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雪花纷纷往下落,原本青色的草地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逐渐发黄枯萎,野马在雪地里用蹄子刨,希翼着能找到一点残存的枯草根。
银装素裹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美丽,而是如同一把杀人不见的血的刀,在不断地蚕食着塞北草原民族。
随着小冰河时期越来越临近,北方草原民族的日子也一天天过得不如意。很多时候人们把五胡乱华的罪过都归咎于司马家的愚蠢,但不可否认,那只是主观因素,而客观因素,却是草原已经不再适合生存。
西晋还在犯着八王之乱的错误,而草原人却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人都是自私的,天灾面前,相比于自己的种族灭绝,那为何不南下屠杀汉人,占据汉人美丽的江山呢?
弹汗山此时像是变成了一条银龙雪山,被积雪覆盖。这里在后世是内蒙古大青山,而在此时,却是鲜卑人的圣地,单于庭的所在。
山上光秃秃一片,早在今年夏天,各部落就已经在打草,但干草只能用于勉强填报牛羊的肚子,却不能给它们带来营养,很快就会消瘦。一旦牛羊的体质变弱,温度苦寒到极致,大量的牛羊会生病或者冻死。
传染病与寒风席卷了整个草原,漫天的风雪当中,弹汗山下的单于庭内,无数帐篷驻扎在山坳间,躲避着风雪。其中最大的那顶帐篷,就是被称之为鲜卑单于庭的大帐,立于最中央。
帐内有用石块搭建起来的简易灶台,灶台上煮着酒,灶台下则是用牛马粪便做燃料升起的火焰,奇怪的是烧的虽然是粪便,却是不臭,有一些草原的清香。
年轻的鲜卑首领魁头坐在帐篷里,周围是他的亲信。总共二三十多人,在帐篷内肆意坐成一圈,尽量靠拢着篝火,不断饮酒取暖。
自从魁头的爷爷檀石槐死后,鲜卑三部十二大人六十四邑早已经分崩离析,现在的单于庭,只是名存实亡而已。
原本魁头的叔父和连在位的时候,还勉强能够控制一下原来那些老臣,可惜和连实在是无能,为了重新建立起檀石槐家族的荣誉,决定领军南下攻打并州。
结果不仅自己死在了南下攻打汉朝的战争中,也导致檀石槐家族的余威尽失,原本在檀石槐死后,还是有一些部族向他们臣服,经过和连一番操作,剩余臣服于单于庭的部族,也都不再臣服于他们,纷纷自立。
现在魁头可以指挥的人,只有本部落人马。而且魁头还存在一个更大的危机,那就是和连的儿子骞曼日益长大,开始威胁起魁头的地位,然而魁头又没办法杀死骞曼,让他十分焦虑难安。
“大哥,你觉得汉人使者的话,可不可信?”
魁头的弟弟扶罗韩将杯中的一口酒全部饮尽,仗着酒劲,对着他嚷嚷道:“今年的草原又冷了,牛羊不知道要冻死多少,很多邑落开始往西迁移,部落的人口又减少了很多,如果不能想点办法,大家都要饿死了。”
“二哥。”
老三步度根拍了拍二哥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给大哥添堵。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扶罗韩甩开步度根的手,指着帐篷外的方向道:“大哥就应该亲自出去看看,看看我们的部族都变成什么样了,现在我们至少还能动,还能骑上马打仗,再过一个月,部落的人全都要死光!”
魁头脸色阴冷着,没有说话,脑子里根本没有在想两个弟弟的话,而是在想着骞曼。
草原部落并不是很多蒙古包聚集在一起,而是大量的小部落分散居住。
这些小部落在檀石槐时期,被分为六十四邑落,没有自己的部落名,属于小种鲜卑,只能依附于大部落生存。
比如后来纵横一时的鲜卑首领柯比能,就是从小邑落起家,终成一代雄主。
而正因为小邑落依附于大部落,当草原环境开始极度恶劣的时候,如果那些大部落不能采取某些行动,挽救这些小邑落,他们就只能自己求生,要么扣关南下侵略,劫掠汉人,要么往更加温暖的地方迁移,自谋生路。
魁头继承的是爷爷檀石槐留下来的部族,有十多万户,总人口在三四十万以上,是鲜卑最大的部落之一。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指挥得动这些人马,因为这些人马也被家族其他人继承。
简单地梳理一下关系,檀石槐有不少儿子,大儿子死得比较早,留下三兄弟,就是魁头、扶罗韩以及步度根。二儿子就是和连,在檀石槐死后继承首领位置。
和连非常无能,鲜卑在他手里分崩离析,他自己本人也死在了南下攻打云中郡的战争中。
他死的时候,儿子骞曼的年龄比较小,不能继承位置,因此这个部落首领的名头,就落到了檀石槐的长孙魁头手里。
但和连还是为骞曼留下了大批邑落,这些邑落拥戴骞曼,明面效忠魁头,但实际上只听骞曼的命令。
所以魁头不可能杀死骞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长大,然后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檀石槐虽是一代雄主,可虎父犬子,后辈几乎没有一个继承了他的雄才大略,到了这个部落生死攸关的关口,还在想着争权夺利,也是一件奇葩的事情。
可这就是事实。
历史上,再过两年骞曼长大之后,就立即率领效忠于自己的邑落展开了与魁头之间的战争,双方为了争夺这个有名无实的鲜卑首领之位,狗脑子都快打出来,造成原本实力最强的檀石槐部族分崩离析,让柯比能集团壮大取代,檀石槐家族,最终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大哥,你说句话啊!”
扶罗韩见魁头半天不说话,提高了声调喊道:“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各部落的人都散光?”
弟弟的声音将魁头惊醒过来,他阴鸷的目光扫了眼众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部落当然不能散,可汉人也不好惹,如果我们贸然举兵南下,谁知道会不会像和连叔叔一样被射死,还是得好好商量一下,再做计较。”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扶罗韩颇为不满。
魁头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步度根道:“步度根,你觉得呢?”
步度根沉吟道:“我们不如问问部落里的汉人,他们都很聪明,也许能给我们提供意见。”
“好,你去找几个过来。”
魁头说道。
自从袁绍主政冀州之后,面对刘备与公孙瓒的兵马压力,不得不大肆搜刮与他敌对的豪强,逼得很多大族往北迁移,跑到了乌桓鲜卑的地盘。
《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记载:“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
而作为离冀州只有一个代郡之隔的鲜卑单于庭,这里自然有大量的汉人前来投靠。
只片刻功夫,步度根就找来了两个投奔他们的汉人豪强家主。
一人姓田,乃灵寿田氏,一人姓周,为卢奴周氏,他们都是在北地做贸易起家,没有什么背景,像无极甄氏一样,属于没有名望,没有地位,只有钱粮的豪强。
甄氏能够在冀州存活,选择了将甄宓嫁给袁绍次子袁熙,来换取政治地位,他们就算想投靠,可架不住人家只把他们当肥羊,根本不想收下当狗。
还好之前他们曾经多次与鲜卑部落进行交易,买鲜卑人的牛羊马匹以及皮毛南下贩卖,再收中原的粮食油盐和铁器卖给他们。
因此袁绍迫害冀州各地豪强之后,这些豪强自然选择北上投奔鲜卑。
由于常年与鲜卑往来贸易,田氏与周氏都会说鲜卑话,便学着鲜卑人的礼仪问好道:“见过魁头单于,扶罗韩大人,步度根大人。”
大人在是鲜卑的一个官职,为大部落首领,地位仅次于单于。
魁头点点头,说道:“今日召你们过来,是想问问,如今大汉北方形势如何?”
“单于为何这么问?”
田氏问道。
草原人心机比较少,魁头也不瞒他,说道:“今年天气更加冷了,部落恐怕难以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要南下劫掠。”
“单于不可。”
周氏立即说道:“现在袁绍和那公孙瓒刘备争夺河北,三方都是兵强马壮,动任何一方,都会打破僵局,引发更大的动乱,以我们的实力参杂其中,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田氏也说道:“这些年汉室虽然衰落,无法北征草原,然以现在各地诸侯的实力,也绝非我们能够觊觎,除非单于能够像你的祖父一样,不然光北方各地的城池,就能够让我们铩羽而归。”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拿到了你们汉人的半个并州,再稍微努努力,就能拿下你们汉人的北方。”
扶罗韩不服气地看着他们。
这些个汉人豪强过来投奔,带来了知识、铁器以及打造技巧,但他依旧瞧不起这些人。
然而田氏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偃旗息鼓。
“你们虽然拿下了半个并州,可在雁门郡已经寸步未进,雁门郡的床弩跟中原地区城池上的床弩比起来,数量像是天空的月亮和星星在比较一样,少得可怜。”
听到此话,只让扶罗韩头皮发麻。
汉人的床弩、弓箭、钢刀,是鲜卑人最怕的东西。
别看檀石槐时期,曾经数次击败汉孝康帝刘宏派出来的队伍,将汉人骑兵打得七零八落。
可即便是檀石槐,坐拥控弦之士数十万,也没有南下攻打汉庭的能力。琇書蛧
究其原因,是因为汉时的草原民族实力太弱。
缺少铁器,兵刃质量比之汉人环首刀差得太多。没有马镫、马蹄铁,就意味着骑兵不可能用来做正面冲锋用。
虽然这些年随着北方豪强迁入,马镫和马蹄铁已经传入了鲜卑。
但问题是鲜卑人缺铁啊。
打造武器的铁都不够,更别说打造马镫和马蹄铁了。
除此之外,汉人的城池也是骑兵的天敌。
骑兵机动性再强,人家躲在城池里,在城楼上射箭,射床弩。
和连就是在攻打云中郡的时候,离了城池百丈开完,被一个小卒用床弩给射死的。
这些事情,魁头三兄弟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虽是前些年的事情,可依旧历历在目,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如果是有中原诸侯邀请我们南下,一起发动进攻呢?”
沉默了许久,魁头忽然说道。
“谁?”
田氏与周氏对视一眼,同时出口询问。
“这些你们就不用管了。”
魁头摆摆手,说道:“你们只需要告诉我,这样能不能进攻中原?”
“那就要看单于是要打哪里了。”
田氏眼珠子一转,既然不告诉我们打谁,那打哪里,不也能打出结论吗?
魁头果然上当,沉声说道:“说是让我们从代郡南下。”
打袁绍?
二人再一次对视。
代郡的南面可不就是中山国吗?
那里是冀州的地盘,听闻公孙瓒和鲜卑关系极好,莫非是公孙瓒拉拢魁头,共击袁绍?
两人与袁绍都有仇恨,猜到这个之后,田氏马上说道:“如果是有人策应的话,那或许还能够有一些机会。”
“我知道了。”
魁头撇了眼二人,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我们就告退了。”
田氏和周氏心中窃喜,以为可以报一箭之仇,一边行礼,一边倒退着出了帐篷。
等他们走后,魁头环顾周围,对众人说道:“你们觉得如何?”
“我觉得行。”
扶罗韩马上道:“汉人使者不也说了吗?他们在对峙,没有兵力应付我们。”
“步度根你说。”
魁头又看向自己的三弟,老三素来很有主意。
步度根想了想,沉吟道:“只能这样了,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不然今年部落确实会过得很艰难。”
“好!”
魁头站起来,目光中露出一丝丝凶厉:“今年我们就挥兵南下,只要我们的部族能够撑过去,那么终有一日,我们必能重现祖父的荣誉!”
“重现祖父的荣誉!”
扶罗韩和步度根眼中,顿时露出狂热的光芒。
檀石槐,是所有鲜卑人的信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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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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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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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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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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