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暮抵达平恩的时候,去年隆冬十二月的风雪已经逐渐融化,早春的朝阳初升,万物生长,城外的泥地里,也长满了嫩芽。
平恩县其实已经算是刘备公孙瓒联军的大后方,他们的主力部队,则是在斥丘北面的葛亭。
葛亭位于后世的肥乡以南,广平以西,成安以东,临近此时的漳水,在它的身后,就是漳水与滏水的汇流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此时由沮授田丰统领大军。
进入平恩府邸,陈暮在厅堂内,看到的是一个仿佛苍老十岁的刘备,神情无比沮丧,像是有什么心事。
“大哥,怎么了?”
陈暮四处看看,就连常年侍奉于刘备左右的典韦都不在身边,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包括这次来平恩,陈暮也被刘备叫过来。
因为削弱冀州的战略已经达成,清河国与渤海郡落入了青州与幽州手里,所以原本他是想趁胜追击,进一步扩大战果。
结果没想到刘备忽然召唤,让陈暮有些费解。
刘备长叹一口气:“师君病故了。”
师君病故?
卢植?
陈暮脸色稍微变化,片刻后,反而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得去一趟涿县了。”
“是啊,你陪我去一趟吧。”
刘备的表情有些失落和哀伤,早年虽然在师君门下,不过是名旁听生,并不算入室弟子,师徒情谊也并不深厚。
但自从讨黄巾以来,师君对他照拂有加,在洛阳为官时,也时常叫到府上教导,感情日益增长。
如今初闻噩耗,刘备自然情绪落幕,现在恨不得立即跑到涿县去奔丧。
“嗯。”
陈暮点点头:“伯圭兄也去吗?”
刘备说道:“此事我才给他发了书信,尚未得到他的回信。”
陈暮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得去问问伯圭兄的意见,最好是顺势退回清河,以此据守。”
“不攻打冀州了吗?”
刘备纳闷。
“之前攻略渤海与清河的战略已经达成,现在整个冀州的兵力收缩在了魏郡,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攻破魏郡这个乌龟壳。”
陈暮解释道:“而且袁本初已经安定了内部,决定亲自领军与我们决一死战,此战必是旷日持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难分高下,所以我们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必须先占据有利地形固守。”
“原来如此。”
刘备点点头,说道:“好,不过还是要先去找公孙伯圭商议之后再做定论吧。”
兄弟二人又聊了一些事情,确定了退兵事宜。
一月初,刘备与陈暮就回到了葛亭大营,与公孙瓒商量了退兵的事情。
“不行,眼看就要将冀州拿下,怎么能轻易退兵?”
葛亭联军大营,公孙瓒坚决不同意。
刘备苦苦劝说道:“伯圭,如今你取渤海,我得清河,此战收获颇丰,冀州元气大伤,它日再战便是。”
公孙瓒说道:“此时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玄德怎么能够因为一些小事而动摇呢?”
“小事?”
刘备当时就不高兴了,皱眉说道:“师君病故,岂是小事,师若父也,我等学生怎么能当作枉顾未闻?”
公孙瓒却说:“卢师虽然曾经教授过我等,却也不过是启蒙之师尔,算不得登堂入室的亲传弟子,我的亲传师君乃文绕公也,即便不去为卢师奔丧,亦无可指摘。”
这倒是实话。
幼年公孙瓒和刘备在卢植门下读书一年,实际上只能算大课弟子,不能算亲传弟子。
公孙瓒的亲传老师是太尉刘宽,当初刘宽去世的时候,他就去吊唁过。
这一点在蔡邕为刘宽写的墓碑上,就有详细说明,所以公孙瓒不去给卢植吊唁,还真说得过去。
但不管怎么样,师徒一场,也不该态度这样冷漠。
听到他的话,刘备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位幼年同窗好友了。
唯有陈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说道:“伯圭兄之言,也不无有理。既然如此,那就由伯圭兄先镇守此地,我与兄长先回涿县吊唁卢公,在我们离开这些时日,千万不能挑起事端。”
“行了,你们去吧。”
公孙瓒大大咧咧地道:“那袁绍小儿不过是一仰仗任子门荫之徒尔,能奈我何?此战我必定要将其生擒,你们等我好消息便是。”
“伯圭......”
“大哥。”
刘备还想说什么,被陈暮强行拉着出了公孙瓒大营。
等他们出来之后,刘备生气道:“子归,这像什么话,哪有老师去世,学生不去吊唁之理?”
“特殊时期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陈暮摇摇头。
刘备皱眉道:“此战连四弟都说旷日持久,公与元皓也说过,要想击败袁绍,只能一直耗下去,这个时间可能要数年之久,抽出十几日功夫去一趟涿县,能耽误什么事情?”xiumb.com
其实也不是刘备死脑筋非要去吊唁卢植,而是目前的策略就是耗死冀州,所以这半年来,占据平恩之后,联军都是坚守不出,一直在避战。
就好像长平之战,只要廉颇死守不出,秦军也奈何不了赵军。
所以刘备觉得,反正已经避战大半年,即便袁绍亲至,只要他们不想打,怎么样也不可能打起来。
趁着对峙的功夫,抽出十多天时间去一趟涿县也不无不可,既不耽误战事,也不会耽误为卢植送行,两全其美,为什么不愿意去做呢?
“伯圭兄......也许是有他的苦衷吧。”
陈暮目光闪烁。
看来,随着实力日益庞大,公孙瓒的心思,恐怕也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现在张郃四万大军已经被陈暮吞掉,西南面又有大量兵马被关羽牵制,导致冀州的兵马开始严重不足,再加上陈暮领五万大军前来,此消彼长,青州与幽州联军在兵力上已经不再处于劣势。
袁绍依仗王芬的遗产,如今在斥丘、魏县、梁期、邯郸等地驻扎了十多万兵马,而刘备公孙瓒联军的兵马,也随着陈暮加入,达到了十四万之众,可谓是一场大战。
如果这一仗袁绍输了,那么整个冀州,都会被刘备公孙瓒吞并。到那个时候,二人势力开始接壤,公孙瓒要想南下继续发展,恐怕.......
想到这里,陈暮的眼神中露出一抹诡异的光。
也许,趁着这个机会,可以......
......
......
初春时节,万物生根发芽。
刘备命令张飞典韦为大将,沮授田丰为军师,掌管青州八万大军,让他们固守葛亭,然后自己与陈暮率领玄甲重骑北上前往涿县吊唁卢植。
卢植其实是在去年十二月底去世的,因为信息不畅通,一直过了十多天才到刘备手里,刘备又耽搁了数天,等到涿县的时候,卢植已经下葬,所以他就只能在卢植子女的陪同下,前往卢植的坟墓祭拜。
而在这段时间内,袁绍已经率领三万大军,亲至斥丘。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冀州危急存亡的关头,袁绍也不敢再留什么底牌,除了两万家底驻守邺都以外,所有兵马,全都到了前线。
早春温度尚寒,山林开始变得郁郁葱葱。今日是个晴朗的天气,袁绍登高远望,就看到远处漳水河畔,帐篷连绵数十里,数不清的兵马在外围进进出出,有巡逻的有站岗的有外出公干的,初略看去,光营盘就有数十座。
这样的场面,上一次见到还是十八路讨董的时候。历史上,哪怕是袁绍和公孙瓒在发生界桥之战、龙凑之战、巨马水之战的时期,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二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是十多万人。
现在随着青州发展起来,也随着冀州这些年一直没有遭受过兵灾,再加上公孙瓒靠着经商发达,三方实力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拥有的兵力、粮草和财力,都今非昔比。
“明公,我听闻子干公去世,那刘玄德与陈子归已经往北去吊唁去了。”
荀谌对着袁绍说道:“那公孙瓒性格素来刚烈,之前皆因为刘备与陈暮劝阻,才没有与我军展开决战,现在刘玄德和陈子归不在,若是出兵挑衅,公孙瓒必然出兵,明公可假装不敌,诱敌深入,一战将公孙瓒击溃。”
逢纪纳闷道:“友若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消息来源可靠否?陈子归素来狡诈多变,若是此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趁机埋伏我军,这可如何是好?”
荀谌瞥了他一眼说道:“此消息来源千真万确,绝非假消息。”
“呵呵。”
许攸笑了笑道:“既然是真事,那不如友若说说消息来源,我等也好做个判断。”
荀谌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事关机密,恕不相告。”
“你!”
逢纪顿时不高兴了,正欲和他争吵。
许攸却阴阳怪气地道:“莫非是友若在青州出仕的弟弟荀文若?荀文若早年曾跟随陈子归在尚书台任佐吏,早已经对青州死心塌地。此消息,恐怕是假的。友若可切莫上了那陈子归的当,反而害了袁公呀。”
“胡说八道!”
郭图怒斥道:“子远莫非是言友若为内应?”
“不敢不敢,只是说句实话而已。”
许攸淡淡地说道。
“岂有此理,若袁公觉得我为青州军内应,我这便辞官回颍川。”
荀谌怒气冲冲,转身欲走。
袁绍连忙拉住他:“友若莫气,你之忠烈,我怎么会不明白,我绝无疑汝之心。”
旁边的许攸和逢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而刘惠和审配也默不作声。
唯有郭图辛评等人怒视着许攸逢纪。
这就是派系之争,许攸和逢纪是南阳一派,刘惠和审配则是冀州本土派,而荀谌郭图辛评则是颍川派。
三派之间明争暗斗,在历史上,造成的结果就是许攸投靠曹操,造成了官渡之败。审配逢纪联合起来,拥立袁尚。郭图辛评拥立袁谭,造成了官渡之战后冀州内斗,被曹操各个击破。
而现在,虽然沮授田丰已经不在。可他们之间的斗争,依旧留存,各不相让。
“明公,此千载难逢之机,不能错过呀。”
荀谌苦苦哀求。
袁绍迟疑良久,点点头道:“友若说得不无有理,不管怎么样,也得试一试。至于伏兵,他们若真有伏兵,难道我们就不能设置伏兵吗?”
荀谌大喜道:“正是如此。”
“传令,命颜良随我出征,文丑领军三万,以友若为军师,兵进列人。淳于琼、子远各领一军为左右策应,让高览北上防备馆陶之敌。”
袁绍布置了任务,虽然采纳了荀谌的建议,但也给了许攸面子,让他独领一军,至少平衡了一下派系斗争。
像这样大规模的军事战争,当然不是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就完事,而是分散驻扎。
别看官渡之战曹操三万人马和袁绍十多万人马对峙,但实际上三万人马只是曹操主力营,在附近还有大量的预备役,比如臧霸袭击青州,于禁驻守延津,刘延驻守白马,总兵力投入实际是七万。
而同样袁绍也不是十多万人全堆积在官渡,而是命令麾下各将领领军四面出击,让郭图淳于琼颜良攻打白马,让文丑攻打延津,让袁谭从青州进攻,兵力完全没有集中在一起。
所以实际上在斥丘、葛亭的敌我对峙情况,也并非是兵力集中在一起。
双方的战略部署是青州军从东面进攻,主要驻扎在平恩、清渊、馆陶一线。幽州军则从北面进攻,主要驻扎在曲梁、列人、斥章一带,而三方的交汇点,就在葛亭与斥丘。
数日之后,根据袁绍的部署,驻扎在邯郸一带的文丑开始东进,牵制曲梁列人一带的公孙瓒兵马,魏县元城的兵马开始北上,牵制馆陶清渊的兵马。
这样从地图上看的话,就会发现,双方已经在魏郡的东北方向,位于清水与漳水两条河流之间的广袤平原上,展开了犬牙交错的对峙。
做完这一切部署之后,袁绍本人则亲领驻扎于斥丘的主力大军,总计八万人,北上向着葛亭的联军主力大军进发。
此时,葛亭拥有公孙瓒的一万步兵,两万骑兵,以及刘备的三万步兵,总计六万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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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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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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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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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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