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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之后,令狐光顿时是大喜过往,认为自己终于试探出了赵俊臣的狼子野心,至少是觊觎兵权的不臣之心。
立下这般大功,令狐光认为自己也许很快就可以重返勋贵阶层,接下来就是深受圣卷、平步青云!
所以,令狐光不由是情绪激动,当场叩谢了赵俊臣的接纳,然后就是鬼话连篇,表示自己一定会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等等。
而赵俊臣也是面不改色的信口开河,表示自己将会全力襄助令狐光渡过后续“难关”,今后也会暗中扶持令狐光飞黄腾达云云。
就这样,两人皆是信口雌黄、谎话不绝,可谓是交洽无嫌、相得甚欢。
大概一刻钟时间之后,令狐光终于是告辞离开了,离开之际脚步匆匆,显然是急着去见那位来自于内廷衙门的神秘使者,向他通报最新消息。
而赵俊臣看着令狐光的离去背影,则是笑意迅速收敛,目光逐渐冰冷,就好似正在看一个死人。
事实上,在赵俊臣的眼里,令狐光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仅令狐光本人即将要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家族也很快就会受到株连。
明明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主动参与了庙堂高层的权力争斗,还自以为得计,把赵俊臣这样的阴谋家视作是踏脚石……说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令狐光的命运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既然是一个死人,就不值得继续,所以赵俊臣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表情严肃的打开了自己手边的一个密匣。
匣子之中,叠放着五份奏疏。
这五份奏疏皆是又厚又重,显然是内容极多。
随后,赵俊臣就把这五份奏疏逐一摆在自己面前,又把它们陆续打开、仔细翻阅。
这几份奏疏,很大程度上将会决定赵俊臣的未来命运走向。
最近这几天以来,赵俊臣抽空就会复查这几份奏疏的具体内容,就连遣词用字也是反复推敲。
其中,第一份奏疏最为厚重,内容文字也最为详实,赵俊臣准备把它私下交给德庆皇帝。
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详细交代了自己北上巡视辽东期间的具体经历。
驻留于胡家庄称病不出,召来各方势力汇聚一堂,营造复杂局势与辽东镇斗智斗勇;
何宇遭遇绑架、遇害身亡的详细过程,以及这件事情所引发的种种后续影响;
趁机串联与分化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还有各方势力的不同立场与诉求;
暗中协助辽东镇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借机迫使辽东镇众将同意了辽饷改革之事;
故意酿造一场边患,引诱建州女真兴兵来犯,以阻断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激化;
在锦州大营平息了锦州守备彭纪的叛乱,又趁机搬空了锦州大营的全部军库存金;….以及……最后与建州女真达成各项协议、蓄意窃取了前线将士的军功战果等等。
简而言之,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几乎是向德庆皇帝坦白交代了所有事情。
但只是“几乎”而已,赵俊臣依然是隐瞒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辽东镇总兵何宇遭受绑架、遇害身亡的幕后真相,赵俊臣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是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完全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与嫌疑;
其二,是赵俊臣暗中埋在辽东各军之中的那几枚种子,譬如邬霁云、高得捷、韩大任等等,或许还可以包括西门盛与李泽荷。
这两件事情,前者会召来大量争议,后者关系着赵俊臣的秘密计划,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公之于众。
就这样,花了足足一刻钟时间,赵俊臣终于是把这份奏疏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纰漏之后,就轻轻点头表示满意。
“在这份奏疏之中,我几乎是坦白交代了所有事情……这些事情也许是手段卑劣了一些,我本人也是收益不菲,但整体而言皆是出自公心、全是为了维护朝廷中枢的利益,自然是不需要遮遮掩掩,就算会引发一些非议,也不会影响大局……”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已经合上了这份奏疏,又打开了第二份奏疏继续检查。
第二份奏疏相对轻薄一些,内容乃是辽东镇众将集体奏请朝廷中枢推行辽饷改革的事情,也是由赵俊臣亲笔所写,具体章程也是由赵俊臣亲自构建,但辽东镇众将皆是在这份奏疏上面签署了姓名、表明了支持之意。
这份奏疏已经留在赵俊臣手里好多天时间了,但赵俊臣一直都没有把它送往朝廷中枢。琇書蛧
因为赵俊臣还是想要等到自己亲自返回朝廷中枢之后,再把这份奏疏当众呈交德庆皇帝。
毕竟,辽饷之事乃是明朝的百年顽疾,朝廷一直都想要改变辽饷现状,但总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这般情况下,无论是谁促成了辽饷改革,都一定会功勋卓着、留名青史。
所以,赵俊臣必须要亲手把这份奏疏当众呈交,然后就可以大出风头,把这份功劳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反之,若是赵俊臣在返回朝廷中枢之前,就率先把这份奏疏送往朝廷中枢,以德庆皇帝过河拆桥的性格,必然会趁机作祟,设法澹化赵俊臣的功劳与作用,把辽饷改革之事全部归功于自己的丰功伟绩、英明神武,而赵俊臣的事后收益也会大打折扣。
这份奏疏早就已经写成,也早就被赵俊臣反复检查了多次,所以赵俊臣这次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再次检查完毕。
奏疏之中的具体内容依然是挑不出任何纰漏,但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愈发严肃,再次喃喃自语道:“辽饷从前之所以是顽疾难除,并不仅仅是因为辽东镇拥兵自重的缘故,也是因为朝中各方势力皆是利用辽饷为己牟利……”….“而辽饷改革之事,自然是损害了庙堂各方势力的利益,我立下大功、出尽风头之余,同时也会引发众怒……户部、工部、兵部、以及周尚景所掌控的驿运系统,皆是会暗怒于我的多事!”
“因为利益冲突所造成的矛盾,往往是最难化解,户部与工部这两个衙门,已经算是我的禁脔,但若是我随意损害这两个衙门官员的利益,也一定会动摇他们的忠心,所以还需要想办法安抚他们才行……”
“就更别说是‘帝党’所控制的兵部、以及‘周党’所掌控的驿运系统了,我仅仅是为了朝廷大局,就侵犯了他们曾经旱涝保收的庞大利益,他们一定会心中不甘,也必然会与我百般为难!”
“兵部也就罢了,只要德庆皇帝不发话,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也影响不了我的未来计划……”
“但‘周党’的敌视却是不可小觑,‘周党’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倒也罢了,主要是周尚景的政治手腕实在是过于高明,与他为敌随时都会栽跟头,一定会影响我的后续计划……”
“唉!周尚景!朝野局势之稳定,显然还离不开他的坐镇与调控,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碍事了!”
“周首辅啊周首辅!我究竟应该如何与你相处?又是否应该……干涉你的生死与命运?”
话到此处,赵俊臣不由是眉头微皱。
对于周尚景此人,赵俊臣的心中观感极为复杂,既有敬佩,也是忌惮,同时还夹杂着许多不满。
周尚景的眼界与格局皆是不俗,完全称得上是老成谋国,赵俊臣从前与周尚景接触之际,发现周尚景其实也想要扭转辽饷之顽疾现状,但他终究是“周党”官绅集团的代言人,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必须顾及“周党”官员们的利益诉求。
当赵俊臣落实了辽饷改革之事后,周尚景一定会暗暗赞许赵俊臣的卓越贡献,认为赵俊臣做了一件好事,但也一定会受迫于“周党”的集体意志,出手打击报复赵俊臣。
对于周尚景而言,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前者谋国、后者谋私。
若是从前,赵俊臣一定会主动割让自身利益交给周尚景,全力缓和双方关系。
但现在大概是翅膀硬了、心气高了,赵俊臣不仅是愈发无法忍耐德庆皇帝的威胁,对于周尚景的存在也渐渐觉得碍眼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周党”的权势范围实在太大了,利益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所以赵俊臣发现自己无论是想做任何事情,皆是绕不开“周党”的影响,也一定会触犯到“周党”的利益。
最开始,赵俊臣想要推行商税改革,结果发现“周党”掌握着漕运衙门,那时候赵俊臣无力与“周党”抗衡,而且商税改革计划的核心要素就是花花轿子人人抬,所以就主动向“周党”割让了大量好处,虽然还是引发了许多敌视,酿成了一系列冲突,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合作大于矛盾。….然后,赵俊臣想要协助太子朱和堉削整藩宗势力,却发现“周党”势力与明朝各地的藩王宗亲们也是关系匪浅,简直就是穿着同一条裤子,藩王宗亲们的各项罪行若是追根朔源的话,皆是会与“周党”扯上关系,所以赵俊臣协助太子朱和堉削整藩宗之际,就必须是小心翼翼,刻意避开了许多关键环节,效果也是事倍功半。
再然后,赵俊臣想要推行农务改革,但因为“周党”本质上就是一个官绅势力集团,所以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无疑是触犯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所以双方矛盾也就彻底激化,相互间的冲突与攻讦也是愈演愈烈,至今未能修补关系,像是兴州境内近期所发生的那场民乱,赵俊臣也怀疑是“周党”官员暗中作祟。
而现在,赵俊臣想要改革辽饷现状,然后就毫无意外的再次发现,自己依然会触犯“周党”的利益,也依然会引发“周党”的敌视,除非是赵俊臣愿意割肉让出更多利益,否则双方冲突必然会再次激化。
类似事情的屡屡发生,自然是让赵俊臣愈发不耐。
如果说德庆皇帝带给赵俊臣的感觉是压制与惊惶,那么周尚景带给赵俊臣的感觉就是束缚与不安,同样是让赵俊臣非常难受。
毕竟,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实际上皆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区别只在于皇权与臣权罢了,只要赵俊臣还想要改变既定局面,就一定无法避免与他们之间的冲突矛盾。
就这样,思绪不断变幻之间,赵俊臣盯着面前这份奏疏,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因为七皇子朱和坚已经使用金刚石粉末对周尚景投毒了,所以周尚景未来的命运与生死,很大程度上就在赵俊臣的一念之间,若是赵俊臣愿意出手搭救,那周尚景还可以多活几年,若是赵俊臣坐视不理,那周尚景就必然是见不到明年春天。
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其实是倾向于出手搭救周尚景的,但现在随着赵俊臣心中紧迫感愈发强烈,耐心也是越来越少,却又逐渐倾向于坐视不理了。
毕竟,一旦是让周尚景死于非命,“周党”就算是权势再大、根基再深,威胁也会减少大半。
最终,赵俊臣依然是无法下定决心,只是缓缓合上了第二份奏疏,轻声总结道:“罢了,还是先返回京城中枢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情吧……周尚景目前应该还在南直隶境内,表面上是为了协助七皇子朱和坚从南京六部收权,但实际上则是想要给朱和坚下绊子,也不知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也许局势变化之下,会有更多选择余地……”
轻声自语之间,赵俊臣轻轻摇头,又随手打开了第三份奏疏。
这一次,赵俊臣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并不似刚才一般慎重仔细,很快就再次合上了这份奏疏,随手把它摆在一旁。….这份奏疏按理说也是关系重大,内容是赵俊臣推举徐郃成为新一任辽东镇总兵,表示徐郃对朝廷忠心耿耿,全力支持自己的辽饷改革计划,若是没有徐郃就无法落实辽饷改革之事,所以徐郃理应是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最佳人选云云。
但实际上,当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给德庆皇帝之后,徐郃就注定是与辽东镇总兵之位无缘了。
不过,徐郃并无这般见识,这份奏疏还是他前段时间主动恳求赵俊臣写的,赵俊臣当时心中讥笑徐郃的无知,表面上也是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徐郃的恳求。
现在赵俊臣占了辽东镇太多好处,这份奏疏至少是可以缓和赵俊臣与徐郃之间的关系,徐郃毕竟是辽东镇的代任总兵,赵俊臣只要暂时稳住他,再加上李泽荷的暗中投效,那么至少在西门盛正式接任总兵之前,辽东镇并不会出现太大变数。
接下来,赵俊臣又打开了第四份奏疏。
翻阅这份奏疏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再次闪过了讥讽之色,但下一刻就已是摇头轻叹。
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是赵俊臣弹劾令狐光倒卖军械、贿赂兵部官员、罪行即将之际也依然是死不悔改,还想要文武勾结、投效朝廷大员寻求庇护。
这里所讲的朝廷大员,自然是指赵俊臣自己。
简而言之,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依然是态度坦诚、毫无保留,把令狐光想要投效自己的事情经过如实禀报于德庆皇帝。
当然,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之所以是迟迟没有拒绝令狐光,最终还答应了令狐光的投效,乃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尽大程度的稳定辽东局势,不希望令狐光绝望之下狗急跳墙引发更多变数……总而言之,赵俊臣表示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觊觎兵权之心。
待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于德庆皇帝之后,不仅是趁机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进一步化解德庆皇帝的猜忌,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也是反将一军。
毕竟,赵俊臣坦白交代了这件事情之后,德庆皇帝为了掩盖自己的暗中试探,就一定会直接抛弃令狐光、彻底坐实令狐光的诸般罪行,所以令狐光一定会惨死,别说是重返勋贵阶层了,整个家族也会受到牵连、彻底破败。
与此同时,因为令狐光表示自己曾经犯下了贿赂兵部官员的罪行,所以德庆皇帝还需要出手整顿兵部,兵部这个“帝党”核心衙门接下来一定是鸡飞狗跳,说不定还能让赵俊臣寻到可趁之机。
不过,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于德庆皇帝之后,自己也一定会承受许多不利影响。
这份奏疏乃是一份密疏,只会呈交于德庆皇帝一个人审阅,但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手段,事后必然会把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泄露出去,表面上是赞许赵俊臣大公无私、忠心耿耿、谨守臣子本份,立场坚定的拒绝了边军高层武官的投靠……….但实际上,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之后,赵俊臣将来想要渗透兵权、结交各军武官之际,就一定会阻碍重重、事倍功半。
因为令狐光的前车之鉴,到时候已经广为人知,所以各军武官自然是不愿意信任赵俊臣的结交与亲近。
这是赵俊臣目前阶段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幸好我渗透各军的计划已经大致准备完毕,重要棋子也皆已经布置妥当,还在底层路线上投入了大量资源……否则今后就再也别想插手兵权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翻开最后一份奏疏继续查看。
与前四份奏疏不同,这份奏疏才刚刚写成不久,而且是由李泽荷亲自执笔所写,内容是建议明朝进行一系列重大军事改革。
不同与赵俊臣的辽饷改革,这份奏疏所提议的改革范围极为广阔,不仅是针对辽东镇,也不仅是针对后勤粮饷,而是包括了明朝各地的全部军队,以及与军事相关的所有环节。
不论是后勤补给、又或是军队编制、再或是作战模式、乃至于指挥体系等等,所有环节皆有涉及,也皆是要进行彻底改革。
在这份奏疏之中,李泽荷先是从自身所观察的辽东镇种种弊病出发,可谓是洞幽察微、因小见大,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明朝军队体系的种种弊端,还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建议,全篇内容皆是远见卓识、真知灼见,堪称是一篇足以流传百年的雄文。
但也可以想见,这份奏疏一旦之后,就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李泽荷也一定会受到明朝军队全体武官的仇视,不仅是再也无法立足于军中,也许就连性命也会不保。
尤其是李泽荷的所有论点皆是引申于辽东镇的种种弊病,所以就相当于正面弹劾了辽东镇的所有武官,更是会让他彻底自绝于辽东镇,成为辽东镇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
审阅这份奏疏的时候,赵俊臣的表情倒是轻松了许多,但眼中的讥讽之意则是更为浓郁。
“这是李泽荷交给我的投名状,自然是要留在手里,不能呈交上去……但如果我将来侥幸赢了德庆皇帝,彻底掌控了自身命运与朝廷大局,倒是可以把这份奏疏抛出去试试反应,当然还是要以李泽荷的名义,毕竟我自己是不愿意得罪全军武官的……”
“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乃是我自己的心血所系,改革方法借鉴了后世各国的军队模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见识,一旦是得以实现,李泽荷就一定受到全体武官的仇视与打压,但也会受到后世之人的传颂与膜拜,说不定还会被称为明朝最伟大的军事家……所以他即使是牺牲了仕途与性命,我也不算亏待了他……”
“李泽荷看似聪明,但实际上全是小聪明,不知轻重缓急,也不知进退取舍,更没有远期规划,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盲目逐利,看似是占尽了短期好处,但长远处境则是越来越差……如今只是为了隐瞒自己双面间谍的事情,就拱手向我送出了更大的把柄……”
“先是色厉内荏、绣花枕头一般的关武元,成为了朝野公认的当代名将,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李泽荷这个短视浅薄之辈,未来也很可能会留名青史、被传颂为远见卓识的军事大家……”
“历史洪流之下,所有人皆是身不由己,有些人心高命薄、天妒英才,有些人恰巧站在风口、懵懵懂懂的一飞冲天,但命运馈赠的礼物却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嘿,还真是讽刺,也真是有趣……”
当赵俊臣再次检查了这五份奏疏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晚,就仔细收好了所有奏疏,把密匣随身携带,然后就前往清河堡镇守府的卧室休息了。
一夜无话,时间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
在赵俊臣起床之后洗漱更衣之际,各军将士皆已经集合完毕,而赵俊臣也没有耽搁时间,现身之后只是扬鞭指向北方,然后就率领各军将士浩浩荡荡的奔向了抚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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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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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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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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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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