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淳问:“在干嘛,气粗如牛?”
汪梦湖坏笑道:“还气壮如牛,你见过牛长什么样吗?在家健身呢。”
“不去公司上班在家健身,你可真潇洒!”方子淳撇撇嘴。
“你见过每天都盯在公司的老板吗?”汪梦湖走下跑步机。
“我想去医院,找夏天的主治医先了解一下情况。有点担心,医院好多人都是我妈过去的同事。”
汪梦湖忙说:“你先别去,等我过去接你,见面商量一下再说。”
咖啡馆内,夏清澜继续讲述她的往事:“三岁孩子的记忆是有限的,我一直以为夏天不会记得三岁时候的经历,也从来没跟他说起过那个男人。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也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我的爸爸是谁,他去哪儿的问题,这也是让我害怕和担心的。”
陆棣问:“想过逸舟现在的感受吗?”
夏清澜说:“这是一个意外重逢,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把这个秘密带到天堂。”
“世界如此之大,你们竟然不期而遇,你觉得这是偶然吗?”陆棣问。
夏清澜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天意吧!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棣说:“我能想象逸舟此时的心情。”
“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也希望你能理解。”夏清澜说。
“再次人间蒸发?估计不那么容易了,现在不是20多年前了,想找到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的国外。”陆棣说。
夏清澜问:“那我该怎么办?”
陆棣决绝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每个人都要承受该承受的。”
“如果过去是一种错,或者说是一种罪,我已经受到了惩罚。”夏清澜说。
陆棣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老奶奶骨灰级的观念,一直还以为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勇士!”
夏清澜苦涩地笑了:“我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被命运抽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现在还能活在阳光下,能安静地感受这个世界,就已经很满足了。”
陆棣说:“这才是你的风格,卓尔不群!”
夏清澜笑道:“哪有什么卓尔不群,是没有能力融入大的社会场,只能选择离群索居,苦乐自知。”
说着夏清澜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逸舟给我的,里面有多少我不知道,麻烦你替我转还给他。”
陆棣说:“清澜,你没必要叫这个真儿!”
夏清澜坚持着:“既然我选择了沉默和不打扰,那就请你们理解和尊重我的选择吧。”
陆棣说:“我不会再转交了,还是你自己处理吧。”
夏清澜说:“我还有些储蓄,目前能应付。家里的房子抵押银行的贷款,做干细胞移植包括手术康复的费用估计够了。”
陆棣放低声音质问:“清澜,你非要这样吗?你这样做很伤人,知道吗?”
夏清澜语气坚定地:“只有这样,只能这样,我心里才舒服些。”www.xiumb.com
陆棣说:“清澜,你冷傲的样子有时候既让人敬畏也让人不舒服。”
夏清澜笑了:“我,冷傲?你们都误读了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傲的,呵呵,也许是自卑的另一种表现吧。”她看看手表:“快到中午了,我该去看看天儿了。”
方子淳和汪梦湖在公司停车场,俩人坐在汪梦湖的车上。
方子淳说:“万一我和夏天配型成功,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趁着春节过后的旅游淡季,安排我爸妈去欧洲旅行,尽量安排时间长点儿,半个月以上的。
“他们回来后,就不会有风声传到你妈耳朵里了?”汪梦湖问。
“医生每天接诊无数,哪有精力记着每个患者。这也是权宜之计,事后知道总比事前知道好些。”方子淳说。
汪梦湖问:“方叔叔知道你的想法吗?这种时候他能安心去旅行吗?”
“我还没跟他说。我会说服他的,当任务也得去完成!”方子淳说。
这时,孙贺走过来,猛地看到汪梦湖和方子淳坐在驾驶室里说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开车子来到汪梦湖的车前,摇开车窗,摆摆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子淳一眼。方子淳微笑着向他摆摆手。
汪梦湖问:“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方子淳反问:“车上放吃的了?”
汪梦湖笑道:“是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方子淳装傻:“想请我吃饺子?”
汪梦湖笑道:“装,就继续装吧你!走,吃饺子去!”
下班后的裘嫚媞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回到家,开门抱起迎上前的丫丫。
裘嫚媞问她:“晚上姥姥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啦?”
裘妈迎上来说:“做了角瓜鸡蛋虾仁馅儿水饺,你爸张罗好几天了说想吃了。”
裘嫚媞笑着说:“我也想吃妈妈牌水饺啦!”
裘爸边包饺子边说:“包饺子是你妈最拿手的,有空请你的朋友们来家里,给他们包饺子吃。”
裘嫚媞笑道:“他们会吃上瘾的,还记得当年的汪梦湖吧?”
裘妈说:“咋不记得,当时还以为是冲着你来咱家的。”
裘嫚媞放下丫丫说:“刚开始是冲着子淳来的,后来就是冲着您的大馅儿饺子去的。”
裘妈笑意盈盈地:“哪天请他们过来吃吧,还有你那个同事晓白姑娘。”
此时,在一北方饺子馆,方子淳跟汪梦湖正在吃饺子。
汪梦湖边吃边回忆道:“每次吃饺子,都会想起上大学时,嫚媞妈包的饺子。嫚媞最近还顺利吧?”
“挺好的,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年后,可能会被调到集团总部的管理层,协助运作公司IPO的外围工作。老板还承诺,公司上市后,会给她些原始股。”
汪梦湖开心地:“福祸相依,小媞子终于迎来解放区的天儿了!”
方子淳也高兴地:“是啊,不是说了嘛,上天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莫名其妙地决定,让你放弃失去和等待,是为了给你更好的。”
汪梦湖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子淳说:“这句话可以放之四海啊!所以,没有一眼看到底的人生。”
方子淳说:“把醋瓶递我一下。”
汪梦湖笑道:“忘记了你喜欢吃醋。”
方子淳说:“角瓜馅儿的饺子必须要配上老陈醋才好吃。”
汪梦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儿。”
“关于哪方面的?”方子淳问。
汪梦湖说:“我时常在想,当年要是方叔叔和夏阿姨能一直走下去,就不会有你了。做这种想象的时候,感觉还挺复杂的。”
方子淳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做过这种想象。还这样想过,从时间上看我是先来的,夏天是后到的,可追根到底,我俩谁该来谁不该来呢?”
汪梦湖摇摇头:“这是一个无解题!呵呵,现在只能说,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来了就好!”
方子淳撇撇嘴:“话,都让你说了,简直跟没说一样。”
汪梦湖笑道:“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你能给我一个完美答案吗?方叔叔还好吧?”
方子淳语气沉重地:“每天都在演戏,看不出好还是不好,挺疲惫的。现在,夏天成了我们家聊天儿的禁区了。之前偶尔还说说,现在根本不敢提。”
汪梦湖不解地:“为什么?”
方子淳说:“心虚啊!”
汪梦湖点头表现出理解的样子:“方叔叔感受比你要复杂的多。”
“那当然,他感情细腻敏感又脆弱,其实内心并不强大,属于逃避型人格。这次打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超出了他的承受力,所以我很担心他。”方子淳不无担心地。
“这对你们全家,都是一个考验,但愿能平稳度过这道难关。”汪梦湖说。
方子淳看着空盘子:“这是这些天我吃得最多,也最有滋味的一顿饭。”
汪梦湖心疼地看着方子淳:“几天的时间,你瘦下来的不是个位数。”
方子淳叹息着:“老方不仅是心理脆弱,心脏还装了四个支架,每天我都提心吊胆。”
汪梦湖说:“让他们去欧洲走走也好,有你妈心外科专家在身边,不会有大问题的。这边的事儿就交给我们来帮忙处理好了。”
方子淳说:“下周,夏天就要进入下一期的化疗,一定很痛苦,想到他我心里挺难受的。”
汪梦湖问:“万一配型成功,手术时候抽骨髓你会害怕吗?”
方子淳故作轻松地:“夏天不是也一个人偷偷做骨穿检查的嘛,现在考虑担心的不是我的感受,是能不能配型成功,其他都不是问题。”
汪梦湖动情地:“你真是好姑娘!”
方子淳笑了:“别抒情了,要是你遇到这种事,会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别无选择,首当其冲。配型检测流程会很复杂吗?”汪梦湖问。
“很简单,第一步安排验血,只需要5毫升,检验后的HLA,也就是人类白细胞抗原与HLA—AB如果相同后,再做进一步的验血检测,也就是HLA—DR的分析检测。如果我跟夏天的HLA配型完全相同,就会安排我作全身检查,如果我身体没问题,就进行移植手术了。”方子淳答道。
汪梦湖赞叹着:“这么复杂的专业术语,看起来被你了解得门儿清啊!”
方子淳说:“是医生告诉我的,能做该做的功课我都做了。天上突然掉下来个亲弟弟,感觉真的很奇特。对了,老汪,你相信梦会解梦吗?昨晚我梦见很多人乘坐一艘豪华游艇出海,上面有很多熟悉和陌生的面孔,有你我、爸爸还有陆叔叔,夏阿姨、夏天还有我妈都在。
汪梦湖笑着说:“呵呵,很荣幸我也进入你的梦乡了,然后呢?”
方子淳回忆着:“游艇快速离开大陆,驶向无际的外海,天空由湛蓝渐渐变成灰色后又渐变成黑色,乌云滚滚海天一色巨浪滔天,游艇在风浪中剧烈摇摆倾斜着,大家被吓得面目扭曲,在恐惧和绝望中呼叫。就在游艇倾斜快要侧翻的时,夏天掉进大海。我爸爸随后也跳进海里,在下面托着他的身体,我在上面拼命往上拉。”
汪梦湖问:“结果呢?”
方子淳说:“大家拼命把夏天拖上游艇,我爸爸却沉到海底不见了,瞬间我就被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在陆棣家的院子里,陆棣和方逸舟在喝茶。
方逸舟说:“我在准备做骨髓配型检测了。”
陆棣担心地:“据说,常规骨髓捐献年龄45岁为上限。即便配型成功,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听说也有六十多岁的父亲给儿子移植骨髓的,常规后面不是还有非常规嘛!今天我已经抽血,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孩子每一天都在煎熬,在命悬一线,哪还有时间犹豫!即便百万分之一可能我也要试试。再说,我也是死不足惜的人。”方逸舟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陆棣建议:“可以让子淳试试,几率也许会高些,子淳年轻身体好。”
“这个我也想过,那也得绕过她妈啊!吴珂知道真相一定会大闹天宫。医院是她工作了20年的老东家,院长还是我岳父带出来的学生,很多人都认识她,也认识子淳。”方逸舟说。
陆棣想了想问:“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吴珂有那么好的资质,为什么早早就内退了?”
方逸舟看一眼陆棣,想说又不好说的叹口气:“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原罪。”
此时,在深圳宝安国际机场出港大厅,出现一个漂亮时尚女孩,她是张大烨在美国留学的千金张安妮。她拉着箱子走出来,泰来资本的丁小姐翘着脚向她热情地招手:“安妮,在这里!”丁小姐快步走上前,接过张安妮的拉杆箱。
从机场到进城的高速路上,丁小姐开着车,载着张安妮驶向市区。
她问“住酒店还是去你爸爸家?”
张安妮答道:“我爹地还不知道我回来,送我去公司附近我家的酒店吧。”
丁小姐问:“你妈妈知道你回来了吧?”
张安妮说:“当然,我们一直是攻守同盟。”
丁小姐得意地:“这次,我们放的大招,让她颜面扫地,打她个措手不及,彻底滚蛋。”
“我爹地明天不会在公司吧?”安妮问。
“应该不会,最近很少见到他,他大部分时间在香港。公司不是在运作上市了嘛,可能在忙这些事情。”丁小姐答道。
张安妮冷笑道:“哼,公司马上要上市了,想分一杯羹的人还真不少。”
丁小姐煽风道:“所以,更要在这关键时候,保家护财,大小姐回来的正是时候。”
张安妮说:“这次我回来,就是专门清理家门那些想伸进来的魔爪。”
丁小姐附和道:“是啊,等公司上市了,再闹出点什么,就不好办了。新媒体自媒体横行的时代,上市公司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发酵成新闻事件,铺天盖地洪水猛兽般不可控。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成也是它败也是它。从网红到网黑,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芝麻大点事儿都会说成西瓜那么大。尤其是那些想上市或刚上市公司,要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在哪儿捅出篓子来,瞬间市值一泻千里,让人羡慕的大财阀瞬间变成为大负翁。”
张安妮点头:“这也是我妈咪最担心的。”
丁小姐讨好地:“放心吧安妮,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不过张总要是问起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可千万不要把我出卖了。”
张安妮笑道:“放心,对了,我妈咪还让我给你带了礼物,说要好好感谢你,还请你以后更加严密监视爹地身边的那些狐狸精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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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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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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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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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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