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确实很微妙,处理的不好,就会像乔娇说的那样,显得很自作多情;于是,我黯然站了片刻之后,这才驱车回了住处。
……
站在自己最喜欢的阳台上,点上一支烟,习惯性看向远处,此时,刚过九点,对于喜欢过夜生活的人来说,这不过只是一天的开始,所以那些拉大油门,飞驰在街道上的豪车,多少显得躁动不安,却又目的明确;恰巧,目光所及之处,就有一条酒吧街,这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男人的身边必有女伴,男人多是公子哥模样,开着豪车,戴着名表,头发有型有款;女人们清一色青春靓丽,但又着装怪异,她们往往会在上身穿一件很厚的皮草或羽绒服,下身却是清一色的短裤和皮靴……虽然这里看不见她们会在片刻之后做些什么,但却能想象,她们在夜店里起舞骚动的模样。
在我看来,所谓夜生活,不过是一个猎捕的过程,但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男人和女人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这似乎也不重要,只要有这一群人在,城市就会有一种邪魅的活力,让人不想入眠、继而沉沦,迷离、幻想!
我又试图在那一群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里找到乔娇的别墅,可惜的是,即便夜晚灯火璀璨,还是比不上白天的视野,我只能大致看到那一片别墅群,却无法精准定位到娇俏的那一栋。
看着那一群别墅,以极其挥霍的姿态占领了市中心最宝贵的一片土地,我心里忽的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在这座城市流浪了这么久,竟然有了一个女朋友!
说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她却喜欢女人,而且还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她总是算计我,有时候,我能和她过上两招,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无力招架的那一个,因为她总是会轻易发现我的弱点,并加以利用,这使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愈发的荒诞,这种荒诞体现在我想起她的时候,又会立即想起那四个不知去向的车轱辘,还有她拔刀时候的样子,却从不思考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琇書蛧
……
失神中,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自认为已经了解鹿溪的性格,所以也没有期待是她的回信;果不其然,这个电话是那个中介小哥刘闯打来的。
我接通之后,怀着感激之心,问道:“有事吗,兄弟?”
“想去你那儿喝两杯,不打扰吧?”
“现在?”
“嗯。”
“行啊,求之不得,你想喝什么酒?我这就去买。”
“啤酒吧,你想吃点什么,我捎过去。”
“鸭脖子,麻辣鸡爪、花生米都来点儿。”
刘闯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而我也没有闲着,当即便去楼下的便利店搬了两箱青岛啤酒。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幸运的夜晚,因为终于有人以喝酒的方式,让我又重新有了夜生活,而我也真的是一个很喜欢和陌生人聊天的人,不管他们的人生是快乐占据主导,还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我总是能在其中找到向往和共鸣,因为我是一个有着极强共情能力的人,我从不冷漠,也从不冷眼旁观。
……
刘闯似乎也住在这附近,稍稍等了片刻之后,他便带着下酒菜来到了我的住处。我们舍弃了舒服的玻璃房,弄了一张简易的折叠桌,放下啤酒和下酒菜,两人各坐一边,就开始喝了起来,而这座被夜幕笼罩的城市,依旧迷离,依旧深邃的让人孤独,可是在这个阳台上,却多了一丝暖意,因为有越喝越暖的酒。
我和刘闯直接对瓶碰了起来,各自喝完一瓶后,我们便仰靠在护栏上,又各自点了一支烟,我先开口向他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老家在廊坊,你呢,哥?”
“咱能算半个老乡,我老家是天津的。”
我冠以老乡的称呼,真不是在套近乎,因为廊坊距离天津也就一百公里的路程,饮食文化什么的很接近,当我们在青岛相遇,当然有资格说是半个老乡。
因为这层关系,我们的话题突然就多了起来,而我也在交谈中得知,他今年25岁,三年前来到了青岛,一直从事中介这份工作,已经算是一个资深的中介了;他说,他对青岛的熟知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廊坊,在这座城市,只要有房子的地方,就有他的足迹。
我们又喝了一瓶啤酒,这次,是他先开了口:“潮哥,你知道吗,别看租房子是一件小事,但是我却能通过这件小事,一眼看穿一个人……所以,我觉得你很特别。”
说完,刘闯便看着我,他似乎很想找到一个词来形容我,但思维却有些卡顿,片刻之后,他才点头对我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看破的气质,虽然你很年轻,但是你没有给自己的人生设置太多的牵绊……”说到这里,刘闯回头看了看我新租的这套房子,然后又对我说道:“看得出来,你的经济能力和这套房子根本不匹配,但是因为喜欢,你就毫不在意的租了下来,你一定没有考虑租下来以后,会对你明天的生活有什么影响……现在很多年轻人是没有这种勇气的,因为他们要考虑未来,考虑把租房子的钱省下来,买一套房子,然后结婚,办婚礼,繁衍下一代。”
他说对了,我在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把卖房车的钱花完之后,要怎么去面对以后的生活,我一直都是这样,有钱了享受,没钱了再去想办法赚。
我举起酒瓶,示意他碰一个,一口气喝掉半瓶之后,我又向他问道:“你呢,在这座城市生活,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牵绊吗?”
刘闯摇了摇头,然后又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半瓶,我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但就此刻的表现来看,他比我更猛。
重重吐出一口气,刘闯起身趴在护栏上,他先是失了神,过了很久,他才点上一支烟对我说道:“我没有那么多的牵绊,我18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孩子。”
我有些吃惊,但却没有打断他,我只是看着他,而他已经满脸苦痛之色:“大一的时候,我谈过一个女朋友,她是一个混夜场的女人,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她就怀孕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非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并且闹到了我们学校,我也因为这件事情被学校开除了……十个月后,她把孩子生了下来,我当时太小了,她这人也是一言难尽,所以,我爸妈就接手了这个孩子,并且给我们开了一个餐厅,想让我们有一个谋生的工具……其实这样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但是在这个餐厅开了之后没多久,她就又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了一起,而且还染上了毒瘾,最后因为协助运毒被判了二十年。”
说到这里,刘闯又深吸了一口香烟,摇头苦笑:“我爸妈把孩子带到了两岁,就因为身体问题把孩子还给了我……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就找了一个保姆,自己还是浑浑噩噩,每天不是去赌博,就是去酒吧……但凡我那时候有一点做父亲的责任感,我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孩子怎么了?”
“……孩子因为保姆的疏忽,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孩子,直到三年前,有人说在青岛火车站看见了一个和我儿子很像的孩子,我才来到了青岛……我之所以找了一份房产中介的工作,就是为了能天天在外面跑……哥,你知道吗,三岁半的孩子,几乎什么都懂了,那时候他就老是问我,爸爸,大海到底有多大呀?我就告诉他,大海比你的洗脸盆大不了多少,他又说,爸爸你骗人,等我长大了,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大海……其实,我也不是骗他,我只是不想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也不希望他心里有太多的诱惑,他妈就是被这个给毁掉的,我也是……”
刘闯已经泪流满面:“没事儿的时候,我都喜欢来这个天台站站……看着这里的海景,我就会想起我儿子,我总是在幻想,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只要我站的够高,说不定哪天就能看见他……这栋楼真的够高了,56层……可是,我在这里站了无数次,看到有人在来酒吧街的路上,看见有人醉倒在酒吧街的门口,看见出租车司机守在酒吧门口,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打屁,就是没有见过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我不想放弃,所以你说,等你租下这套房子后,我可以随时来这里,我心里突然就没那么绝望了……找孩子这件事情,就是在等待奇迹,也许再坚持一下,奇迹就出现了!”
似乎在这座城市,刘闯并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所以在和我说了这些以后,他那压抑的情绪才得以释放,他大声呼喊着孩子的小名,直到力竭,然后又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我没有孩子,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怀孕过,但是我却比谁都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我和他一样,也陷入到了找人的魔咒中,前些年,我在青岛找栾雨,未来,我又要去找我的父母,我不仅要找我的父母,我还答应过鹿溪,会帮她去新疆找那个滑冰男孩……
都说等一个人辛苦,可是找一个人更加绝望!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你没有目的,没有时间期限,更没有希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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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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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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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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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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