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承认,我将注意力放在环境的变化上,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鹿溪,我还有些恐慌,如果再任由她这么猜下去,栾雨的事情很可能会就此败露,既然用了败露这个词,便证明我自己也清楚这不是一件对的事情,我心里有很强烈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把我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可是鹿溪却没有因为我的回避而放弃,她一直注视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我终于开了口:“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你当朋友,我们不是一类人,之所以和你有那么多的接触,只是因为好奇,你是明星嘛……等新鲜感过去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鹿溪打断了,她又对我说道:“你不把我当朋友也没有关系……然姐总是你的朋友吧,你之前说好要和她一起开公司,现在然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你却撒手不管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一个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
鹿溪却根本不理会我的说辞,她又质问道:“韩潮,当这么多反常现象都出现在你身上的时候,一句没有责任心,真的可以解释一切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现象都需要去解释的……你知道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不是方的吗,你又知道人为什么会有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吗?……还有你的滑冰男孩,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回来找你,你得到答案了吗?”
我知道鹿溪心里的痛点在哪里,所以,我手上那把无形的刀子,就扎在了她伤口还没有愈合的地方;我想:这样,她总该厌恶我了吧?
可是我又害怕亲眼看见她对我流露出厌恶的眼神,于是我背身对着她,并点上一支烟,掩饰着所有的情绪。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厌烦这一刻的自己,因为我好也好的不够彻底,坏也坏的不够彻底,但凡好坏之间我能把其中一个做彻底了,也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么多的破绽。
想起鹿溪再次被我刺痛的样子,我心里已经开始有了勉力支撑的疲惫感。
……
“韩二斤,你知道吗?那只被你摔裂的鹿,我一直都没有扔掉。”
听见她叫我“韩二斤”,我的心先是一紧,然后便感觉自己被低气压笼罩了,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和她才知道这“韩二斤”的称号意味着什么,那一次之后,我的酒量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那是我们做朋友的开始。
可即便心里有这样的柔软,我还是背对着她,以漠然的语气回道:“我知道,我刚刚不小心进了你的办公室,那只鹿就在你的办公桌上放着。”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扔吗?”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东西,只要我有时间,我可以给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送一件。”
“可事实是,你只送给了我一个人,连任然姐和乔娇都没有……我把那只鹿重新修补好了,花了很多时间,我仅仅是修补,就耗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可想而知,你当时做的时候,花了多少心思……这个世界上,最骗不了人的就是细节,一个内心这么有趣又柔软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呢?”琇書蛧
稍稍停了停,鹿溪又放轻了语气对我说道:“你不想和我说这其中的原因也没有关系,我不去探究就是了……但是你能不能别这样伤害我?就算我知道这些都是你故意的,可我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我的难过一点都不比她少,可是又无从诉说;此刻,她先说出来,就好像打开了泄洪的闸口,那汹涌而来的潮水,就快要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我终于卸下了一部分伪装,也放轻了语气对她说道:“那只鹿已经裂得不能看了,等我有空了,再给你做一个吧。”
“不要,就算它裂了,也是不可替代的……你回过头看着我。”
“不看……”
我的话音刚落,鹿溪便拉住了我的手臂,然后用蛮力让我转过了身,又极其认真的对我说道:“你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我快要破防了。
这时,她竟又晃荡着我的手臂说道:“说嘛,说嘛……”
我一直紧绷着的脸,突然就不受控制了,我笑了出来,而且还笑出了声……心里知道坏事儿了,于是又竭力克制,我就这么痛苦地游走在笑与不笑之间,终于失声感慨道:“我靠……你这人!”
鹿溪也笑了出来,她一笑,我连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都失守了,又跟着她笑了出来,笑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手扶护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这东西真的是会传染的,尤其这种没有缘由的笑,我大笑之后,鹿溪也跟着我笑出了声,听着她的笑声,我更加把持不住,这么如此循环了几次之后,我们都笑弯了腰,以至于到了最后,我几乎快要力竭!
我终于捂住肚子,对同样捂住肚子的鹿溪说道:“鹿姐,咱都不笑了,行吗?……再这么……再这么笑下去,非得两败俱伤。”
“你先停。”
“我尽量……”
我死死控制住自己的笑意,鹿溪也是,可这种强行控制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充满笑点,于是我又绷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我便躺在了地上,心里再也没有了要控制自己的欲望。
在我那厚重又繁杂的记忆中,自我家破产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么笑过了……上一次笑到这个程度,还是和高中时期的那个初恋女友,我们在宾馆,她把内裤穿反了,原本在前面的那只招财猫,像是在咬她的屁股,我觉得特别滑稽,足足大笑了五分钟……那种笑,真的是发自内心,不掺杂一丝烦恼和琐碎,就如同我那时候的生活,无忧无虑,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活着的压力。
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再看看眼前这个自己,不禁悲从心来,我终于不再笑了,就这么以双手为枕,看着被霓虹映红的天空……而鹿溪就靠在护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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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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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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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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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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