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宫是指嘉德门外,如云台殿、明光殿、承福殿、显亲殿等地,由鸿德门相连,每日往来,都是办公的官员,天子并不住在这里。
而内宫则是嘉德门内,兰台、玉堂殿、嘉德殿、长秋宫、西宫等地,天子常住玉堂殿和西宫,长秋宫是皇后居所。
大将军何进这几日在朝中议事的地方,在却非门内的却非殿,虽也是皇宫内,却是外围之中的外围。
经过司马门、端门以及却非门,每处宫门都有侍卫把守,森然严厉,与内宫禁卫隔开。
这些外宫的侍卫,就是虎贲军。目前的虎贲中郎将是何进的人,所以何进一点都不担心宦官会对他不利,整日在却非殿中与公卿们商量大事。
汉朝国丧礼仪,别说何进,很多大臣们都不懂。除了太常与少数经历过桓帝国丧的那批老臣以外,没人会无聊地去研究这些。
所以何进自然也不知道,不过如今新任太常杨彪就位,主持国丧,一切大小事务都有序处理,并无繁杂紊乱。
到第四日午时,何进于却非殿主持与三公九卿的会议,这次会议的目的,是选定天子谥号。
谥号乃是一个驾崩皇帝的重中之重,因为在下葬之前,可是要雕刻碑文。
必须要在碑文之上,写上谥号,因此要在下葬之前选出来。
所以每次皇帝驾崩,都要尽快选谥号,此为谥议。
太常杨彪在谥议这件事情上话语权很重,环顾一圈说道:“诸位,我认为陛下谥号应当为灵,乱而不损曰:灵。陛下登基以来,数次天下大乱,此有失于国家。好在幡然醒悟,没有酿成大祸,以灵为谥号,最为合适。”
“灵为恶谥,恐怕不妥吧。”
马日磾摇摇头:“陛下虽有失于国家,但却有功于万民。收税之策,大部分的钱币都赠与了天下百姓,治理各地灾难,恢复民生。黄巾之乱后,承平四年,各地再无民乱,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太常难道要罔顾事实,只看过不看功吗?”
“这。”
杨彪一时语塞,因为马日磾说的是事实。
历史上为什么汉灵帝被按上灵帝这个恶谥?
因为一个皇帝的谥号,就是他这一生的总结。
比如汉文帝,休养生息,励精图治,谥号为文。
比如汉武帝,攻打匈奴,远征漠北,谥号为武。
汉灵帝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镇国,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享乐搜刮,还真没有功绩。
唯一的功劳就是哪怕多次出现大乱,但至少国家还在,没有灭国。
如此被谥号为灵,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现在呢。
现在陈暮以一手国策收税,帮汉灵帝弄了不少钱。
汉灵帝弄钱的借口是什么?
是南钱北调。
黄巾之乱时,受到影响最小的是荆州扬州益州。
————
这三地还算富庶,就用这三地收上来的田税,补贴冀州青州豫州等受影响最大的三州。
然后再借口要平定北方外地入侵,又收冀州豫州等地的钱,补贴边关之地。
如此一来,实际上汉灵帝就是在用豪强的钱,治理整个国家。
当然。
顺便再从这庞大的资金链当中,截取那么亿点点给自己享乐。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几年豪强受了一定损失,但百姓生活确实好了很多,也是不争的事实。Χiυmъ.cοΜ
所以之前汉灵帝治理国家没有什么功绩,于是谥号为灵。
汉代给皇帝上谥号,一般尽量是给美谥。
像汉桓帝这厮,跟汉灵帝一个德性,沉迷女色,宠信宦官,察举非人,时人讥为“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就是从他开始。
结果他却能给一个“桓”这样的美谥,就是因为汉桓帝时期有凉州三明帮他平息羌乱。
还有汉安帝同样如此,当政时期内忧外患,国家一片混乱,结果还有个“安”这样的美谥,可见只要有点功绩,都会给好一点。
现在汉灵帝平息了黄巾之乱,平息过凉州叛乱,平息过幽州乌桓叛乱,还打败过南下的鲜卑,并且对于治理国家还有了一定功绩,再谥号为灵,那就太不公平了一点。
杨彪也觉得马日磾的话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于是就询问众人道:“太尉说不该恶谥,那诸公的意思,是为天子加尊为美谥还是平谥比较合适?”
“平谥吧。”
司徒丁宫嘴角微微抽搐,皇帝是对百姓有功不假,但损害的可是他们这些地主豪强阶级的利益,给个平谥,不能再多了。
“那就思帝如何?大省兆民曰思。正所谓:“君子谓陶婴贞壹而思”。天子惠于万民,思帝即可。”
杨彪建议。
“怀帝也不错,慈仁短折曰怀。恩泽百姓,此为仁也。陛下年未六十而崩,此为短也。《论语》言,“君子怀德”。又《书经》曰:“邦之荣怀,尚一人之庆。”我以为宜上尊号曰怀。”
太尉马日磾也建言。
汉朝所谓短折,未到三十而死则为折,未到六十而死则为短,汉灵帝刚好在短的范畴之内。
“既是安民,则应以“定”为谥号,正所谓安民法古曰定,《诗经》曰:“我戍未定,靡使归聘”,又曰:“共武之服,以定王国”,天子安民法古,又克敌于外,孝定帝亦不错。”
“闵帝也可,慈仁不寿曰闵,天子对百姓慈爱,多次对洛阳灾民赈灾,《尚书》曰:“予惟用闵天越民。”然而岁寿短折,为闵帝恰当好处。”
“我看不如叫愍帝,祸乱方作曰愍,天子虽对万民有恩,可大家看看如今的局势,南有豫州叛乱,东有冀州叛乱,四方扰攘,天下似有国难之时,应以愍帝为之。”
“非也,天子聪明仁爱,博闻多能,十分聪慧。正所谓聪明叡哲曰献,不若叫孝献帝怎么样?”
“献帝不是美谥吗?”
“哦,差点忘了。那就还是在思、怀、定、闵、愍等平谥当中选一个吧。”
三公九卿们一个个引经据典,议论纷纷。
在历史上谥议的时候,都是各抒己见,然后用各种经典阐述为什么自己要提出这个谥号,如果被采纳的话,也是件青史留名之事,很多大臣热衷于此。
众人都希望能够采纳自己的意见,一时间,大家纷纷旁征博引、遍稽群籍,像是要把肚子里那点货全都倒腾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卫士进来报告道:“大将军,司隶校尉与尚书令回来了。”
司隶校尉跟尚书令?
大臣们停下议论,看向却非殿门外。
只见两人风尘仆仆进来,向何进拱手一礼道:“刘备,陈暮见过大将军。”
“原来是司隶校尉与尚书令,你们入座吧。”
何进让他们坐下。
司隶校尉跟尚书令虽然不在公卿当中,但有三独坐的权力,更何况刘备现在手中掌握着军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何进当然不会轻视他。
两人坐下,马日磾皱起眉头,质问道:“陈子归,你不是已经辞官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陈暮缓缓开口说道:“暮去岁十一月因父亲病重而辞官,今岁三月陛下病重,下诏让暮回来担任尚书令,没想到在路上遇上冀州叛乱,不得已投身于青州勤王军中,辗转于司隶校尉在野王县汇合,今日方抵达洛阳。”
“原来如此。”
众人听了他的解释,也就没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他家是冀州蒲阴县,那地方离洛阳两千里路,又遇上冀州叛军,能活命就算不错了,迟到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大事。
何进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公卿们正在谥议,为先皇取谥号,确定为平谥,尔等说说你们的看法。”
陈暮皱眉道:“平谥?先皇对内平息黄巾之乱,安抚黎民,布德百姓。对外西平羌乱,东定乌桓,北击鲜卑,如此大功,居然只是平谥,这要是被汉朝诸多先帝,如桓帝安帝知道了,恐怕得龙颜大怒吧。”
几位大臣们不由感觉到尴尬。
桓帝安帝在位的时候,论起功绩,还真不如先皇,现在先皇居然只给个平谥,不给美谥,那让桓帝安帝好意思吗?
恐怕说不准半夜三更就得去找他们的麻烦。
丁宫恼羞成怒道:“先皇虽有些许德行,但横征暴敛,肆意收税,陈尚书,你看看洛阳周边的叛军,再看看天下局势,如今国乱岁凶,苍生涂炭,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此皆先皇之过也,怎么能给美谥?”
呵呵。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暮心中冷笑。
能让一个本来可以给美谥的君王被大臣冠上平谥乃至恶谥,除了动了他们的利益,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陈暮本来打算喷回去。
但犹豫片刻,还是转头对杨彪说道:“师兄也是这般认为吗?”
杨彪是杨赐的儿子,陈暮是杨赐的徒弟,两人虽然差了20多岁,但辈分是平辈,杨修还得管他叫叔。
“这。”
杨彪迟疑道:“此为诸公商议定下的。”
陈暮摇摇头:“不可,先皇虽有过,但亦有大功,桓帝安帝尚无太大功德却能得美谥,诸公怎么能如此对待先皇,难道诸公真要因私废公,因陛下收税,而枉顾陛下给诸公的恩德了吗?”
诸位大臣们互相对视,觉得陈暮说得有些道理。
但平谥是丁宫提出来的,他觉得被陈暮反驳很没有面子,于是坚持己见道:“陈尚书,你不过是天子近臣,依仗天子宠爱而得位尚书台,虽有三独坐之权,亦是坐于末席,诸公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嗯?
陈暮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看着丁宫,片刻之后,忽然冷笑起来:“我原以为丁司徒身为老臣,来此谥议,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你!”
丁宫怒目而视。
陈暮继续说道:“我祖上为蒲阴侯,曾跟随高祖,平定安邦,创下这大汉天下。我虽无祖宗之才,却亦是讨黄巾而起,南征北战,东平张角,西破波才。在青州之际,亦是安抚黎民百姓,为陛下缴纳数十亿之财富,坐镇尚书台以来,诸公可见政务有繁乱之处?如今丁司徒却言我是仗陛下宠爱才得位,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大臣们互相对视,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得对。
陈暮又道:“而丁司徒之平生,我素有所知。你世居沛国,举孝廉入仕,历任交州刺史、光禄勋、司空、司徒。在地方为官,素无政绩,来中央朝堂,亦无功德。后来因巴结宦官而窃取三公之位,即便如今先皇驾崩,宦官失势,也理当安民辅国,向先皇表达敬意,如今却对先皇多有贬损,此是人臣之道否?丁司徒难道不信魂而有灵,歆兹显号,就不怕先皇泉下有知,今夜入梦中与你相会?”
“竖子!”
丁宫差点没气死。
陈暮冷冷地看着他。
丁宫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上位的时候巴结宦官,给宦官钱才做到了三公高位。
后来见宦官失势,又投靠了何进。
结果何进挂了,董卓上位,于是又投靠董卓。
当时董卓要废掉刘辩立刘协,卢植是唯一一个站起来反对的人,而其他大臣则是默然不语,心里反对,表面不敢说。
而丁宫呢?
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支持董卓的人。
这是什么行为?
《后汉纪》的作者西晋史学家袁宏将他一顿臭骂,可见在后来的士林当中,他的名声臭到了极点。
这种人得罪了就得罪了,能拿自己怎么样?
“司徒与尚书令都少说两句。”
“行了行了。”
“不要吵了,此为谥议,二位以为是菜市场吗?”
众人怕他们吵起来,纷纷劝说。
杨彪最后定下基调道:“尚书令虽然言语无状,但也并非无理。我看不如还是选个美谥吧,尚书令有何建议?”
陈暮毫不犹豫道:“康,安乐抚民曰康,合民安乐曰康,能安兆民曰康,好乐怠政曰康。先皇最大的功绩,还是以豪强之钱,赐予了亿万兆民,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让黎民能居家乐业,谥号为康,最为合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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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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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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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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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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