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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明军终于是安置好了营寨,清扫战场的后续事宜也大致告一段落。
然后,依照赵俊臣的指示,军中的高层文武官员们纷纷汇聚到帅帐之中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在众官员陆续进入帅帐之际,赵俊臣依然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进入帅帐的众位官员也不敢发声打扰,只是默默寻找各自的位置站定。
等到所有的文武官员尽数到齐之后,站在赵俊臣身后侍立的赵大力弯腰轻声提醒道:“钦差大人,所有人都到齐了。”
赵俊臣缓缓睁开了双眼,环视了帐内众人一眼,只见帐内众位官员此时也纷纷把目光汇聚在赵俊臣的身上,他们的表情神态各有不同,或是肃穆疲惫、或是喜悦激动,但并没有多少人面带悲观之态。
众官员们如今也大都知晓了镇宁卫城与小川河两处战场的战果统计——正如何漳所说的那样,这两处战场仅从战果而言固然只是一场惨胜,但终究还是胜了!更还是陕甘三边近百年来最辉煌的一场胜利!若是从战略眼光来看,这场胜利的意义还要更加重大!
所以,前线将士们固然是损伤惨重,但军中高层的文武官员们反倒是态度愈加乐观了。
甚至,赵俊臣还能看到许多官员此时正用一种崇拜狂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却也不知他们的这般表现究竟是发自于真心,还只是为了趁机巴结讨好赵俊臣。
但无论如何,此战之所以能够获胜,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坚定主战与指挥得当,尤其是赵俊臣在小川河南岸战场上亲自犯险诱敌的作秀,让赵俊臣目前在军中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若是真有一些官员因此而对赵俊臣产生了崇拜情绪,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此时,帐内众人见到赵俊臣睁开双眼之后,分别站在文武两列官员首位的何漳与吴启凡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打算率领众位官员向赵俊臣行礼。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赵俊臣已经是抬手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商议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吧……今日的战事,大家都是异常幸苦,这个时候就不必多礼了,所有人都坐下说话吧。”
自从率军进入巩昌府以来,赵俊臣一直都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态度,所以众人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纷纷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等到所有人尽数落座之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何漳,吩咐道:“何老将军,你把此战的战果统计向众位大人说明一下,也让大家了解一下目前的战局情况。”
何漳点了点头之后,站起身向帐内众人说道:“在小川河与镇宁卫城两处战场之上,我军总计投入兵力五万七千余人,蒙古人则是投入兵力两万五千余人,经过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之后,最终我军近乎是全歼了两处战场的蒙古骑兵,总计斩首一万五千余,俘虏七千余,仅有一千五百余蒙古骑兵侥幸逃走,逃走的蒙古骑兵大都是诸察合台骑兵,与此同时,我军还缴获了蒙古人的战马一万三千余匹、铁制兵器八千余柄、粮草四十余车……”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人顿时是激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固然是已经打探到了大致的战果数字,但如今听到了正式的汇总之后,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绝大多数人依旧是难掩兴奋之意。
“太好了!”
“我军收获了大胜!”
“此战必当是名垂青史!”
“这全是钦差大人英明指挥的缘故!”
不等何漳说完,许多人就已经欢呼起来。
见到帐内众人的表现,何漳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说道:“不过,我军在此战之后也是损伤惨重,伤亡兵力总计有两万一千人,此外还有三千余人受了重伤,如今可用兵力只剩下了三万两千人!其中,固原军镇的死伤将士共有一万四千余人,占了绝大多数,禁军援兵的死伤也有近五千之多,战兵新军的死伤兵力则是三千有余……”
讲出己方的死伤数字之际,何漳的表情颇是沉重,并且是忍不住转头再次狠狠瞪了方振山一眼。
不过,按照赵俊臣的吩咐,何漳终究是没有当众指责方振山的罪责,而帐内的众位文武官员也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却也是知趣的没有深究。
然而,对于己方的这些死伤数字,帐内众位文武官员大都是不甚在意,依旧是兴奋的讨论着此战的胜利意义。
对于他们而言,战场上将士们的损伤都只是一组纯粹的数字罢了,只要是得到最终的胜利,只要是他们能够借此而收获军功赏赐,这一串数字就算是再增加一倍他们也不会有多么在意。
前线将士们以性命相搏,最终只是得到微薄的饷银与抚恤,但史书上并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最终只是作为一串数字成为大人物们辉煌事迹的旁证,战争的荣耀、朝廷的赏赐、世人的赞颂,最终也只会属于帐内的这些文武官员们,哪怕是这些文武官员在作战之际只是躲在大后方瑟瑟发抖。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所以,何漳的话声落下之后,帐内的文武官员就已经把己方的损伤数字抛在了脑后,迫不及待的向赵俊臣歌功颂德起来!
“恭喜钦差大人!贺喜钦差大人!此战过后,入侵我朝疆土的蒙古联军已经是损伤过半,再也不能形成威胁了!”
“是啊,这全是钦差大人的功劳,若不是钦差大人的一力主战,若不是钦差大人的英明指挥,若不是钦差大人在危难之际的以身犯险,我军恐怕是难有今日之胜果!钦差大人当是首功!”
“此战之胜,对于今后的战事发展意义重大!对于陕甘三边意义重大!对于朝廷边防同样是意义重大!”
“此战的战果传到朝廷中枢之后,必当是震动朝野,各位,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联名上书朝廷请功!”
见到众人的这般表现,何漳的眉头愈加紧皱,但总算是忍了下来没有当众泼冷水,只是表情不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帐内众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讨好自己、瓜分功劳,同样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讽刺。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抬手轻按,制止了众人的热烈讨论,然后缓缓说道:“各位,如今在阶州城外,蒙古联军的主力犹在,咱们这一战固然是胜了,但自身的损伤亦是不轻,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要商议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依照本钦差的推算,蒙古联军的主力如今大约还剩下近两万兵马,咱们的兵力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若是最终让这支蒙古军逃回草原,咱们就无法收获一场完胜,反而会留下无穷后患,眼下的胜利也就毫无意义了!各位,如今还不是盲目乐观的时候。”
此战之后,赵俊臣在军中的地位与威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没有任何人敢有质疑赵俊臣的念头。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皆是表现出一副随时听候赵俊臣命令的样子。
见到众人的这般表情,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满意,然后问道:“关于我军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究竟应该如何剿灭蒙古联军的残存主力,各位可有什么想法教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帐内完全见不到刚才的热络气氛,一时间竟是没有任何人主动发表意见。
安静了片刻之后,吴启凡起身说道:“钦差大人,以下官看来,我军这一战固然是损伤不轻,但依旧是占有明显的优势!首先,蒙古人屡屡受挫之后,必然是士气低迷、心中惶恐,而我军经过这场大胜之后,则正是士气大振、战意最浓之际,哪怕是兵力优势不大,也足以占据上风;其次,我军毕竟是境内作战,占有主场优势,也大可以拖延时间等待战机,但蒙古人如今已经陷入了彻底的被动,再也无力主动发起攻势,只能拼命突围逃窜;最后,依照钦差大人的命令,甘肃军镇的兵力随时都可以赶来支援巩昌府,渭水北岸还有戚斌新军阻断蒙古联军的后路,钦差大人您也可以随时征召各地边军支援,我军的兵力优势依然还在……只要计划得当,想要全歼蒙古残留的主力部队,胜算依然很大!”
吴启凡的这一番话,强调了己方的种种优势,倒是可以振奋士气,但他只是一名文臣,终究是不懂军事,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建议。
随着吴启凡的话声落下,他后面的众位文官也纷纷出列表态,只是他们与吴启凡一样只能发表一些战略上的意见,但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赵俊臣原本也没有指望他们,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就转头向着众位武官看去,希望这些武官可以提出一些切实的意见。
经过小川河的战事之后,赵俊臣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不会再轻易插手具体的军事安排了,这些事情最好还是由专业人士负责。
然而,让赵俊臣感到失望的是,武官们大都也无法提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
或许是不敢承担责任,又或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依赖赵俊臣的决策,武官们大都只是表示一切听从赵俊臣吩咐、只要赵俊臣一声令下就会以死效力云云,固然是态度可嘉,但赵俊臣却是难免有些失望。
这种情况,赵俊臣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最终,还是何漳沉思良久之后,提出了较为切实的计划。
“钦差大人,依卑职看来,自从我军进入巩昌府之后,就屡次遇到意外情况,您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也是迟迟不能执行,但如今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咱们不仅是歼灭了蒙古联军的过半兵力,针对蒙古联军的包围圈也已经形成,今后不妨是依旧按照您最初所制定的计划来办!
依照您的命令,甘肃军镇的大军如今正在向着阶州城下的蒙古联军逼近,而蒙古联军的统帅不久之后也会收到小川河与镇宁卫城两处战场的消息,到了那个时候,蒙古联军也就别无选择只能逃回北方草原,等到蒙古联军逃到渭水附近的时候,我军就可以联合甘肃军镇、戚斌新军一同行动,将蒙古联军尽数剿灭!”
听到何漳的提议之后,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自从进入巩昌府之后,就一直是千头万绪、波折不断,本钦差竟是险些忘了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了……何老将军所说有理,在目前的局势之下,咱们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倒是可以拿出来继续执行!”
随着赵俊臣的表态,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就算是确定了。
然而,赵俊臣当初制定这项作战计划的时候,情况与如今完全不同,如今若是继续执行这项计划的话,一些细节安排就必须要做出修改。
于是,确定了大致作战方向之后,赵俊臣又与众人商议了很长时间,等到一切都商议妥当之后,时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赵俊臣原本就已经濒临极限了,如今又是耗费心力之后,不由是精神愈加不振,只觉得脑袋昏沉,但依旧是强自坚持着,吩咐道:“诸般事宜,还望各位大人回去之后尽快安排妥当……不过,我军经过这几日的行军与苦战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我军依然是以休整为主,伤病们要妥当安排,将士们的封赏与抚恤也要尽快统计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赵俊臣再次闭上了双眼,挥手道:“战事紧迫,不可耽误时机,在下一次的战事之前,将士们固然是可以趁机休整几日,但咱们还需要继续幸苦一段时间,各位这就回去准备吧!”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现,众位官员也明白赵俊臣急需休息,不敢再有打扰,纷纷是陆续离开了。
等到绝大多数官员皆是离开之后,帅帐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以及赵大力二人。
看着赵俊臣愈加苍白的面色,赵大力的表情间满是担忧,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召唤军医为赵俊臣诊断一下身体。
然而,就在赵大力准备要去传唤军医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再次睁开了双眼。
稍稍养神片刻之后,赵俊臣的昏沉感总算是减轻了一些。
然后,赵俊臣转头向赵大力问道:“听何漳的说法,我军在小川河战场上活捉了两名蒙古头目?”
赵大力连忙点头道:“确实如此,一人是准噶尔汗国的大将雅思达,另一人则是准噶尔汗国仆从军头目阿木尔,好似是出身于叶尔羌部落。”m.χIùmЬ.CǒM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把他们二人押来这里见我!我有事要询问他们!”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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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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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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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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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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