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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京城的人?”赵德清不由一惊,不敢怠慢,连忙向身旁的一众族中宗老们说道:“快,都随我一同去府外迎接!”
虽然,赵德清是扬州赵家的家主、是赵俊臣的家中长辈,而苏西卿与肖文轩只是赵俊臣门下的幕僚,但赵德清十分清楚,赵俊臣其实对扬州赵家并不待见,心中依然有些怨恨,如今重新认祖归宗,也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那些恩典罢了。
所以,扬州赵家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未必就比自己门下幕僚来的高!
这样一来,眼见是赵俊臣门下幕僚来访,赵德清自然不敢再摆赵家家主的架子,不仅亲自出府相迎,更是把身边的一众族中宗老全都叫上了——要知道,前些日子扬州知府前来拜访,赵德清也只是说了一句“请他进来”罢了。
而赵家的一众宗老们,也全都明白其中关节,所以也没有丝毫怨言,皆是连忙起身,随着赵德清向着府外迎去。
事实上,因为这些宗老们皆有后辈子女在争夺国子监与入宫的名额,并且知道这些名额的分配,其实全都凭着赵俊臣的一言而决,此时赵俊臣派幕僚前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处理此事,所以他们此时的神色表情,还要比赵德清更加热情谦恭。
……
却说,赵家大宅外,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正候在这里,等待着赵家上下的迎接。
此时,苏西卿神色淡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肖文轩的表情却略有不安,时不时瞄一眼赵府的大门,然后再瞄一眼身旁的苏西卿,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肖文轩虽然是举人出身,功名远非苏西卿可比,然而苏西卿是赵俊臣门下的老人,并且担任幕僚多年,其经验见识远非肖文轩可比,如今肖文轩与苏西卿一同来到扬州办事,也是以苏西卿为主,而肖文轩目前尚只是以学习为主要目的,所以他此时心中虽有不同意见,却也不好明讲。
然而,苏西卿是一个玲珑剔透之辈,担任幕僚与师爷多年,最善于察言观色,见肖文轩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自然明白肖文轩心中另有想法,于是说道:“肖公子,我看你神色间略有不安,不知为了何事?”
肖文轩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苏前辈,这里是赵大人的宗族所在,咱们接下来要见的也都是赵大人的族中长辈,但如今咱们没有主动拜见,反而让他们出府相迎,是不是太倨傲了?若是日后传到赵大人耳中……更何况,咱们这次来扬州办事,还要依仗这扬州赵家……”
苏西卿微微一笑,解释道:“肖公子,你要记得,我们是赵大人的幕僚,而不是扬州赵家的门客,所做的一切,都应以赵大人为主,断不能乱了主次。咱们这次来扬州,是为了指导扬州赵家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事,做的就是反客为主的事情!若是想让他们服气,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倨傲一些,给他们一点下马威,让他们明白咱们身后有赵大人撑腰,否则他们身为地主,就只会觉得咱们软弱可欺,接下来自然也不会按着咱们的吩咐认真办事。”
顿了顿后,苏西卿继续说道:“还记得我当初教你的那些幕僚之道吗?幕僚办事,最先需要考虑幕主的为人心性,而以赵大人的性子,只要咱们能够办好他交代的事情,其他就都不用在意。先不说赵大人本身并不喜欢扬州赵家,如今认祖归宗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就算是赵大人真的看重扬州赵家,而咱们又为了给赵大人办事而得罪了扬州赵家,也同样不必担心,赵大人自然会为咱们说合。”
肖文轩本就聪慧,只是经验不足罢了,如今听苏西卿这么说,顿时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还是苏前辈考虑周全,文轩受教了。”
说完,肖文轩也同样换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等待着赵家上下前来迎接。
肖文轩与苏西卿并没有等多久,不过片刻之后,赵家大宅的府门大开,然后赵德清领着赵家一众宗老出现,并快步来到了肖文轩与苏西卿面前。
“两位就是赵大人府中的幕僚?幸会幸会!不知该如何称呼?”赵德清满是客气,拱手说道。
苏西卿却没那么客气,只是轻轻点头,答道:“我名叫苏西卿,旁边的这位是肖文轩。”
然后,不待赵德清说话,苏西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赵德清,并说道:“这是赵大人写给你的密信,也是我等二人身份之证明,按照赵大人的意思,从今天开始,到陛下南巡为止,我们会在你们这里暂住,并帮着你们一同准备诸般事宜。”
赵德清拆开密信一看,果然是赵俊臣的来信,内容也正是苏西卿所说的那些,于是连连点头,说道:“这自然是极好,两位能在赵大人府中担任幕僚,必然是胸怀大才,我赵家有两位相助,接下来必是无忧矣。”
说着,赵德清伸手一引,说道:“两位,我们进府细谈吧。”
苏西卿依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也不客套,便当先向着赵家大宅中走去。
另一边,肖文轩见赵德清丝毫没有怪罪自己二人的倨傲,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消散,于是也学着苏西卿的样子,当先向着赵家大宅内走去。
…………
却说苏西卿与肖文轩来到赵府客堂之后,态度愈加的倨傲,不待赵德清等人指引,便主动在首座上坐了下来。
眼见苏西卿与肖文轩的这般态度,赵德清等人也正如苏西卿所预料的那般,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愈加的客气谦顺,眼见首座被苏、肖二人占去,赵德清神色间没有任何的不满,竟是自觉的坐在了一旁。
眼见赵德清的这般表现,苏西卿却暗暗点头,心想这位赵家家主也并非是一个草包,至少还明白自己如今的真实地位,也还懂得隐忍,没有被这些日子以来的风光冲昏头脑。
但是,像这样一个人,想要让他完全听命于自己,反而更加的不容易。
所以,苏西卿也愈加的咄咄逼人,待赵德清等人落座后,他先是端起茶茗细品片刻,然后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赵族长,你前些日子去京城拜见我家赵大人,而赵大人也曾在那时候交代你一些事情,如今这些事情办的如何了?”
赵德清连忙说道:“还望两位先生知道,赵大人吩咐的事情,我等一直都用心在办,如今我赵家八族之内的适龄未婚女子,皆已经聚在一处,等待赵大人的挑选;赵家的年轻子弟,近些日子以来也皆是认真苦读,争夺那国子监的名额;此外,为了迎接陛下的驾临,我赵家也是不惜金银,全力翻修赵家大宅,赵家上下人等也皆有练习礼仪,到时候绝不会给赵大人丢脸……”
赵德清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全都汇报了一遍后,苏西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赵族长做的不错,只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赵德清微微一愣。
见赵德清依然不明白自己指的究竟是什么,苏西卿顿时脸色一黑,冷声说道:“当初你来京中,赵大人曾千叮咛万嘱咐,让赵家人等接下来一定要收敛行径,绝不能再像往常一般做那些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事情,不仅不能做这些事情,反而还要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如此方能在扬州各地树立口碑……这些事情,你们可办了?”
赵德清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的吩咐,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一切都按照赵大人的意思去办了……”
然而,不待赵德清说完,苏西卿却是一声冷哼,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德清,说道:“忘了告知赵族长,今日已是我等来扬州第三天了,之所以今天才来拜访,是因为前两日都一直在扬州左近收集消息、观察动态。”
说完,苏西卿给肖文轩打了一个眼色。
肖文轩明白苏西卿的意思,便站起身来,一条一件的罗列道:“距今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赵族长您刚刚从京城回到扬州后不久,赵族子弟赵文昌在兴化、宝应二县强行购买良田六十七亩,应付白银一百三十两左右,实付白银三十五两,这些良田原属于该地的士绅张家,可惜他们因为赵家背后有赵大人的关系,却是敢怒不敢言……”
“距今二十八天之前,赵家联同扬州知府,以扩建赵府准备迎接陛下驾临为名,以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购赵家大宅后面的民房一十七处,让六十余名百姓流离失所……”
“距今一十九天之前,赵家子弟赵祁山,于闹市之中调戏良家女子,并殴打该女子的老父,引起扬州百姓议论纷纷……”
“距今一十三天之前,赵家子弟赵瑄然、赵文志、赵文维三人,一同夜宿青楼不归,并在期间大肆吹嘘赵大人在京城中的威风,以及赵家今后有了赵大人会如何如何……”
“距今七天之前,赵家宗老赵兴祖突然拜访了一向与赵家有嫌隙的扬州牛家,仗着赵大人的关系,当众羞辱了牛家家主牛金文,让牛金文当场气倒在床,至今不能起身,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
随着肖文轩一条条、一件件的把赵家上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都罗列了出来,赵德清与一众赵家宗老皆是脸色发白,尤其是其中一些被点到自己或者自己后辈名字的赵家宗老,更是面现惊慌。
“赵族长,还需要我们继续说下去吗?”苏西卿冷笑道:“真没想到,扬州赵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的事情!若是赵大人知道了,想必也同样会赞叹不已吧?”
听到苏西卿的话后,赵德清更是身体微微一颤。
他明白,苏西卿这是在威胁他了。
原本,苏西卿自从出现之后,便是态度倨傲无比,对他这位赵家族长没有丝毫的尊敬,赵德清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心中也是恨极了,只是一直强自忍耐着。
然而,事到如今,把柄落入他人之手,赵德清却是不敢再有怨恨了,只是说道:“还望两位先生知道,这些所作所为,都并非我等之本意,只是赵家乃是大族,族人众多,又心思各异,我即使有心想管,却也管不过来啊。”
“哦?究竟是管不过来?还是不想管?甚至是私下放纵?”苏西卿冷笑道:“若是真的想管,这些做了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之事的赵家族人,怎么至今都没有得到惩罚?若是做错了事却得不到惩罚,赵族长你又如何约束族人?”
另一边,肖文轩亦是开口道:“想来赵族长在京城的时候,赵大人也曾说过,如今咱们这位天子,颇是喜欢微服私访这一套,赵家族人这般行径,若是让陛下微服私访时知道了,赵大人的脸面往哪搁?赵大人曾经对赵族长的那些吩咐,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几句客套,还望赵族长不要自误!”
眼见赵德清就要说些什么,苏西卿已是挥手下令道:“接下来,我希望赵族长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干净了!强占的田地都给人退回去,强买的民房也要补齐银子,办错事的赵家子弟也都要给了惩处!此外,马上在扬州城外开办一个粥棚,为左近穷人免费供食,还有,听说最近桃花汛要到了,但扬州左近几个县城都缺钱修堤坝,赵族长也需要为此捐献一些银子,当然,这些事情要做的人尽皆知……”
听到苏西卿的种种吩咐,赵德清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如今没有反对的本钱,虽然会耗费不菲,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随着赵德清开始按照苏西卿的吩咐办事,两人之间亦是主客异位,苏西卿也借机彻底的掌握了主动!
……
却说赵德清答应之后,苏西卿眼见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得寸进尺,脸色表情也顿时宽和了许多,笑着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赵族长改正了错误,那么这些事情我们二人也自然不会说于赵大人知道!Χiυmъ.cοΜ
对了,刚才听赵族长说,赵家八族之内的女子如今皆已经聚集,只等着赵大人的挑选,却不知可否先让我等二人见一见?按照赵大人的吩咐,我等二人也需要先行了解一些情况,毕竟入宫之事,非同小可,至关重要,虽有男女之防,但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对此,赵德清自然答应了。
只是,刚准备领着苏西卿与肖文轩前往西院,赵德清却突然想起了西院此时正有冲突出现,也不知平息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平息,让苏、肖二人看在眼中,岂不是引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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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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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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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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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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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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