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在这般时候,赵俊臣应该会激烈反弹才是。
“赵爱卿……”疑惑之间,德庆皇帝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缓声问道:“对于张少傅和章御史对户部的弹劾,你身为户部尚书,难道就没什么可说的?”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缓步出列,神色平静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对于这般弹劾,臣当真是没什么可说的,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实如何,世人自有公道,更何况以陛下您的目光如炬?而臣与户部的清白,又岂是一些听风就是雨的弹劾就能动摇?”
见赵俊臣对于自己的弹劾满是不屑,少傅张诚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哦?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人自有公道?这句话从赵尚书的口中说出,听着可当真别扭!不知赵尚书在朝野之间,究竟有何清名?竟会以为自己被弹劾不得?”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少傅大人,下官所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指的不是下官的名声好坏,而是事实对比!下官记得,少傅大人您曾在十三年前也曾担任过户部尚书的职位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诚转念一想,就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用意,心中暗呼不妙,但还是冷着脸说道:“确实如此,但那又如何?”
赵俊臣又是一笑:“只是不知,当时少傅大人在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户部的钱粮周转如何?收支平衡如何?而比之如今的户部状况,又如何?”
赵俊臣的神色平平淡淡,然而就仅此一句,已是把张诚问住了。
德庆皇帝一向好大喜功,又总喜欢把户部的银子往内库搬,如此一来,自德庆皇帝即位之后,户部的钱粮就一直周转不良,入不支出,中枢与地方各衙门的钱粮批派,也时有拖延,德庆皇帝偶尔想要做些什么,户部也只会哭丧着脸答一句“没银子”。
但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虽然时有贪墨挪用之事,但凭借着他高超的理财本领,至少在表面上看,户部已是做到了钱粮周转顺利,收支平衡,甚至偶尔还有结余,至于拖欠各衙门钱粮的事情,更是少有听说了。
两厢对比之下,曾经担任过户部尚书的少傅张诚,却是根本没资格弹劾赵俊臣及现如今的户部。
另一边,见张诚尴尬沉默,詹善常身为户部侍郎,却是乘胜追击,出列道:“赵尚书所言在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近二三十年来,若论户部的收支与周转,还要数近几年来最是顺利,仅此一点,又有谁敢说如今的户部藏污纳垢?若是如今的户部是藏污纳垢,那么少傅大人,下官斗胆问一下,当初您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户部又算是如何?”
“你!!!”
见詹善常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张诚大怒,伸手指向詹善常,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另一边,左兰山亦是出列,一副秉公说话模样:“是啊,陛下,若要说如今的户部藏污纳垢,还亏空无数,那么微臣首先不服!臣掌管工部,与户部来往密切,自从赵尚书掌管了户部之后,这工部所需钱粮,就再也没有拖欠过,如今户部情况好转,正是说明户部清廉公正,又岂有藏污纳垢、私挪钱粮之事?”
顾全也跟着出列,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少傅张诚、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章炳文,污蔑大臣、扰乱人心之罪!”
就这样,随着赵俊臣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发言,原本气势汹汹的黄有容一党,却是突然左支右绌了。
…………
眼见张诚招架不住,不仅弹劾赵俊臣不成,反而招惹了一身麻烦,一旁的黄有容,也终于坐不住了。
黄有容冷哼一声,出列后怒声说道:“赵尚书,你莫要巧言令色、转移话题!正所谓时移事异!当年的情况,又岂能和如今相提并论!?户部如今的收支周转,确实要比往年来的顺利,但又岂只是你户部的功劳!?这些年来,我大明朝风调雨顺,陛下又治理天下有方,户部钱粮周转顺利,本就是理所当然!难不成只要钱粮收支周转顺利,户部就不会藏污纳垢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如今朝野之间,关于户部贪墨的传言已是愈演愈烈,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户部又掌管天下钱粮至关紧要,不得疏忽,户部理应公开账目,由三法司派人审查!”
随着黄有容的话声落下,黄有容一派的官员,终于气势一振,自然是纷纷出列应和,甚至还有不少太子一党的官员,也跟着表示赞同。
一时间,派人审查户部账目的声音,再次占了上风。
然而,黄有容的这一番话,虽然义正言辞、态度激烈,但德庆皇帝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德庆皇帝看来,户部的上下官员,在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带领下,藏污纳垢贪污受贿可谓是必然的,若是查了户部账目,怕是一定会查出大量的亏空漏洞,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德庆皇帝有心保下赵俊臣,却也敌不过朝野间的群情激奋。
但德庆皇帝现在,却还不想让赵俊臣这般倒台。
而就在德庆皇帝迟疑的时候,黄有容看了赵俊臣一眼,却突然想起了在昨天早朝上,他在为唐拯辩护时,赵俊臣所设下的那个语言陷阱,突然心中一动。
于是,就在德庆皇帝沉默之间,黄有容再次开口道:“赵尚书,想来你必是认为这户部的上下官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吧?”
黄有容一开口,赵俊臣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头道:“户部的各位同僚与下官共事多年,下官自然信得过他们的为人。”
“既然如此,那么让三法司的人查一查户部的账目,又有什么大碍?既然户部上下问心无愧行事端正,那么就只当是朝廷为户部证明清白了,难不成还会有谁会因此而吃亏不成?”
黄有容冷笑着说道,面含讥讽。
听到黄有容的这一番话,朝中百官也皆是回想起来,这正是赵俊臣昨天弹劾工部侍郎唐拯时,为黄有容设下的一个语言陷阱,最终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让唐拯待罪问审了。
如今,却是被黄有容现学现卖,用来以其人之道到还治其人之身了。
一时间,黄有容一党的官员,纷纷暗中叫好之余,亦是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想要看看赵俊臣的尴尬神色。
然而,却没有想到,对于黄有容的逼问,赵俊臣竟是毫不在意,神色之间依然是平静淡然。
“黄阁老所言,也有道理。”赵俊臣淡淡的笑着,缓缓说道:“如今这朝野之间,对户部的恶意诽谤,确实多了些,更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借着这般谣言兴风作浪,若是能让三法司派人审核户部账目,确实可以还了户部上下的清名,只要陛下同意,下官自然没有意见。”
听赵俊臣猛不丁竟是同意了审查户部账目的事情,太和殿内自德庆皇帝以下,所有人皆是一惊!
他们本以为,赵俊臣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尤其是黄有容一派,本已是做好了在朝堂上长期争论的准备,若是最终能够查账自然是最好,即使不能,也拖延了时间,让他们可以为接下来的反击做好准备。
却没想到,赵俊臣在不咸不淡的损了他们几句后,竟是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却是让他们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有甚者,一直躲在后面不说话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在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后,更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如今赵俊臣既然同意了查账户部的事情,那么必然是早有准备,反而黄有容一派以此拖延时间的目的,却是无法实现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黄有容一派,又将要迎来赵俊臣一派的攻击了。
…………
不过,除了霍正源之外,在黄有容一派当中,也只有黄有容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其他人却是认定了户部账目是赵俊臣的软肋把柄,如今见赵俊臣同意了户部的查账,一时间皆是欢欣鼓舞,以为已是赢定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先是吃惊片刻,接着却是若有所思的向赵俊臣问道:“哦?赵爱卿当真是愿意让三法司到户部查账?”
赵俊臣淡笑道:“户部是朝廷的户部,更是陛下您的户部,只要陛下您同意了,又何必询问臣的意见?不过,臣却是担心有人查不到什么后,却还是死缠烂打,会耽误了户部的运转,所以还望陛下能为这次的户部查账,限定一个时间。”
见赵俊臣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担忧的样子,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也不再犹豫,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三法司官员,可联同吏部,派出精干官员暂驻户部查账,限期十日时间,务必要将户部的账目查明白了。若是当真查到了什么,马上向朕禀报!”
随着德庆皇帝的圣旨,三法司与吏部相关人等,不敢怠慢,连忙出列应是。www.xiumb.com
然而,就在黄有容一派官员,自以为获胜了之后,随着户部查账的争执结束,赵俊臣一派的反击,也马上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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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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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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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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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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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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