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该进宫赴宴了。”
说话间,也不等众人答应,崔勉就已是拉着崔倩雪、领着一众家眷,向着宫内走去。
不过片刻间,崔勉一家已是走远,隐约间还可以听见崔勉对崔倩雪的责备,以及崔倩雪略显慌张的辩解。
看到崔勉如此不给面子,陈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冷哼一声,说道:“赵大人,苏巡抚,我们也入宫赴宴吧。”
赵俊臣与苏长畛自然是点头答应。
然后,抛开赵俊臣这个落落寡人不谈,陈佑与苏长畛二人,皆是招呼着各自家眷,一同向着宫内走去。
其中,赵俊臣与陈佑、苏长畛、还有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走在最前列,而陈佑与苏长畛的其余家眷们,则是亦步亦趋的随后而行。
前行之间,苏长畛已是彻底的抛开颜面,不断与赵俊臣套近乎、也不断的夸赞着苏秀宁的种种好处,态度十分明显,就差说一句“只要你愿意的话我马上就把女儿许配给你”了。
看到苏长畛如此作态,苏秀宁俏脸窘红,垂着秀首已是不敢看人,一旁的陈佑面含不屑,而陈芷容则是含笑听着,美目流盼之间,只是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偶尔会打量苏秀宁一眼。
苏长畛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很丢人,但自从见到了陈芷容之后,他就顾不得这些了。
与苏秀宁相比,陈芷容不仅更美丽、更聪明、更撩人,而且非常主动。
在苏秀宁与陈芷容之间,这世上绝大部分男子,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陈芷容!
不是苏秀宁不好,而实在是陈芷容太优秀。
所以,苏长畛为了扳回失分,也只好亲自上阵,并自卖自夸了。
…………
“……赵大人你或许不知,小女秀宁从七岁时起,就拜师琴乐名家沈自舟学习琴艺,如今已是有了沈自舟的八九成功力,赵大人今后若是有空,可以来老夫府里做客,由小女亲自为赵大人抚琴一曲,就知道老夫所言绝非自夸……”
赵俊臣点头笑道:“沈自舟的琴艺,在京城中亦是非常有名,苏小姐既然已是得到真传,琴声定然是美如天籁,晚辈也是心生向往,这两日若是有空,自然会去府上叨扰,还望苏前辈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才好。”
苏长畛顿时大喜,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若是肯来,老夫欢迎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而且小女的厨艺也是极佳,到时候也可以让她亲手做几道精致小菜,让赵大人品尝一番……”
听到赵俊臣与苏长畛的谈话,双方的关系似乎有渐渐拉近的趋势,陈芷容嫣然一笑,来到了垂首不语的苏秀宁身旁,亲热的拉起苏秀宁的纤手,说道:“原来苏姐姐的琴艺这般好,让妹妹我好生羡慕。妹妹也同样喜欢琴艺,奈何手笨,一直都学不好,今后若是有空,姐姐你可一定要教教我。”
“区区琴艺,只是小技,不足挂齿,陈小姐聪慧无比,若是肯学,定然学的很快,今后若有机缘,你我交流一番就好。”
在陈芷容主动搭话之下,苏秀宁的俏脸依旧透红,但终于开口说话了。
声音如人一般,细细柔柔,满是秀气,不似陈芷容的声音那般妩媚动人,但同样好听。
而苏秀宁的这番答复,基本就等于答应了。
陈芷容笑靥如花,似乎极为开心,接着又蹙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并柔声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不过……近几日就算了吧,我听父亲说,这段时间以来,朝中颇有一些御史在无中生有的弹劾苏伯伯,说是苏伯伯在地方上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让百姓们怨声载道。虽然苏伯伯问心无愧,但这终究是一件麻烦事,想来也正为此而心烦,所以苏姐姐这几日还是多陪陪苏伯伯吧,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再去叨扰姐姐。”
听到陈芷容的这番话,苏长畛面色微变。
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颇是做出了不少努力,显然是想要漂白自己——对于这般情况,有心人皆是看在眼里,苏长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苏长畛若是想要与赵俊臣联姻,他的最大劣势,就是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
毕竟,一旦双方联姻,关系渐趋紧密,那么苏长畛的狼藉名声,也就会不可避免的拖累到赵俊臣,如此一来,赵俊臣的种种计划与诸多努力,也只能功亏一篑、付诸流水。
而陈芷容的这些话,看似好心,但实际上则是暗含机锋、意有所指了。
苏长畛看了陈佑一眼,发现陈佑只是任由陈芷容发挥,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白眉微皱,缓缓说道:“多谢陈姑娘的关心,然而只是一些御史弹劾罢了,诸般罪名,尽是捕风捉影,陛下他目光如炬,已是把所有的弹劾折子全驳斥了回去,显然也是信任老夫。所以这种事情,并不会影响什么,陈姑娘你担心的太多了。”
陈芷容依然是一副认真为苏家父女考虑的模样,轻轻摇头,道:“苏伯伯切不可大意,我虽然不懂得官场之事,但也知道,在这庙堂之中,总是人走茶凉,而苏伯伯的这般年纪,眼看着就要致仕了,如今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下面的官员也未必会如往日般忠心,而朝中的那些御史,更不会轻易放弃,在这般情况下,苏伯伯您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如果说,苏长畛想要与赵俊臣联姻,他的最大劣势是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那么他的最大优势,就是他在地方衙门里的人脉关系、势力影响!
然而,陈芷容在寥寥数语之间,用词极是巧妙,或是“即将致仕”、或是“人走茶凉”,顿时就让苏长畛的优势打了许多折扣。
苏长畛的面色又是一变,语气转冷,道:“陈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老夫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担心御史们的弹劾。更何况,老夫在地方上为官三十余年,也算是根基稳固,门生故吏并不少,即使告老还乡了,也未必就会人走茶凉,即使人走茶凉了,也总算还有凉茶可以解渴,总要比那些想喝茶都无处可去的人要好很多,陈姑娘你说是不是这般道理?”
显然,苏长畛的这番话,是暗讽泾国公陈家权势不彰、影响力低微,连“人走茶凉”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这番反击,却无意间刺中了陈佑的生平最痛处,让原本沉默不语的陈佑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陈芷容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样子,明眸流盼之间,已是把所有人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浅浅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不过,在这庙堂之中,一向是铁打的勋贵传承、流水的官员替换,而我泾国公一脉,虽然权势不彰,但毕竟是延续百年的勋贵名门,考虑到日久天长,大家总会给几分面子,平日里饮用的茶水虽然不会十分滚烫,但也不至于冰凉,对于‘人走茶凉’这四个字,自然不如苏伯伯体会深刻。”
听到陈芷容的这番话,苏长畛面色再变,一时间竟是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原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苏秀宁,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细细柔柔,并带着些许的犹豫。
“陈小姐的这番话,看似有理,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再滚烫的茶水,也迟早会变得冰凉,但只要茶水还在,然后再找一架火炉,茶水依然可以煮沸,所以茶水的是冷是热,都并非关键,茶水的数量多少才是重点,若是茶水少了,怕、怕是连重新煮沸的价值都没有。”
…………
听到了苏秀宁的反驳,所有人皆是一愣。
苏秀宁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温柔得体的大家闺秀,性子内敛文静,不善勾心斗角,如今她突然开口反驳,又能够切中要害,让众人皆是感到意外。
苏秀宁的这番暗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口中的茶水,是指苏长畛的人脉关系与势力影响,她口中的火炉,则是指赵俊臣本人——意思是说,只要赵俊臣与苏家联姻,再有了苏长畛的牵线搭桥,即使将来苏长畛告老还乡了,苏长畛的权势影响与人脉关系,也依然可以帮助到赵俊臣。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用意外的眼神,重新打量着苏秀宁——甚至连苏长畛也不例外。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打量,苏秀宁的娇躯略略紧绷,秀首愈加的低垂,也愈加的不敢看人了。
事实上,正如众人对她的印象,苏秀宁并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平日里也从不与人争锋。这般言语机锋,还是她的人生首次。
然而,不擅长勾心斗角,并不意味着苏秀宁懦弱愚笨,实际上,在苏秀宁的纤秀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聪慧灵秀的心!看到父亲苏长畛被陈芷容的一番言语逼到了死角,又想到自己已经向苏长畛承诺了要主动争取,在反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反驳。
只是,她的这番反驳,虽然十分漂亮,但声音低细、磕磕绊绊、又垂着头不敢看人,却是完全没有相匹配的气势。
等到众人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苏长畛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点头道:“秀宁说的有道理,茶凉茶热并不是关键,关键还是要看茶多茶少!老夫为官三十余年,遍任四省七府,收罗了许多的各地名茶,赵大人今后来老夫府上做客的时候,老夫会请赵大人一一品尝,其中味道,赵大人一饮便知。”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秀宁,听到苏长畛的意有所指后,终于把目光收回,并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晚辈翘首以待。”
另一边,陈佑听到苏秀宁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在暗示泾国公陈家权势不彰、影响低微,不由眉头紧皱,眼中也再次闪过怒意。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过,看了陈芷容一眼,陈佑并没有说话,只是让陈芷容继续发挥。
陈芷容美目微眯,打量了苏秀宁几眼,明眸之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笑道:“苏姐姐好见地,但可惜,有些茶,如雀舌、普洱,冷了确实可以再煮,也依然润口好喝,甚至在隔夜之后,喝了还有些医疗之效,但又有些茶,如土沫、苦丁,本身就涩口难咽,若是冷了再煮,不仅会愈加的难喝,甚至还会让人坏了肚子……苏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芷容的这一番话,是暗讽苏长畛的人脉关系与势力影响,皆只是一些贪官污吏们的狼狈为奸,对赵俊臣而言,这种帮助究竟是好是坏,还很难说。
一时间,不仅是苏长畛,连苏秀宁也是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这是事实。
隐约间,似乎还可以听到苏秀宁的一声轻叹。
看到苏家父女无言以对,陈芷容轻轻一笑,并没有趁胜追击,只是说道:“咦?谈着谈着,竟是偏移了话题,本是说朝中御史们弹劾苏伯伯的事情,竟是不知为何变成了茶道……父亲,我们与苏伯伯一家,今日同在宫中赴宴,也算是有缘,女儿今后还要向苏姐姐讨教琴艺,想来定是会关系亲近,如今朝中的一些御史们捕风捉影的弹劾苏伯伯,您就不能想想办法?总不能任由那些御史们胡作非为、往苏伯伯身上泼脏水吧?”
显然,陈芷容这是在创造机会,让陈佑借机展现泾国公陈家在朝廷里的人脉关系。
毕竟,若是想要与赵俊臣联姻,最终也还需要展现自身的实力。
苏长畛之前屡屡讥讽泾国公陈家无权无势,陈佑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反驳,神色间闪过一丝快意,脱口道:“这是自然,我泾国公一脉,虽然权势不彰,但毕竟是百年世家,一些人脉关系总还是有的,像是都察院里的肖善常肖御史、王有濡王御史、还有张芩张御史,皆是交情颇深,他们贤名卓著,陛下也信任他们……今晚回府之后,我就邀请他们相聚,拜托他们在陛下面前为苏巡抚说话。”
陈芷容笑道:“这三位大人在都察院里皆是举足轻重,近些年来与咱们家的关系也是日益亲密,确实可以托付。”
另一边,听到这里,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双眼微眯,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
泾国公陈家的人脉关系、势力影响,赵俊臣早已是仔细的打探过,而根据赵俊臣的情报,泾国公陈家与陈佑口中的那三位御史,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事实上,这三位御史,在表面上倒是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
然而,陈佑这般信誓旦旦的讲了出来,却又不似吹牛作假。
隐约之间,赵俊臣觉得这其中似乎大有古怪!
再想到泾国公陈家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的关系,以及陈芷容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近些年来与咱们家的关系也是日益亲密”……
难不成,陈佑所说的这三位御史,其实是七皇子朱和坚的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着陈佑与陈芷容看去。
此时,陈佑似乎也是发现了不妥之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懊恼,面色微变,接着又恢复了原先的深沉模样。
另一边,陈芷容明眸生辉,妖娆的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并且还颇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思及事情的前后经过,再看到陈芷容此时的神情,赵俊臣若有所思。
很明显,从一开始,陈芷容就掌控着话题的走向,而陈佑之所以会脱口说出这些情报,也是因为陈芷容在暗中推动!
原本,陈芷容与苏长畛这样一位封疆大吏在言语交锋之间,不仅没有落于下风,反而还攻多守少,屡次逼得苏长畛无话可说,已是让人高看一眼。
不过是寥寥数语之间,陈芷容就点出了苏长畛在名声上的缺陷,又让苏长畛在权势人脉方面的优势打了许多折扣,并且还向赵俊臣展现了自己的聪慧与精明,就已经是一箭三雕了!
然而,若是赵俊臣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些表现,也不过是陈芷容故意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手段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却是借由苏长畛的反击与讥讽,撩动陈佑的怒火,让陈佑在冲动之下,说出一些原本绝不应该说出来的秘密!
这般手段与心计,让人惊叹!
然而,陈芷容这么做,又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她就不怕这么做会牵累到七皇子朱和坚与泾国公陈家?
“若当真如此,朱和坚在朝堂中的隐藏势力,已是初具规模、不容小觑了,陈佑所说的这三位御史,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赵俊臣暗暗想道:“此外,这个陈芷容,当真是不可小觑,不过是顺着话题,就在看似无意之间,让陈佑亲口说出了七皇子朱和坚隐藏在朝堂中的一些亲信……不过,陈芷容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如何?为何要借着陈佑之口,向我透露这些情报?”
赵俊臣总觉得,陈芷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向自己暗示些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赵俊臣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只能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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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朱和坚对于皇位的觊觎之心,如今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所以,听到陈佑的话后,苏长畛并没有察觉内情,以为这只是陈佑在炫耀泾国公陈家的权势影响,冷声反驳道:“泾国公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泾国公了,更何况……这满朝上下,从地方到中枢,从二品到七品,各类御史足有数百人之多,区区两三位御史,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时,陈佑正因为自己的冲动开口而感到后悔,看众人皆不在意,也终于稍稍安心,听到苏长畛的话语之间,依然是暗含讥讽,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反击,只是冷声道:“既然苏巡抚心中自有定策,那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看到陈佑并没有反驳,苏长畛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
他突然发现,相比较陈佑这个当父亲的,反倒是陈芷容这个女儿更难对付。
原本,苏长畛还以为,陈芷容的那些言语机锋,皆是出自于陈佑的授意,但如今看来,却又不像。
不过,苏长畛思索之间,正打算试探一下,众人已经来到了宫中深处,走到了建极殿前。
今天的这场宫宴,除了赵俊臣之外,也只有崔勉、苏长畛与陈佑这三家,规模不大,所以摆宴的地方也并非是著名的大殿,只是在建极殿内的侧殿举办。
如今,看到赵俊臣、陈佑、苏长畛等人出现,候在建极殿外的几位太监,连忙迎了上来。
“建极殿太监何秉,见过三位大人!”来到众人身前,为首的太监恭声说道:“三位大人终于来了,刚才崔老阁老一家都已是进入殿内等候了,如今时辰将近,诸般准备皆已妥当,再等到陛下驾临,宫宴也就要开始了,还请三位进入殿内等候片刻。”
说完,何秉抬手一引,示意众人入殿。
眼见宫宴即将开始,又有内廷太监在旁,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众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同向着建极殿内走去。
…………
进入建极殿后,赵俊臣抬头一看,发现正如太监何秉所说,前阁老崔勉一家,已是提前到了。
其中,崔勉坐在左首处,而崔倩雪与崔家的几位子侄后辈,则是坐在了崔勉的侧后方角落。
向着崔勉打量了一眼,发现崔勉双眼微垂,好似在认真打量着桌上的纹饰,对于赵俊臣等人的出现,只是视而不见。而崔倩雪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用她那双大眼睛瞪着赵俊臣,反而用探寻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赵俊臣身旁的陈芷容与苏秀宁。
因为崔勉的态度不佳,所以陈佑与苏长畛二人也皆是神色冷淡,并没有向崔勉打招呼,只是太监们的指引下,前往各自的座位落座。
不过,与苏长畛和陈佑二人不同,赵俊臣的脸皮极厚,虽然明知道崔勉的冷淡态度主要是针对自己,但还是来到了崔勉的座位前,躬身行礼道:“崔前辈走的好快,刚才我与苏巡抚和泾国公二人,虽然是紧赶慢赶,但还是追赶不上前辈……今日宫宴之中,还望崔前辈多多指教了。”
崔勉轻哼一声后,并没有搭理赵俊臣,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赵俊臣可以离开了。
见崔勉如此,赵俊臣也不见怪,只是微微一笑后,转身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然而,今天的这场宫宴,崔勉、苏长畛与陈佑三人,皆是携家带口,却唯有赵俊臣是落落寡人,此时在大殿之中,一眼望去,唯有赵俊臣的身后侧处空落落的一片,不免有些怪异。
不过,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学着崔勉的样子,微垂着双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桌子上的纹饰。
然而,在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思绪百转,考虑着接下来的应对。
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对于各家的态度与立场,赵俊臣已是心中有数。
其中,苏长畛最有诚意,而苏秀宁的品行相貌,也最讨赵俊臣喜欢,然而正如陈芷容所暗示的那般——若是与苏家联姻,苏长畛的狼藉名声就会拖累到赵俊臣,而苏长畛在地方上的经营,虽然让人看着眼红,但若是赵俊臣一口吞下,其中的腐肉部分说不定就会让赵俊臣闹肚子,在这般状况下,赵俊臣也不免会心生顾虑。
至于泾国公陈家,因为关系到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总是有些忌惮——不过,赵俊臣对于陈芷容的表现,倒是颇为好奇,根据赵俊臣的观察,陈芷容似乎与她的父亲陈佑并不是一条心,好像另有想法,这也让赵俊臣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打算借着宫宴的机会,与陈芷容私下接触一番,试探一下陈芷容的真实目的。
此外,还有崔家,虽然崔勉的态度冷淡,但若是与崔家联姻,不仅可以帮着赵俊臣改善声名,还可以提升赵俊臣在朝中的声望与资历,这些皆是赵俊臣目前所急需的东西,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至于崔倩雪这个小姑娘,赵俊臣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想法。
“崔家、苏家、陈家,各有利弊,难以选择。若是往日,这三家皆是鸡肋,都不是最好的联姻选择,然而如今陛下的态度明显,就是让我在这三家之中挑选,却让我有些难以抉择了……不过,这三家的态度立场,如今皆已是确定,接下来就要看陛下的态度了,虽然陛下他表面上说是由我自己做主,但在他心里,恐怕也是有所偏向的,而我也可以借机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而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殿内突然传来了太监张秀的声音。
“陛下驾到~!皇贵妃驾到~!”
听到这声呼喝,赵俊臣双眼微眯。
这后宫中的皇贵妃,不正是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万氏吗?德庆皇帝竟是带着她来参加宫宴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和其他三家一同起身相迎。
而随着德庆皇帝与皇贵妃万氏的驾临,这场宫宴也终于开始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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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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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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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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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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