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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庆皇帝想要扶持七皇子朱和坚继任储君之位的事情,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但终究还没有成为既成事实,尘埃落定之前总会存在变数。
所以,朱和坚若是想要无惊无险的顺利上位,就必须要做到以下两点。
其一,是必须留在京城中枢、陪在德庆皇帝的身边,既是巩固圣眷、也是遇到意外情况之后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其二,是一定要维持自身形象、减少政敌,秉持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尽量降低上位阻力;
以目前的庙堂局势,朱和坚只要做到这两点,自然就会顺利上位、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而如今,周尚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也许会同时破坏这两点——不仅是让七皇子朱和坚远离了京城中枢与德庆皇帝,还会让朱和坚陷入多做多错多得罪人的泥潭之中。
与此同时,周尚景还让此前一直远离庙堂中枢的太子朱和堉提前返回了京城……
这些因素结合到了一起,储君更替的事情也许就要横生枝节了。
所以,也难怪百官们听到周尚景的表态之后会是一阵哗然了。
与此同时,百官们也是纷纷猜测——周尚景的这般提议,显然是存着刻意打压朱和坚的上位的心思,也暗中拉了朱和堉一把,难道说……周尚景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插手储君之争了?
而且,周尚景所选择的支持对象,还是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的朱和堉?
这显然是一个更为巨大的变数!简直就是平地惊雷!
*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德庆皇帝的默许与纵容,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可谓是一飞冲突,不仅是赢得了绝大多数清流官员的支持,还有数量众多的政治投机者纷纷投效,又趁机吞并了前内阁首辅沈常茂的绝大部分势力与党羽,像是内阁辅臣程远道、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等等朝中重臣,如今皆已是成为他的拥簇,形成了一股极为惊人的官场势力!
时至今日,各方势力都认为朱和坚上位的事情已是大势所趋,所以就把这股势力称之为“新太.子党”。
若是抛开实权、仅论声势的话,“新太.子党”已是丝毫不逊于周、赵二党!
此时,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新太.子党”的官员们皆是嗅到了危险气味,顿时是一改此前的沉默寡言,所有人都是神情激愤,也不等德庆皇帝表态,就纷纷出列表示反对。
“陛下,老臣认为,周首辅的建言很是不妥!七皇子殿下虽然是声誉卓著、各方信服,但他目前终究只是皇子之身,依照我朝祖训,皇子不可干政,并不适合担当这般重任。”
周尚景的积威太重,寻常官员根本没胆子抢先出头与他当面对质,而程远道身为内阁辅臣,这个时候自然是有责任率先站出来表明态度。琇書蛧
随着程远道的领头,林维、张诚、吕纯孝等人也是纷纷附和。
张诚的态度很是激烈,大声道:“陛下,无规矩不成方圆,祖训在先,万不可开此先河啊!”
吕纯孝则是摆事实讲道理,扬声道:“陛下明鉴,七皇子固然是品性高洁、聪慧睿智,但终究是经验不足,即使是抛开皇子的敏感身份,也不能突然就这般毫无预兆的让他担负重任!”
随后,礼部尚书林维更是一脸的大义凌然:“启禀陛下,老臣认为周首辅所言大谬,有误国之嫌!老臣以死直谏,还望陛下惩他妖言惑众之罪!”
周尚景的提议很是唐突,并没有与“周党”众人提前协商,“周党”官员这个时候难免是反应慢了半拍,并没有及时支援,随着“新太.子党”众官员的纷纷表态反对,太和殿内到处都是反对声浪,一时间竟是让周尚景的声势落于下风。
这十余年来,周尚景可谓是权倾朝野、风光无二,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到了。
德庆皇帝原本也恼怒周尚景的发言,毕竟他为了扶持朱和坚上位已经铺垫了近半年时间,眼看就要功成,却没想到周尚景选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唱对台戏,让德庆皇帝愈发是怒火中烧。
然而,见到“新太.子党”的踊跃表现之后,德庆皇帝也不由是心中一愣,却是猛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七皇子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已是如此惊人了。
“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朕只怕还看不出来,老七的前朝影响已是这般巨大了,他还没有成为新太子,就能让这般多的朝廷重臣为他效力,若是待他成为了真正的储君,只怕是权势还要进一步增长,也许能一举压倒周、赵二人也说不定……虽然是有机缘巧合的因素,但这般手段也是不同凡响了……但在朕的面前,他却是从未展现过这般手段与野心……”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心情愈发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不过,就像是程远道、张诚等人一样,德庆皇帝也不希望让朱和坚负责调查宗室的事情,这显然是一个烂臭的泥潭,而朱和坚则是德庆皇帝所看好的皇位继承人,绝不应该涉足其中。
所以,德庆皇帝很快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尚景的身上,目光中蕴含着怒火不减,紧紧盯着周尚景的表情变化,想要看明白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实际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虽然是明争暗斗了多年,但相互间也存在着许多默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默契就是——德庆皇帝不会轻易动用武力针对周尚景,周尚景也不会轻易出手干涉皇权更替之事。
这些年以来,正是因为这般默契的存在,周尚景从来都没有针对储君更替之事发表过任何意见。
在德庆皇帝看来,周尚景的这般做法显然是越线了。
只不过,让德庆皇帝感到奇怪的是,像是周尚景这样一个老狐狸,为何会突然间做出这般失智之事?他难道已经不打算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了吗?
于是,随着“新太.子党”的反对声浪稍稍停歇,德庆皇帝缓缓说道:“众位爱卿所言有理!周首辅的建言确实是有些荒唐,不论是从各方面来看,七皇子显然不是负责调查宗室之事的适合人选!……周首辅,你提出这般建议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利害?还是说,你已经老糊涂了?”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主要是为了试探周尚景的真实想法,但他刚才屡屡被周尚景撩拨怒火,说话间也有些夹枪带棒,隐隐还有反击之意。
接下来,若是周尚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德庆皇帝说不定就要以周尚景已经“老糊涂”为理由,重新考虑内阁首辅的人选了。
此时,面对“新太.子党”众人的纷纷反对,以及德庆皇帝的讽刺与反击,周尚景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缓缓说道:“陛下,老臣也知道自己的建言有些不妥,七皇子的身份敏感,且又经验不足,并非是调查宗室的完美人选……然而,除了七皇子之外,老臣也确实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负责此事了!”
说完,周尚景缓缓抬头,表情似笑非笑,看向那一众刚才还在争先反对自己的“新太.子党”官员,说道:“自洪武二十二年以来,原本负责宗亲事务的宗人府已是虚设,所有宗人府事务皆是转由礼部负责……林尚书,你乃是礼部魁首,朝廷若是想要调查各地宗室的罪行嫌疑,正在你的职责之内,要不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全权负责可好?”
说话间,周尚景的目光定在了礼部尚书林维的身上。
刚才还在慷慨激昂、“以死直谏”,说要严惩周尚景“妖言误国”之罪的林维,顿时是吓了一跳。
任谁都能看明白,调查宗室的事情就是一个出力不讨好、后患无穷的泥坑,林维身为“新太.子党”的核心成员,固然是不愿意让七皇子朱和坚涉足其中,他自己更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于是,林维连忙摇头道:“下官才疏学浅、威望不足,又如何可以担当这般重任!更何况,礼部只是负责掌管宗室名册、撰写帝王谱系,记录宗室成员子女的嫡庶生卒、嗣职袭位、丧葬谥号等事,并且向陛下转陈宗室的陈诉请求罢了,并没有定罪宗亲的权责,又如何能够担负此事?万不可行!万不可行!”
听到林维的托词,周尚景并没有穷追猛打,只是轻轻点头后,又把目光转向了都察院、刑部、以及大理寺的几位长官,问道:“如今根据太子殿下的调查,许多宗室的罪行都在三法司的权职范围之内,要不就把调查宗室的事情交由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刑部三大衙门的某位重臣负责,如何?”
随着周尚景的询问,六扇门的几位长官也都是面色发白,连忙是敬谢不敏、表态拒绝。
其中,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与刑部尚书张伯崇皆是周尚景的亲信,这个时候大致也猜出了周尚景的一些想法,皆是先后出列表态,配合周尚景行事。
杜白率先说道:“周首辅此言不妥,都察院众人曾经与太子殿下交往紧密,若是由都察院负责接手此事,各地宗室只怕是还会不服!”
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稍稍犹豫片刻后,也是说道:“陛下,杜大人所言有理,这件事情都察院并不适合出面,也无力妥善处置。”
另一边,张伯崇则是说道:“陛下明鉴,刑部虽然说是与大理寺、都察院共称为三法司,但权责却是有些不同,刑部主要是负责刑罚政令、审核刑名,且是‘大事上之,小事则行’,现如今各地宗室的罪名尚有争议,刑部并不适合接手此事!”
一向中立的大理寺寺卿方世文犹豫了一下之后,更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陛下,臣认为,外臣并不适合负责调查各地宗室之罪行,难免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这件事情终究还是交由宗室或者外戚之人负责,较为妥当!”
见到礼部与三法司官员的陆续表态之后,周尚景再次轻轻点头,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如今就是这般情况,礼部与三法司皆是不敢、也不方便接手此事,太子殿下又被各地宗室所排斥,至于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则是与各地宗室颇有干系,似乎也不是最佳的选择……这样一来,合适人选也就不多了,老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由七皇子殿下负责接手此事,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人选,但也是目前的最佳选择了,所以老臣才会举荐七皇子殿下接手此事,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见到各位朝臣的反应之后,德庆皇帝被周尚景撩拨起来的心中怒火也是愈发强烈了,只觉得这些臣子简直是毫无担当,完全不懂得为自己分忧,顺便还破坏了德庆皇帝反击周尚景的计划。
尤其是礼部尚书林维、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的表现,更是让德庆皇帝深为失望——他们明明是七皇子朱和坚的支持者,按理说这个时候就应该勇敢站出来为朱和坚顶雷,但他们事到临头依然是只想着明哲保身,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危害到他们身后的朱和坚,这般见识与担当简直是一无是处!
德庆皇帝只觉得,今天这场朝会简直就是万般不顺,随着周尚景的屡次搅局,局势走向已经彻底偏离了他的最初预想。
不过,德庆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朱和坚接手调查宗室的事情,否则他的储位更替计划必然会横生枝节。
所以,德庆皇帝强忍着心中不快,稍稍思索片刻后,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想要从赵俊臣这里打破僵局。
于是,德庆皇帝开口问道:“赵爱卿,你为何是一言不发?这可与你的过往行事不符,说说你的看法吧。”
说实话,今天这场早朝的局势发展,不仅是彻底脱离了德庆皇帝的掌控,也彻底脱离了赵俊臣的预想。
从刚才开始,赵俊臣就一直是心中急转,思索着周尚景今天这般异常表现得真实目标,他可不认为周尚景屡次的刻意挑衅与激怒德庆皇帝只是无的放矢,但周尚景的真实想法实在是藏得太深,赵俊臣这一次哪怕是绞尽脑汁也无法猜出真相。
听到德庆皇帝的点名,赵俊臣不由是苦笑出列,还没有看清局势发展之前,他实在是不愿意发表态度,生怕会受到算计。
所以,赵俊臣出列之后先是沉吟片刻,然后就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陛下,臣认为周首辅与各位同僚所言皆有道理,臣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不妨,咱们把七皇子殿下请到太和殿,听听他自己的意思?”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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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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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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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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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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