束从不为谁停留的感觉;突然,我又惊觉,此刻的我,就是几年前的栾雨,在她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或许也经历了这样的心路历程,最后疲惫绝望……
于是,我来小城的终极意义,仿佛只是为了更加理解曾经的栾雨,而感情世界就好像是一个满是血腥屠宰场,只有身临其境的去体会对方当时的心情,才会真正明白刀子扎在身上是多么的疼痛难当。
再说栾雨,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空了,无比空乏,我好像化身成了一只装酒的容器,在常余利和史诺惊讶的眼神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有了醉态,直到确定自己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
我在饭店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150块钱可以连住两天的那种,有卫生间,有空调,只是房间太小,只有一张床,一个置物架,头顶上的吊灯,三个灯泡坏了一个,床单上有一个肉眼可见的破洞,但对于一个一心只想睡觉的人来说,这些都可以接受。
可不知道怎么了,躺在床上的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某年某月左小薇和关羽博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如果回到小城以后,左小薇知道和关羽博保持距离,我也不会如此愤恨,偏偏关羽博如同空气,如同每天要喝的水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在小城的生活中,我会被别人拿来和他做对比,甚至连左小薇也觉得,如果我要和常余利做点生意,还不如跟着关羽博更实际,这简直是一种要把我钉在耻辱柱上的做法。
她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爱我吗?还是这一切只源于她心中那该死的占有欲?
我睁着眼睛,死盯着仿佛只有巴掌大小的天花板,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两个问题……直到手机震动了起来。
这是任然给我打来的电话。
我不想让任然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所以不愿意接这个电话,可是一遍之后,任然又再次打了过来,我怕是工程上遇到什么难题,要找我咨询,这才接通了她的电话。
“然姐。”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去洗衣服了,手机没带在身边,你有什么事儿吗?”
“有点想你了。”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然后又笑道:“想我做什么?”
任然也在一阵沉默之后,回道:“你没有走之前,天天在一起喝酒,一起玩,心里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种习惯……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昨天晚上,突然闲下来了,就想给你打电话,喊你去中山路上新开的那间酒吧喝点儿……我找到你的电话号码,可是又突然想起来你已经不在青岛了……我对着手机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翻了翻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你还记得吗?有一段时间,你每天一到六七点钟就会发信息问我:然姐,今天喝不喝,然姐今天喝不喝?同样的信息足足给我发了半年……心里真的挺难受的,你走了以后,好像青岛再也没有了能说话的人,我好像也变了,每天忙的跟一个陀螺一样,再也没有闲心去喝酒,也没有闲心逛街,有时候出门都懒得化妆……反正就是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女人了,我也不知道这种状态对不对,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真有点怀念以前那种精心打扮过后,去酒吧喝酒喝到一两点钟的生活……”
如果不是有感而发,任然一定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而很久没有跟别人共情过的我,听了这么一番话后,心里忽然也涌出了一种难以把持的怀念,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酒吧放荡纵情的自己;再看看窗外,积雪化了一半,花草树木露了一半,街道半遮半掩,高楼朝阳的一面没了雪,背阴的一面却挂着断裂的冰钉,也是一半,就连河道也是一半结冰,一半流水,处在这个什么都是一半的场景里,我的心绪莫名就跟着枯燥了起来……
我点了一支烟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终于开口对任然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挺想你的。”
“那过两天,等工地上不忙了,我过去看看你吧。”
我的心已经碎的和渣一样,当然希望在这样一个什么都陌生的城市,见到任然,可正因为我的心已经碎成了渣,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见面;于是,违心回道:“这又不是两个村之间,来一趟太费劲儿了,我反正闲人一个,还是等我回青岛去看你吧,正好也看看工程的进度……对了,然姐,工地也开工有一段时间了,一切都还好吧?”
虽然看不到任然的表情,但我还是仿佛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失望,可任然毕竟是任然,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她放下了心里情绪,以谈正事的心态回道:“工地挺好的,进度也赶的很快……要说,还真是得感谢你给我推荐了巴小光,他现在每天吃住都在工地上,干活就跟不要命似的,不仅他自己的活,其他什么水电的活儿他也监督,反正只要有他在工地,就没有人敢浑水摸鱼……”
“你谢我做什么啊,这不就是他应该做的么,当初你可真是救了他的命。”稍稍停了停,我又说道:“然姐,以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尤其是自己的情绪,凡事不要和自己较劲,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好,你也是。”
我和任然就这么结束了通话,其实,就像我感知到她的情绪一样,她也能感觉到我的情绪,只是她看破后却没有说破,这样也好,离开青岛,放弃之前说好的工程,我就已经够对不起她了,来到小城之后,自己惹了一肚子脏乱差的情绪,又怎么能再让她去替我分担,担心呢?
……
我又一次尝试闭上眼睛,手机却又一次震动了起来,这次给我发来信息的是左小薇,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昏黑的天空,这才意识到她已经给了我一天的冷静时间。
“你在哪儿,我想你了。”
我只当做没有看见……
“小城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晚上我请你去吃火锅吧?”
“韩潮,我今天一天都在找房子,我找到了一个特别舒服的两居室,就在老君山脚下,我们同居吧,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生活。”
“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我现在真的很心慌!”
尽管左小薇给我发来了这么多条信息,每一条都事关以后的生活,可我却一点想沟通的欲望都没有,虽然我尝试要给她回信息,可是手指触碰到屏幕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又陷入到了无话可说的空乏之中,并越来越烦躁。
最后,索性将手机关机,然后扔在一边,又重重躺在床上,直到彻底昏睡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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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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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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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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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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