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凤凰树>第 40 章 第40章
  下午的海风越来越大了,夏天穿着白色体恤,披一件毛衣外套,带着遮阳帽,坐在太阳伞下,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向他涌来,让他既兴奋又有点害怕。他低下头,突然发现刺目的血滴正慢慢“盛开”在白色的体恤衫上,他下下意识摸一下鼻子,没错,他又流鼻血了。他对着手机镜头,用纸巾堵住鼻孔,擦干脸上的血迹,把头向后仰去。

  他忽然感到有些头晕和无力,收起画具和遮阳伞,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客栈。梅朵朵不在,他急忙脱掉体恤洗干净。

  很快,梅朵朵拎着食物回来了。

  夏天若无其事地从洗手间出来说:“海边起风了,画纸都按不住,就早点收工回来了。”

  梅朵朵说:“买了你喜欢吃的椰蓉面包,留着明天带到海边吃,还有酸奶和香蕉。”

  夏天说:“明天我想去市里买些画纸和颜料。

  梅朵朵问:“前几天刚在网上买的,这么快就用完了,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不要太拼了。”

  夏天说:“我主要想出去走走,找点灵感。”

  已经住进张大烨房子的裘嫚媞母女三人房子,开始了新的居家生活。

  裘妈巡视着每个房间:“这房子比子淳家还大还阔气啊!”

  裘嫚媞说:“他是大老板,在香港半山还有别墅,深圳还有几处豪宅。换上我们自己新买的床上用品,把原来的东西都放到储物间。晾衣架生锈了,网购个新的,您在家等着送货上门。晚上子淳会过来看我们,然后一起出去吃饭。”

  “还是我们请子淳吃饭吧!”裘妈提议说。

  裘嫚媞笑着说:“我们之间谁请都一样,您不用在意这些。”

  裘妈有些不安地:“咱欠人家实在太多了。”

  裘嫚媞说:“路长着呢,不在这一朝一夕,您就不用操心这些了,以后跟着我好好享福就行了!”

  裘嫚媞电话响了,是方子淳问她是否搬完家了。

  裘嫚媞说就两个拉杆箱,一车连人带物全过来了。都已经安顿好了,问她几点到。

  方子淳说:“不塞车的话估计六点半左右,问问阿姨想吃啥?”

  一大早,夏天就以买画纸颜料的名义出去了。他走不久,梅朵朵就跟着陆沐阳开车来到市内一家大医院,俩人坐在妇科门前,手里捏着挂号单排号等着。

  此时的夏天,也并没去买什么画纸,同在这家医院的血液科门口,拿着挂号单等在门诊前,专注地看着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的序号。终于轮到自己了,他深深呼吸一下走进诊室,接诊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大夫。

  此时,梅朵朵也正安静地盯着妇科门诊前的电子屏幕,看着自己的名字越来越近,终于她拿着挂号单走了进去,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沐阳。

  陆沐阳站起来送她几步到门前,笑了笑说:“不怕,有我在!”

  她走进诊室,躺在床上做B超孕检。

  大夫详细地询问了夏天的最近状态,准备做血常规检测。

  他说:“偶尔会流鼻血,还经常会感到头晕无力,胃口也不好。”

  “嗯,不用紧张,喝点温水,先到外面休息区等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就能出来结果。”抽完血,大夫温和地说。

  脸色煞白的夏天,说了声谢谢走出诊室,朝休息区走去。

  突然,他看见从妇科诊室出来的梅朵朵,像触电似的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幻觉中。

  陆沐阳迎上前去问梅朵朵:“怎么样?

  梅朵朵拿着检查报告说:“已经5周了,目前一切正常。”

  陆沐阳笑了说:“太好了,我们回去吧。”

  梅朵朵脸上愁云密布,站在那不动说:“事不宜迟,我想今天直接做了。”

  陆沐阳又气又急,快要跳起来了叫着:“Why?(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践踏一个生命?这是上帝赐给你们的最珍贵的礼物,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梅朵朵哭了:“我们根本没能力养育这个孩子,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陆沐阳急得汗都下来了:“我不同意,走,回去冷静一下再说!”说着拉起梅朵朵往外走!

  夏天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在妇科门诊前争执着什么。他忽然有一种缺氧的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僵硬,梦魇般地无法发出声音,无力挪动双脚,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梅朵朵被陆沐阳强拉硬扯着走远了。

  他颓然坐在休息区,整个人木木呆呆地双眼失神,大脑仿佛瞬间失智,一片空白。

  梅朵朵被陆沐阳拽上车。

  陆沐阳满眼哀伤:“我们回家,我跟夏天说明情况,孩子抚养费我可以帮你们。”

  梅朵朵含着泪问:“孩子又不是孤儿,凭什么要你来帮忙,请你不要好心办坏事儿!”

  陆沐阳坚定地:“我是基督徒,决不容许你这样做。”

  梅朵朵坚决地:“那是你的信仰,我跟夏天都是没有信仰的人,我们自己的事情让我们自己面对好了,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在帮我了。”

  一个小时后,夏天重新回到诊室。

  大夫拿着血液检查报告,用温和谨慎的口气对他说:“来,坐下小伙子,我仔细跟你说一下检查结果。”

  夏天突然感到腿有点不听使唤,艰难地挪到椅子前,感觉自己的手也失去了控制一直在发抖,他跌坐在椅子上,像似在等待判决。

  大夫看了一眼他,用尽量放松的口吻说:“你的血常规检查结果出来了,根据红细胞、血红蛋白、白细胞、血小板计数结果显示,有必要马上再做一次骨髓穿刺检查,最好有家人陪伴一起来,需要住院一天。”

  夏天拿着化验单的手在发抖,嗓子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来声音。医生递给他一杯温水,他喝了一口问:“您是说,我的血液检查结果不乐观,是吗?”

  大夫有些不忍直视眼前慌乱虚弱的大男孩,安抚道:“你不用太紧张,也许是因为最近身体的免疫力低下造成的,最好做个骨髓穿刺检查,才能做出最后检测结果。”

  夏天抖动着嘴唇问:“检查结果出来,需要多长时间?”

  大夫说:“主要看你做多少检测项目,如果单纯做细胞涂片和铁染色检测,一般一天左右就能出结果。如果检查染色体和骨髓活检的话,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出结果。wWW.ΧìǔΜЬ.CǒΜ

  夏天问:“检查费用很高吗?”

  大夫问:“你没有医疗保险吗?”

  夏天摇摇头。

  大夫说:“住院一天加上检查费用,一千之内够了。”

  夏天弱弱地问:“我一个人来行吗?”

  大夫问:“你家人不在这?”

  夏天点头。

  大夫又问:“有同事同学或朋友吗?”

  夏天小声说:“我不想麻烦别人。”

  傍晚时分,走出医院的夏天,身心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压垮。疲惫不堪地回到客栈,异常虚弱地倒在床上。他见梅朵朵就像没看见一样。他不想去想,也无力去想、更无力去质问什么。如果可能,他希望一切都是在梦境中,一觉醒来之后就都结束了。

  梅朵朵见有些反常的夏天,问:“怎么了夏天?”

  夏天像没听见,木然不语。

  梅朵朵有点害怕了,拖着哭腔问:“你到底怎么了?”

  夏天坐起来:“我想一个人待着!”说着一个人走出去。到楼下看见露天茶座的陆沐阳,两人对视一下。陆沐阳向他招招手问:“要不要坐下来喝点什么?”

  夏天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把头转过去朝海边走去。

  傍晚的海滩是寂寥的,他呆望着晚霞下血红的海面,他想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着同样颜色的血,与之呼应也在奔涌起伏。他想,也许自己就该属于这片红色,这里的红有着他宿命般的隐喻,是他通往天堂最好的路。他想着想着,咧着嘴笑了,泪水却顺着面颊不停地流淌下来,从没有过丰沛的泪,从滚烫到冰凉……直到夜幕降临……

  刚刚哭过的梅朵朵红着眼睛来到吧台前,向不远处坐着的陆沐阳走过去。

  陆沐阳说:“我在手机APP优鲜选,订了一盒车厘子,一会就能送到。”

  梅朵朵坐下来说:“我把钱转给你。”

  陆沐阳说:“下次再给我吧。”

  梅朵朵说:“没有下次了,以后不要这样了,夏天会不高兴。”

  陆沐阳说:“你需要补充营养。”

  梅朵朵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陆沐阳问:“告诉夏天了吗?”

  梅朵朵看看周围:“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说这些。”

  梅朵朵回到家,坐在桌子前,看着一盘晶莹剔透诱人的车厘子,她舍不得吃,想等夏天回来一起吃,不时看着手机,站在窗前向外眺望,客栈已经安静下来了,夜深了。

  她穿上外套朝海边走去,迎头碰见从海边回来的夏天。

  她拖着哭腔:“你干嘛去了,怎么才回来?”

  夏天不做声。

  她拉着夏天的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海边待到到这么晚?”

  夏天甩开她手:“我累了,回去吧。”

  两人回到客栈,都满腹心事地默默躺下,都不想也无力再说话。

  早上,梅朵朵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夏天说:“早餐时间过了,就剩下一个了。”

  夏天没接淡漠地说:“你吃吧,我想出去两天,需要1500块钱,1000也行。

  梅朵朵问:“你要去哪儿?”

  “想去广州看看老六。”夏天依旧面无表情。

  梅朵朵问:“是在广州开画廊,上次来过的那个同学老六吗?”夏天点头。

  梅朵朵问:“你想把画放在他的画廊卖吗?”

  “不是,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夏天说。

  梅朵朵为难地:“可我不能翘班陪你一起去啊。”

  夏天异常冷静地:“我知道。”

  梅朵朵拿起手机说:“给你转2000吧。”

  夏天说:“1500就够了。”

  梅朵朵说:“我马上要开资了。”

  夏天说:“这两天我不在家,在家照顾好自己,别太晚睡觉,夜里风大把门窗关好。”

  梅朵朵问:“坐动车还是大巴,票订了吗?几点走?”

  夏天说:“大巴。吃完饭就走,赶上哪班就坐哪班。”

  梅朵朵急忙站起来:“我帮你收拾行李。”

  夏天说:“不用,我自己来,你吃饭吧。”

  梅朵朵叮嘱着:“你肠胃功能弱,少吃海鲜,你过去了,老六肯定还会叫上其他同学,不要跟人家拼酒。”

  夏天不语,默默把简单衣物塞进背包里。

  “不用急着回来,多待两天也行,出去一次就好好放松一下,钱不够我再转给你。你脚爱出汗,多带两双袜子。”梅朵朵嘱咐着。

  “不用带太多,两天就回来了。”夏天一脸漠然带着简单行李走出家门,梅朵朵送到楼梯口,急忙跑回来说:“你等等,带点这个路上吃,就不用喝水了,免得上厕所。”

  夏天说:“不用了,大男人,我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

  “已经洗干净了,带上又不重。”说着梅朵朵把装有车厘子的塑料盒塞进夏天的背包里。

  夏天问:“很贵吧?”

  梅朵朵迟疑地答道:“嗯,有点儿。”

  夏天看了一眼梅朵朵说:“喜欢吃的东西,自己花钱买。”

  梅朵朵有些尴尬地:“嗯,知道了,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夏天答应着走出客栈,看到陆沐阳的车停在客栈车场。

  陆沐阳向他走过来问:“要出去吗?”

  夏天点点头。

  陆沐阳看了看夏天家的窗口问:“朵朵在家吗?”

  夏天问:“你找她有事儿?”

  陆沐阳说:“她最近身体不太正常你知道吗?”

  夏天盯着陆沐阳的眼睛,声音冰冷地:“应该知道。”

  陆沐阳笑了笑问:“应该,是什么意思?”

  夏天冷漠地:“没什么意思。”说着走了。

  陆沐阳看着夏天背影,摇摇头苦笑着说:“难道艺术家的脾气都是这样古怪吗?”

  夏天回过头鄙夷地看着他说:“思维正常的人都会这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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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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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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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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