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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德庆皇帝南巡归京之后,庙堂局势的平衡被打破,一时间可谓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朝廷各大党派经过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后,人事与格局的变动终于是尘埃落定,各大派系自然是有胜有败。
原内阁阁老黄有容最终黯然退场、致仕还乡;沈常茂受人算计、声势大跌、如今只能勉强自保;“太子.党”在赵山才的谋划之下曾经一度挽回劣势,但最终因为太子朱和堉的一时冲动,同样是优势尽丧,太子朱和堉甚至还被德庆皇帝勒令闭门思过。
以上三家党派,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党争中的失败者。
与此同时,周尚景看似无所作为,但他隔岸观火、后发制人,不仅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还成功将自己的朋党李和送入内阁成为阁老,稳定了自己在内阁里的话语权;m.χIùmЬ.CǒM
而德庆皇帝却是利用庙堂的局势变化,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先后将三边总督梁辅臣、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这两位重臣召回了京城,增强了自己在庙堂的影响力,并且还顺利让梁辅臣成为了新任内阁阁老,成功插手了内阁;
至于赵俊臣则是主动出击、积极争取,为了能够浑水摸鱼,甚至不惜进一步搅乱庙堂局势,最终自然也是收获颇丰,不仅让左兰山成为了内阁辅臣,还守住了工部,并且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力,让“赵党”的声势与士气皆是大涨;
而以上三家党派,则就是这场党争中的胜利者了。
最终结果虽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尘埃落定之后,庙堂格局重新达到了平衡,朝中各大党派也皆是有些疲惫,胜者忙着消化战果、败者急于站稳脚跟,一时间皆是无力再做什么,所以庙堂也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稳期。
不过,胜者消化战果之余,自然是难免有些贪心不足,想要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而败者固然是忙着自保,但心中也期盼着反败为胜、再次翻盘,所以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依然是暗流涌动,各大党派虽然大动作没有,但小动作则是接连不断。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天时间过去了。
而各大党派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半个月以后的“京察”!
所谓“京察”,乃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京城三品以下官员皆在考核之列。洪武时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如今又改为四年一考,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考核优异者能够得到优先提拔,还可以外放升任地方父母官、甚至是成为封疆大吏。
可以说,“京察”虽然不能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核心人物,但可以直接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根基、底蕴、以及影响力,最是关键不过。
于是,围绕着“京察”,各大党派皆是蠢蠢欲动、各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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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新任阁老左兰山、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工部尚书陈东祥、以及户部侍郎詹善常四人齐聚赵府,与赵俊臣见面商谈。
在这四人之中,左兰山的地位最高、如今已经是阁老之尊;而霍正源的声望、眼光、手段等等在“赵党”之中皆是是数一数二;陈东祥如今也是成为了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并且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至于詹善常则是最早投靠赵俊臣的官员、在“赵党”之中资历最老……所以这四个人乃是“赵党”最为核心的人物,在“赵党”中地位仅次于赵俊臣。
而赵俊臣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赵党”支持的时候,往往也会与他们四人事先通气。
眼见着“京察”即将要开始了,赵俊臣就招来了他们四人,商议“赵党”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谈及“京察”的事情。
等到赵俊臣与这四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赵俊臣先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然后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阁老进入内阁辅政之后,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听赵俊臣询问自己内阁的事情,左兰山连忙答道:“如今只是初入内阁,正在适应学习,虽然已是渐渐习惯了内阁政务,但目前还只能冷眼旁观,尚没有能力做点什么,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左兰山摇头苦笑道:“赵大人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我送入内阁,但我进入内阁之后却是迟迟不能回报赵大人的恩情,实在是惭愧。”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左阁老不必在意,你如今只是初入内阁,内阁那几位阁老又都不是易与之辈,暂时的举步维艰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能慢慢适应、站稳脚跟,将来迟早都会出头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左阁老也并不是毫无作为,先不说你成为阁老之后咱们这些人在庙堂里的话语权提升了许多,就说前几日科道突然向工部发难,若不是左阁老利用内阁的影响力将这件事稍稍拖延了几日,咱们措不及防之下,说不定就要吃一点暗亏,虽然不足以动摇咱们的根本,但陈东祥刚刚接手工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不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的感慨,叹道:“内阁毕竟是庙堂的核心机构,有决策之权,影响力巨大,只要内阁的政策稍有偏移,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受益,也会有无数人受损,许多时候只要内阁辅臣们稍稍动一下手脚,就抵得上咱们忙活许多天了,所以左阁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将来有你出力的时候。”
陈东祥也点头说道:“是啊,前几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左阁老,否则我刚刚接手工部,威望还未确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麻烦恐怕不小。”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鼓励之后,左兰山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缓缓说道:“并不是那么简单,内阁看似共有六位阁老,但如今梁辅臣还没有进京,除了周尚景与沈常茂之外,其余阁老不过就是摆设罢了!事实上,就算是沈常茂,也只是仗着内阁首辅的地位,有‘票拟’之权,权利远大于寻常阁老,这段时间又得到了咱们的支持,所以才能够在内阁里面指手画脚,但就算这样,他许多时候也只能向周尚景妥协退让……
也不怕赵大人你笑话,我这段时间在文渊阁办公,就只看着周尚景与沈常茂两人相互交锋扯皮了……至于我、李和、以及程远道,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这内阁辅臣的位置看着尊贵,但坐起来可没有工部尚书舒服。”
听到左兰山的抱怨,大学士霍正源插口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内阁固然是庙堂最核心的衙门,但我朝历代帝王对内阁的打压也从未间断过,所以内阁至始至终都没有取得法定地位,并不是公认的中枢行政机构。如此一来,内阁虽然权势庞大,但地位却有些尴尬,对外需要结交内廷的司礼监,对内则要笼络六部衙门。与此同时,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且职权完整,虽然品阶不如内阁,也没有票拟之权,但从制度上说,六部不必听命于内阁,而内阁办事却绕不开六部,所以六部也有底气与内阁争锋相对。”
说到这里,霍正源摇头叹息道:“这样一来,内阁辅臣们的权力大小,完全取决于他们谁争取到了更多官员的支持与拥护,尤其是六部的支持!而周尚景如今拥有吏部与刑部这两个衙门的鼎力支持,在都察院与翰林院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朝廷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朋党,甚至就连内廷司礼监都有他的支持者,所以他在内阁之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无人能够相争,而沈常茂即使是成为了内阁首辅,在他面前也只能勉力自保罢了。”
赵俊臣则是再次宽慰道:“内阁与六部的明争暗斗,也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否则司礼监的重要性就要大幅降低了。不过,左阁老也不必太过灰心,你如今也同样得到了工部与户部的支持,虽然还比不上周尚景,但也强过了其他的阁老,谁也不敢忽视于你,再等到咱们的权势影响进一步增涨,左阁老你在内阁里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的。”
左兰山叹息道:“还是赵大人与霍大学士看得明白,目前我也只能慢慢等待机会了。”
这段时间以来,左兰山在内阁并不顺心,只觉得处处皆是掣肘,幸好还有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也正因为如此,左兰山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赵俊臣的支持,否则就只会成为一个地位尊贵的摆设。领悟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前段时间所产生的一丝异心如今已经是彻底消散了。
左兰山的神情变化,赵俊臣皆是看在眼中,也猜到了左兰山的心态转变。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左阁老大可不必急切,将来的时间还长,这种事情只能够慢慢图谋。不过,眼下很快就是四年一度的京察了,只要咱们运作得当,就可以弥补底蕴与根基的不足,缩小咱们与周尚景之间的差距,到了那个时候,左阁老在内阁办事也能够轻松许多。”
见赵俊臣终于谈到了今天的正题,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
詹善常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问道:“赵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情看似随意,但语气颇是严肃:“各位想必都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权势发展到了现在,已是出现了瓶颈,首先是咱们的影响力只集中在京城中枢,迟迟无法扩展到京城以外的各地方,其次则是人才不足,经常会捉襟见肘,最后则是根基底蕴的浅薄,只能拉拢某些官员为己用,却无力培养自己的人才。”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皆是面现钦佩之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身为“赵党”的核心人物,自然也察觉到了赵党的问题,然而他们却无法像赵俊臣这般条理清晰的总结出来。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这些问题,我早就有所察觉,也一直在尽力改善,为了将咱们的势力扩散到地方,我安排李立德担任了山东布政使的职位,那时候正值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之际,山东官场受损极大,出现了很多空缺,安排李立德前去山东就是为了将这些空缺争取到咱们手中;为了弥补咱们人才不足的情况,我也是一直在百官之中拉拢可用之人;又为了弥补咱们无法培养人才的缺陷,会试的时候我也耗费了许多心力……”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众人愈加感到钦佩了。
在此之前,他们只看到赵俊臣的计划表面,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详细解释,才终于理顺了赵俊臣的计划核心之处——仅凭这份长远眼光,赵俊臣就要超过绝大多数官员了。
另一边,见所有人皆是表情专注看着自己,赵俊臣继续说道:“然而,过去的那些手段,终究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改变根本,若是想要真正弥补咱们的种种不足之处,最关键还是要看眼下的‘京察’!到时候只要运作得当,咱们的朋党门人就可以离开京城,升迁到地方担任父母官,顺势也可以将咱们的影响力扩散到地方;当他们成为地方官员之后,也必然会经历磨练、大有成长,到时候咱们人才不足的窘境也能缓解许多;等他们在各地衙门有所作为之后,咱们也就有理由将他们捧上更高的位置,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能力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肃穆,缓缓总结道:“所以,接下来的‘京察’将是咱们的头等大事,咱们的权势究竟能不能更进一步、咱们的前途究竟如何,就要看咱们在‘京察’之中究竟能够争取到多少利益了!”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赵党”众位核心人物皆是被赵俊臣撩动了情绪,只觉得前途光明、心中充满干劲,纷纷起身、齐声答道:“还请赵大人吩咐,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共谋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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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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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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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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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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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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