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车辆进出入城市,都要登记在册。内城外城每天都有大量公牙巡逻,各里坊也有坊丁巡检,还有城门尉士兵驻岗,稍微一问,就知道车辆去了哪。
但陈暮不信张河从士人们嘴里问出来的消息百分百是真话。
他要是荀和,当听说张让已经派人出来追查侯栩以及那批东西的下落时,一定不可能放真消息出来。
比如侯栩给出了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在某时某处,那么陈暮就会进行篡改。
毕竟车辆去了哪里可以查,可越往城外走,就越不好查线索。到时候打时间差就行,提前把车辆运出去,再放出假消息,必然能转移敌人视线,拖延时间。
所以从一开始陈暮就没有去考虑荀和那条线,而是盯在了马汾身上。因为他很清楚,他的目的不是荀和,是侯栩。
侯栩要走,只有陆路和水陆两条线。
如今天下水系资料,都记录在班固所著的《汉书·地理志》里,至于后来享誉盛名的《水经注》,还得等三百多年。
《汉书·地理志》的记载虽不详细,但已经能让人脑海中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在隋唐京杭大运河开通之前,北方船运一直不发达。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北方的水系大多是由西向东,一路流经豫州冀州两地,再流入渤海或者黄海,几乎很少有由北向南的河流,即便少数几条支流,也顶多到淮水,还是得东去。
这意味着在汉朝的北方走水路,其实走不了多远,也不如陆路快。而且走水路目标太大,沿途很容易被发现,陈暮是不信侯栩会真的打算走水路。
通过胡平那边的反馈,也的确证明了他的猜想,那批人拉着驽马,一路沿着阳渠往东去,靠近了鸿池。
夏秋交际之时正是草木旺盛之际,鸿池边蓬蒿如海,芦苇荡深如丛林。
彭岑的人与胡平一路跟随,最终发现他们在鸿池北岸将驽马套上了马车。远远的看到这一幕,陈暮说道:“去把他们抓起来,记得留活口。”
胡平早就想大展身手,拱手说道:“唯!”
一旁的彭岑立功心切,也道:“陈司马,我要不要也去?”
“都去吧。”
陈暮点点头,人多点稳一些。
对方大概有十多个人,自己这边加上军中带出来的护卫和彭岑的人,多达四五十,应该可以搞定。
胡平与彭岑带着人手隐藏于鸿池边的芦苇荡里,缓缓靠近。
等到了河滩岸边,离着约不到数丈距离的时候,胡平骤然拔刀,默不作声地冲了出去。
身后数名军中悍勇之士与数十名依附于张河的游侠儿同时杀了出来。
“不好,有埋伏。”
那边的人大骇,慌忙丢下马车逃窜。
战斗结束得很快,十多个人被杀了几个,余下地都被抓了起来。
这个时候,侯栩正顺江而下。
洛阳南城的雒水自西向东流淌,而洛阳的护城河就是从雒水、瀍水、涧水等河流截取,到城东就会汇入鸿池,鸿池继续向东,最后又流入雒水。
所以侯栩从雒水乘船顺水漂流的话,就会抵达鸿池下游,两条河流交汇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其它地方。
陈暮猜得没错,侯栩的确没有打算硬走水路。
在北方走水路妄图逃避追捕,就跟在海里试图靠游泳去躲避鲨鱼的追击一样愚蠢。
所以侯栩的撤退路线也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手就是安排那一二百余黄巾士兵与他们的家属乘坐船只离开,第二手则是安排自己的家属和少量心腹走陆路南下。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走水路的那一批人可以吸引朝廷的视线,毕竟他们也没有大型楼船,只找了些渔舟小船,光船只就得二十多艘,浩浩荡荡那么多人,沿途还得经过许多城镇州郡县,想不引起人关注都难。
而等到走水路的那批人吸引了朝廷注意力之后,侯栩就可以带着数十心腹,走陆路避开官道,不走县城,专走乡野小路,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完美地躲过朝廷的追捕,可谓一举两得。
完成了交易,侯栩意气风发,他知道张让的人也在找他。可做内应这么多年,侯栩明白,自己能活下来,靠的都是一份小心和一份谨慎。
连与他有过接洽的党人势力都没有抓住他,侯栩并不觉得就凭张让手底下那群酒囊饭袋能把他带回去。
雒水滚滚流淌,数十艘小舟缓缓靠近了鸿池东岸。
这里是他与手下约定的地方。
走水路的这批黄巾都不是傻子,不会白白看着侯栩带着钱离开。
所以侯栩必须有个托词,他借假要去接弟弟家属的名义,会让自己的弟弟带着一部分布帛金银等方便携带的财产与数十心腹在岸边等待。
五匹驽马是用来拉马车用的,五匹战马则是用来给几名心腹做武力用,沿途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等自己的弟弟带着钱财和自己的家人离开之后,他就与这批黄巾带着不宜携带的铜钱继续顺河南下,再找个地方脱身,如此一来,顺利摆脱了累赘,并且完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
有了一个大部队做掩护,他就不信朝廷还能抓到他。
可惜他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陈暮。
陈暮追踪的方式独特,不管你计谋再深,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捏住了你的逃跑路线,就可以以逸待劳,把人找到。
侯栩靠近江边,远处停了数辆马车,隐约能看到十余人影。
“奇怪。”
看到这一幕,侯栩纳闷。
自己过来了,家人怎么还待在马车里?
而且看自己手下那群人的样子,似乎隐隐有些不对劲。
大部分的人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只有站在前面的几个心腹脸色苍白,神情变幻。
不对!
侯栩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身后的人大喊道:“走!”
船只止住了靠岸的趋势,众人不知所措,但侯栩是司隶黄巾仅次于马元义的大头领,有很高的威望,因此在他下令之后,初期些许骚乱,马上止住,准备调转船头离开。
但在此时,河岸的芦苇荡里传出了一个声音:“侯先生,看看他是谁?”m.χIùmЬ.CǒM
侯栩转过身去,瞧见芦苇荡里钻出数十人影,一狐眼的白面儒生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儒生身边,有人扼住了一个少年的喉咙,不远处还有一对母女,同样被人控制住。
这是侯栩的妻子女儿。
侯栩在算计荀和,荀和在算计陈暮,而陈暮,则早早地抓住了侯栩的小尾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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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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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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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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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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