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臣今日来天海楼,自是为了见一见这些有心向自己靠拢的科举考生,虽然这些学子此时尚且微不足道,但是与詹善常、左兰山这些半路投靠于赵俊臣的朝臣不同,这些学子将来会被赵俊臣一手提拔培养,不仅可塑性极强,更会成为赵俊臣真正的首批嫡系,用起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赵俊臣才会如此重视这次的科举,重视这些有心投靠自己的科举考生。
然而,赵俊臣并不打算就这么与这些学子见面,如今他身为朝中重大臣,会试在即,此时见面并不合适,而此时隐瞒身份在旁观察,也能够更容易的看明白这些学子的品行为人,将来使用起来也能做到心中有底。
另一边,柳子岷早已知道赵俊臣今日不会显露身份,只是此时见肖文轩与赵俊臣同桌饮食,却着实有些担心——他当初排挤肖文轩,是因为看透了肖文轩与自己这些人根本不是一条心,但此时却有些摸不透赵俊臣与肖文轩的关系,若是肖文轩与赵俊臣关系密切,自己却把肖文轩排挤了,岂不是会惹赵俊臣不满?
似乎看透了柳子岷的心思,赵俊臣突然对着柳子岷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没有不满,然后继续品尝他的松鼠鱼了。
见赵俊臣如此,柳子岷心中一喜,终于放下心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风光模样,大声招呼着身后学子们落座:“来来来,各位快快落座,这天海楼名扬京城,想来菜肴极佳,咱们这些人虽然大都是初次前来,但也不用客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日还有由我请客。”
“哈哈,那就多谢柳兄了!”
“柳公子当真豪气大方!”
“柳兄不愧曾是赵大人府中人啊!”
……
柳子岷在天海楼这般档次的酒楼请客,一众跟随而来的学子自是多有奉承感谢之语,一时间尽皆是对柳子岷的奉承夸赞之声,而柳子岷也不由的面露得意之色,显然很享受此时的氛围。
然而,虽然柳子岷已经招呼了众学子落座,众学子也纷纷应和,但却并没有谁真正落座了,反而皆是向着柳子岷身旁的两名学子看去。
这两人,一人面容白俊,体型修长,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着华贵锦缎衣裳,气质间也带着些许贵气,似乎出身不凡。
另一人则完全迥异,年纪更大些,国字脸,络腮胡,身材高大,不修边幅,衣装寻常,唯独双眼炯炯,猛一看好似山东汉子,但却偏偏不知为何竟显露出了聪慧儒雅的气质。
直等到这两人当先落座之后,其余学子才随着两人纷纷落座,很快就坐满了三四桌。
落座顺序,其实最为讲究,虽有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也能看出人们在各自圈子中的地位声望。
显然,这群学子虽然都是由柳子岷凭借着赵俊臣的名头召集而来,今日也是由柳子岷请客,但在一众学子眼中,这两人的地位,竟是比柳子岷更高一些。
注意到这一幕,在一旁暗暗观察的赵俊臣饶有兴趣的向那两人打量而去,柳子岷却不由的神色微凝,但转瞬间已是恢复寻常,只是继续招呼着一众学子落座。
待所有学子尽皆落座后,柳子岷又坐在了那最先落座的那两名学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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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兄。”另一边,赵俊臣突然开口向肖文轩问道:“那率先落座的两人是谁?看样子地位竟是还在柳子岷之上?这些学子不是都由柳子岷召集在一起的吗?”
此时的肖文轩,似乎并不想被众学子考生们发现自己在这里,只是埋头吃着离自己最近的菜肴,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微微犹豫一下后,还是轻声向赵俊臣解释道:“那贵公子模样的学子,名叫曾炜,是四川右承宣布政使曾从荣曾大人的小公子,在这群学子之中,出身最是尊贵,然而虽然他出身尊贵,却不见有什么公子秉性,说是平易近人也不为过,颇得不少人的推崇,而且学问也是极佳,更还在我之上。”
听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曾炜确实是赵俊臣最看重的此届应试举子之一,但却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曾从荣。
据赵俊臣所知,那曾从荣堪称是一位官场老狐狸,入朝为官以来虽然四处投机,却从没有真心投靠朝中任何一家派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熬资历与四面讨好,升到四川右承宣布政使的位置上,由此足见这人的手段。
然而,官场之中,寻常时候,八面玲珑四面讨好,或许也算是一种有效的为官手段,虽然没有靠山扶持升迁的慢些,但也不会被敌对派系刻意打压,更不会因为靠山失势而遭到连累,但到了关键时刻,没有靠山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
那就是没人帮衬!
曾从荣之所以能成为四川右承宣布政使,除了他本身的资历和手段之外,也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对朝中官员而言,四川并不算什么好地方,虽然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交通不便,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气候也让人不适应。
最重要的,却还是此时那里的少数民族与汉族百姓的复杂关系。
可以说,在四川为官,难做之处,怕是仅次于京城的顺天府了。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四川的官职,寻常官员都是避之不及,而曾从荣也由此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但此时却不一样,随着赵俊臣的折子《四川盐务改革》的折子通过,四川一省的职位在朝中大臣眼中,竟是瞬间成了香饽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有和盐扯上关系的职位,全都是油水十足。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靠山的曾从荣,又如何还能坐稳四川右承宣布政使的位置?
据赵俊臣所知,这些日子以来,已是有不少朝臣向德庆皇帝上折子说这事了,或是说曾从荣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应该告老还乡了,或是说曾从荣在任期间不温不火,没有任何功绩,显然能力不足,随着四川盐务改革,四川形势愈加复杂,应该派遣更有能力的官员前去替换云云。
在赵俊臣想来,怕是再过不久,曾从荣就要从四川布政使的位置退下来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平迁换个闲职,但更多地可能却是要被逼着告老还乡了。
所以赵俊臣之所以看重曾炜,并不是因为曾从荣,更多地还是因为曾炜本人。
根据赵俊臣得到的消息,这曾炜对于柳子岷的拉拢,原本一直是反应冷淡,不冷不热,但随着朝中传来了四川盐务改革的消息,曾炜却马上就向着柳子岷靠拢了。从时间上来判断,这般作为显然并非是受到了他远在四川的老父提点,而是他自己眼光长远,政治嗅觉敏锐,一听到四川盐务改革的消息,立马就明白了这件事对自己家族的影响。
此外,这曾炜当机立断的向赵俊臣靠拢,一改他父亲在朝中不偏不倚的为官风格,没有丝毫犹豫,更能看出这人性子之间颇有谋断与主见。
很显然,这样的人才,若是培养得当,将来必能成大器。
另一边,见赵俊臣轻轻点头,神色之间若有所思,肖文轩顿了一顿后,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书生,公子你别看他长相略有些粗豪,却是如今名动京城的江南才子赵山才。其才学、其机智,我虽然一向自视甚高,却也不敢与他相提并论。”
听到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却真的惊讶了。
这次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其实对于这位江南才子赵山才是最为期待的,虽然按照柳子岷的汇报,这个赵山才对赵俊臣的态度并不明确,与柳子岷的关系也总是若即若离,但这赵山才的名气才学毕竟摆在这里——即使孤傲如肖文轩,竟然也承认自己的才学与赵山才不能相提并论——而赵山才对赵俊臣那句“治世之奸臣”的评价,也颇让赵俊臣惊叹,若是能将他收入门下,无疑会是赵俊臣在这次科举之中最大的收获。
然而,赵俊臣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心中形象原本应该是儒雅清秀的江南才子赵山才,其真实模样竟会好似一名山东大汉一般。
见到赵俊臣神色间的惊讶,肖文轩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当初他也有过类似的惊讶。
“不过……”肖文轩话锋一转,神色之间闪过些许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赵山才,还是在嘲讽自己,接着说道:“我与这赵山才相比,才学虽然天差地远,但若是论起处世为人,怕是还要相差更多。公子你别看这赵山才在这群学子眼中的声望地位还在那柳子岷之上,但实际上他与这群人的关系仅只是若即若离,从未明确表示出要投靠赵俊臣的意思。而与此同时,这赵山才虽然与柳子岷等人关系亲密,但在外人眼中,两者却是经络分明,名声也从未因此而受损,这般面面俱到,手段心机,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肖文轩苦笑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一向自诩眼光毒辣,但这赵山才究竟如何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的,我至今都没看出来。”
听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不由对这赵山才更加好奇了,饶有兴趣的暗暗打量着。
接着,赵俊臣又向肖文轩打听了一些其他学子的诸般消息,从此时的肖文轩口中打探得到的情报,虽然会不免有失偏颇,但从某方面而言,却也更加真实。
而通过与肖文轩的交谈,再结合自己的暗中观察,赵俊臣对于眼前这些有意投靠自己的应试举子的品性为人,也渐渐的心中有底了。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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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柳子岷,这些日子以来借着赵俊臣的名头,四处拉拢人心,在一众科举考生之中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着实风光。
而他的这般作为,虽会被不少尚有良知的学子所唾弃,名声也因此而狼藉,甚至累及了他那过世父亲的一世清誉,但人心趋利,亦有不少科举考生的心思如同肖文轩一般,或是向往赵俊臣的权势,或是有心借赵俊臣的势力为自己的科举之路平添助力,自是对柳子岷极为讨好亲近。
再加上赵俊臣资助了他不少银两,这些日子以来柳子岷当真是生活奢华,一掷千金,近乎心想事成,更是得意非常。
自从他的父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被周尚景扳倒失势后,他们柳家就已是家道中落多年,生活贫苦,举步维艰,世人又大都是落井下石之辈,这些年来柳子岷可谓是受尽了白眼冷待,又何曾这般得意过?
而得意之余,反差之下,柳子岷的野心,也渐渐的膨胀了起来。
柳子岷的野心倒不大,他只是期望,自己在入朝为官之后,能够在“赵党”之中取得更高的地位,能够得到赵俊臣更多的重视。
而这次为赵俊臣收拢学子人心,在柳子岷看来,正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能成为这群学子的领头人物,成为“赵党”之中新生势力的代表,何愁得不到地位与重视?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赵俊臣的左膀右臂呢。
可惜,这种期望,如今渐渐已是离柳子岷越来越远了。
因为柳子岷愕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曾炜在这个小圈子中的地位声望,竟然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了。
甚至不仅仅只是曾炜,连赵山才这个圈外人,竟然地位也还要高过自己!
想到刚才自己让一众学子落座,而一众学子却下意识的等着曾炜、赵山才先行落座的情景,柳子岷心中满是懊恼。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竟然皆是被一旁的赵俊臣看在眼中!
赵俊臣会不会由此而看轻自己?
这般担心着,柳子岷神情有着恍惚,与周围学子谈笑应和之间,竟是有些走神。
“柳兄!柳兄!”
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柳子岷一愣,抬头看去,却见那抢走了自己地位的曾炜,此时正含笑看着自己。
柳子岷连忙摆上了笑脸,问道:“曾兄请说。”
曾炜一愣,接着却摇头失笑,再次问道:“如今我等已是随柳兄来到这天海楼相聚,而这聚会的缘由,之前柳兄一直秘而不宣,但如今也该说与我们听了吧?”
柳子岷眼睛往赵俊臣的方向微微一瞄,脸上突然挂上欢喜的神色,然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与我一样,皆是对当今户部尚书赵大人颇为钦慕,也由此才聚到一处,前些日子赵大人身体有恙,各位与我也皆是担心不已,而今日我邀请各位兄台聚宴,正是为了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据我所知,赵大人他已经身体痊愈了,各位说,这等喜事,我等是否应该庆祝?!”
随着柳子岷的话声落下,一众学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皆是欢呼!
然而,欢呼声刚刚过半,就听到一阵盘碟破碎之声。
一众学子转头看去,却见声音来源处,那肖文轩,此时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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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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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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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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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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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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