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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史城所言,若不是赵俊臣主动提议狩猎,若不是赵俊臣刻意把何宇引到陷阱的位置,何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为一群绑匪的阶下之囚。
以何宇的智慧,当然是可以发现这些疑点,所以也会理所当然的怀疑这一切事情都是赵俊臣的幕后主使。
然而,就像是西门盛、史城等人一样,何宇虽然是心中怀疑,但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西门盛、史城等人之所以是装作不知,乃是因为时机不对,必须要等待援兵抵达之后才能行动;而何宇则是身陷囹圄、生死由人不由己,只能是暂时隐忍。
若是这一切事情都是赵俊臣的自导自演,而何宇则是就这样直接揭穿了赵俊臣的手段,那就相当于逼着赵俊臣杀人灭口,无疑是自取灭亡的愚蠢行径。
何宇虽然一向是态度强硬,但他毕竟不是一个蠢人。
更何况,何宇还没有掌握任何确凿证据,心中所想尽是猜测,他也无法完全排除巧合的可能性,若是万一所有事情都是机缘巧合、又或是幕后主使另有其人,而赵俊臣则是无辜的,那他对于赵俊臣的大肆指控也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造成大量后患。
出于这些考虑,何宇只好是隐藏想法、静观其变,然后默默观看赵俊臣的表演。
客观而言,赵俊臣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炉火纯青、毫无破绽,完全表现出了一位朝廷重臣惨遭匪徒绑架之后所应有的心理反应——紧张、害怕、羞恼、猜疑、以及竭力保命的满腹算计。
然而,出于心中“成见”,何宇就是认为赵俊臣的种种表现都是演戏。
实际上,赵俊臣很清楚何宇以及辽东镇众人的心中猜疑,但他并不在乎。
若是赵俊臣的后续计划一切顺利,只要让辽东镇众人接下来几天时间无法寻到确凿证据,那就算是何宇、西门盛、史城等人再是如何猜疑于他,也只能是受迫于局势变化与利害关系,皆是选择继续装傻,甚至还要主动为赵俊臣圆谎与遮掩……
想要做到这一点,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营造出一种所有人皆是有求于赵俊臣的局面,只要让各方势力皆是发现揭露真相对于自己而言有弊无利,只需要让所有人皆是找到台阶可下……
然后,所有人都会无视真相——哪怕真相就摆在他们眼前,一直等到这个真相被时间彻底淹没。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公开秘密”都是这样不了了之的,知情之人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而选择闭口保密,永远都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对于这种事情,赵俊臣早已是司空见惯,也认为自己接下来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让包括何宇在内的所有人,皆是主动放弃追究真相。
而现在,赵俊臣还必须要发挥天赋、继续演戏。
不得不说,当赵俊臣看到何宇明明已是极为猜疑自己、仇视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却又不得不配合自己表演的样子,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m.χIùmЬ.CǒM
也充分满足了赵俊臣心中的某种恶趣味。
*
此时,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皆是瘫坐在废弃房屋的一处角落。
这处废弃房屋的面积不大,所以除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之外,只有三处匪徒留在房屋之中负责监视。
何宇跌落陷阱之际受伤不轻,浑身疼痛难忍,但他也没有丢了朝廷大将的脸,并没有大喊大叫、惊恐失控,一直都是闭目养神、强自忍耐,只是偶尔挪动身体之际会忍不住轻哼一声。
但就在何宇强忍疼痛闭目养神、顺便暗暗思考后续局面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凑到了何宇的身边,看似关切的问道:“何总兵,你的伤势如何?可有加重迹象?是否还能坚持?”
何宇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盯了赵俊臣片刻之后,缓声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本将曾经在战场上承受过更为严重的伤势,这点伤势只是小事,还坚持得住!”
说话之际,何宇的语气依然是有些虚弱。
赵俊臣看似安心的点了点头,但这般假惺惺的表达关切之后,赵俊臣又立刻换了话题,问道:“何总兵,你觉得……绑架咱们二人的那些匪徒,究竟是何来历?可有幕后主使?他们绑架咱们,又是为了何种目的?难道当真只是想要索取钱财不成?本阁总觉得……事情很蹊跷!”
你竟然还会觉得蹊跷?这件事情至始至终最大的蹊跷就是你啊!
一时间,何宇心中仿若有一头凶兽嘶吼不断,若非是身陷险境、形势所迫,又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只怕是早已经跳起来用拳脚伺候赵俊臣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怒火,何宇心中一动之后,认为自己可以趁机试探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于是便顺口反问道:“那……赵阁臣心中可有猜测?”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同样是不答反问:“何总兵乃是老军伍了,也更为了解军中将士的情况……那在你看来,咱们所见到的那些劫匪,是否都是行伍出身?”
何宇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怀疑赵俊臣,一直都没有留心观察这一点。
于是,何宇当即是移动目光,暗暗观察房屋之中正在监视他与赵俊臣的那三名匪徒。
随后,何宇惊讶的发现,这三名匪徒的行为举止、身材气质,都不像是军中之人,反而更像是民间农户出身的汉子!
要知道,哪怕是那些战力嬴弱的寻常军户,也都是经历了最基本的军队训练,也经常进行操练,无论是举手抬足、还是形象气质,相较于寻常农户自然是有着明显不同。
尤其是禁军出身的将士,这些人代表着朝廷体面,虽然大多只是银样蜡枪头,但平日操练之际最是注重形象与气质,更是有迹可循。
而何宇眼前所看到的这三名匪徒,却显然不像是军伍出身,更不像是禁军出身。
何宇一直认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策划,所以绑架他的这些劫匪也必然都是赵俊臣麾下的禁军将士……事实上,除了那些禁军将士之外,赵俊臣也没有更多可靠人手可用。
但眼前这些劫匪,明显都不是禁军之人,这就让何宇不由是动摇了他此前的心中猜疑。
难道说,这一切事情当真都是巧合?是自己错怪赵俊臣了?
心中暗暗猜测之际,何宇向赵俊臣摇头道:“看他们的样子,都不是军伍之人,更像是寻常农户。”
谷</span>赵俊臣同样表现出了惊讶之意,道:“只是一群农户?本阁还以为……”
话到一半,嘎然而止。
何宇忍不住追问道:“赵阁臣还以为什么?”
赵俊臣压低声音道:“本阁原本还以为,这些人应该皆是军伍之人,若是那样的话,事情也就有迹可循了!
也不瞒何总兵,对于此次绑架之事,本阁心中颇是怀疑山海关吴家!像是这种蹊跷之事,若是存在一个幕后主使的话,那无疑是要看谁人最终获益最大!
而咱们二人遭到绑架之事,无疑就是以山海关吴家受益最大!何总兵你想想,本阁与你被绑架之后,皆是威望大损,也无力控制辽东局势,而辽东境内的文武官员则必然会被朝廷中枢追究责任,也同样是无法获益……
最终,也唯有山海关吴家,有机会为自己捞到许多好处,说不定还能趁机实现他们一直以来的夙愿,也就是插手辽东防务、控制辽东军政……吴应熊乃是蓟辽总督,他这种时候完全有理由趁机接掌辽东大权!”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宇顿时是目光闪烁不断。
然后,何宇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赵俊臣身上充满了蹊跷与可疑之处,但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有暗算自己与赵俊臣的动机。
更重要的是,山海关吴家不仅有这样的动机,也拥有这样的实力!
但随后,赵俊臣已是摇头道:“不过,既然何总兵已是认定这些绑匪都不是军伍出身,那山海关吴家的嫌疑也就降低了,毕竟山海关吴家若是想要犯险行事的话,必然是要动用军中亲信,而不是寻来一群庄稼汉子。”
赵俊臣这一番话,看似是说山海关吴家的嫌疑减轻了,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
毕竟,根据这种说法,赵俊臣当然是更不可能寻来一群庄稼汉子绑架自己与何宇二人了。
事实上,此时正在房屋之中监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的那三名劫匪,正是胡家庄的牛壮、以及牛壮的同乡伙伴,而许庆彦特意邀请他们参与这场绑架行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利用牛壮等人误导何宇的判断。
这个时候,何宇若是有机会观察房屋外面的情况,就会发现那些守在屋外的绑匪,大多是出身于军伍,甚至还能看出他们的禁军身份,然后也就不会受到赵俊臣的误导了。
只可惜,何宇在被绑架期间,至始至终都只会与许庆彦、牛壮、以及赵俊臣的几位亲信护院进行接触。
这种信息差,足以误导何宇的判断。
至少,能让何宇扩大怀疑范围,不再只盯着赵俊臣一人。
就这样,何宇沉思片刻后,突然扬声对房屋里的绑匪说道:“给我倒一碗水,我渴了!”
守在屋里的牛壮等人,本质上都是老实庄稼汉,对于何宇也是心存敬畏,自然是不敢拒绝何宇的要求。
所以,其中一人说了一句“你等一下”之后,就走出房间取水,随后就端着一碗水来到何宇面前,把水递给何宇之后又说道:“喝吧!”
何宇默默的喝了水,把碗递了回去,等那人走远之后,何宇对赵俊臣说道:“这人是辽西口音……吴家这些年一直都在设法渗透辽西,在辽东镇西路防区境内拥有许多土地,许多辽西百姓都成为了他们的佃户。”
赵俊臣微微一愣,追问道:“难道何总兵还是怀疑山海关吴家?认为是山海关吴家安排手下佃户绑架了咱们?”
何宇再次闭上双眼,缓缓道:“辽东镇的北路、中路、东路三处防区乃是抵抗建州女真第一线,每年都要经历战事,辽东镇南路半岛则是建州女真多年以来的重点觊觎目标,时不时就会受到建州女真的入境劫掠……
相较而言,辽东西路更为安全一些,战事也相对不多,所以辽东境内有钱有势之辈皆是喜欢在辽东镇西路防区购置田产,也皆是拥有大量对他们惟命是从的佃户。
所以,这些绑匪皆是辽西口音,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事后若是想要追查的话,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说到这里,何宇也愈发动摇了自己对于赵俊臣的猜疑。
毕竟,赵俊臣来到辽东镇西路防区时间太短,按理说并无能力召集一批境内农户拼上身家性命为他冒险做事。
唯有辽东境内的那些地方豪强,才拥有这种能力。
不过,心中猜疑虽然稍有动摇,但思及赵俊臣身上的种种蹊跷与疑点,何宇依然把赵俊臣视为第一嫌疑人。
而赵俊臣则是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也都在西路防区拥有大量田产与佃户了?说起来,若是有某一位辽东参将能从这些匪徒手中顺利救出本阁,同时何总兵你则是遭遇不测的话……那此人就必然会成为下一任辽东总兵的首选……”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何宇顿时是眉头一挑,转而就再次沉默不语了。
看到何宇的表情与反应,赵俊臣心中暗笑。
何宇作为掌权者,就与这个世界上所有掌权者一样,必然是一个多疑之辈。
事实上,掌权者若没有多疑天性,那就是完全不合格的表现,早就被人暗算下台了。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只言片语,就足以引导何宇的思路。
何宇就算是不信,但也同样可以在他心中埋下一枚种子。
挑拨离间、让对手祸起萧墙,自己则是坐收渔翁之利,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恶趣味之一。
虽然何宇上钩的可能性不高,但值得一试。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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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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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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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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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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