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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众人皆是面现思索之色,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意味深长,看似坦然的态度之下,却又隐藏着无尽算计。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解释道:“本阁与众位相见之前,就已经提前计算过了,一旦是依照本阁所设想的这种办法来做,朝廷中枢那边运输辽饷之际的粮耗,每年都至少可以省下二十余万石粮食、以及三十余万两银子……这样一来,朝廷中枢想要节省开支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与此同时,在辽东镇内部,辽饷略去了中转与集散的环节之后,仓储、管理、粮耗等等方面,同样可以节省不少,虽然我并不清楚具体数目,但也必然是极为庞大,这笔钱粮节省下来之后,同样可以提升边军们的军饷收入,以争取辽东镇全体将士的支持……
你们看,这般做法不仅是让朝廷中枢减少了开支,还能让边军将士收获更多实惠,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所有人都能落下更多好处!”
出声解释之余,赵俊臣又在心中默默补充道:“这般做法,确实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除了辽东总兵何宇,以及山海关吴家!”
*
大帐之内的众人,皆是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代表,自然都不是蠢人,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很快就已经猜出了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表面上只是涉及到朝廷开支、辽饷分配,但实际上则是趁机彻底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
在权力总数不变的情况下,若是要分给辽东镇武官更多实权,那就意味着其它某些势力的权力减少。
简而言之,放权意味着分权,分权意味着制衡,制衡则意味着有机可乘!
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所谓“要交给辽东各地武官更多实权”,其实就是一种分权与制衡的手段。
但赵俊臣并不打算从朝廷中枢那边分权,也不打算从本地乡绅手中分权,而是要从辽东总兵手里分权!
而且,还是最为紧要的财政大权!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虽然有许多人为了装清高总是说自己不在意那些铜臭之物,但实际上那些铜臭之物一直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根本,甚至可以完全决定一个人的生命价值。
现如今的辽东镇,何宇乃是公认的唯一领袖,所有人都对他惟命是从、马首是瞻,可谓是一呼百应。
按照明面上的说法,众位武官对于总兵何宇的忠心与拥戴,皆是因为何宇的赏罚严明、治军公正。
但实际上,所谓的赏罚严明、治军公正,皆只是何宇稳固权位的加分项,而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说根到底,何宇可以完全掌控辽东镇的局势,主要还是缘于两个原因,一是他有钱粮,二是他有强兵。
其中,钱粮就是辽饷的支配大权,强兵则是那支战力强大的辽东铁骑。
而将来一旦是让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各地镇守,拥有了直接向朝廷伸手索要军饷的权力,不必再经过何宇的分配,甚至就连军饷运送之际也可以通过海运、河运的方式,完全不必理会何宇的干涉……
到了那个时候,何宇对于辽东镇各地武官的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辽东镇各地武官还会对何宇马首是瞻吗?辽东镇内部还能像是现在这般铁板一块吗?琇書蛧
而一旦是辽东镇不再是铁板一块,可以让朝廷中枢合纵连横、逐个击破,那它还会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吗?
想到这里,帐内许多人顿时是双眼发光、暗暗兴奋。
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不由是顾虑重重。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虽然有机会让朝廷逐步掌控辽东镇,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但也无疑是彻底掘了何宇的命根子。
以何宇的强硬性格,一旦是发现赵俊臣的企图之后,又岂能坐以待毙?
说不定就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辽东地区都将会陷入一场大乱!
所以,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可谓是机遇与危险并存!
若是一切顺利,等到朝廷彻底控制了辽东镇之后,帐内的各方势力或多或少都有好处,至少可以抑制辽东镇的跋扈之风。
但若是局势失控,那么帐内的各方势力也必然都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还会危及他们的身家性命!
一时间,帐内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许多人当即是大声叫好、连连称赞,但也有更多人面现忧虑、陷入纠结。
赵俊臣暗暗观察了一下,却发现帐内众人之中地位与影响力最高的那几人,譬如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大儒张正卿等等,此时皆是沉默不语、表情犹豫,并没有第一时间表达赞同。
对于众人的这般反应,赵俊臣依然不觉得意外。
毕竟,辽东镇已经强势了太久时间,积威也已是根深蒂固,这种积威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清扫一空的,哪怕是有赵俊臣出面撑腰也不行。
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固然是不希望辽东镇继续强势下去、压得自己永远无法出头,也乐于见到赵俊臣出手敲打辽东镇,但若是赵俊臣的敲打手段有可能会牵连到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也必然会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不破不立”、“破釜沉舟”这些词虽然都属于褒义,但事到临头之际,却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这个“破”字的代价?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中不由是闪过了一丝讥讽之意。
*
事实上,赵俊臣也没有指望过自己这个时候会看到一呼百应的局面。
从某方面而言,此时的帐内情况,反而是赵俊臣所期望看到的。
谷</span>于是,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心中讥讽之意,摆出一副重视民意、从善如流的模样,笑着说道:“当然,这般想法只是本阁的一时想法、一家之言,本阁今天召见各位,也只是为了与各位提前通风、听取意见,各位若是心有疑虑的话,也大可以直接提出来……
当然,对于各位而言,这项提议过于突然了,想必各位一时间也无法思索清楚利弊关系……这样吧,各位可以先行返回各自的住处,认真思索一下本阁的这项提议,等到明天此时,咱们再次相聚于此、进一步商议,各位到时候也都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帐内大多数人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辽东镇有可能会掀桌子的缘故,他们皆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赵俊臣给了他们一天时间认真考虑利弊,无疑是一件好事。
于是,帐内众人皆是纷纷起身,向赵俊臣告辞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但辽东巡抚王世臻、以及督抚同知方振山二人,却是坐在原位不动,皆是寻理由留在了帐内。
很显然,这二人各有想法,并不打算等到明天,而是想要现在就与赵俊臣讨论清楚。
等到帐内只剩下了赵俊臣、王世臻、方振山、以及赵俊臣的几位亲信护卫之后,王世臻当即是站起身来,大声苦劝道:“赵阁臣,刚才人多,下官不敢当众驳您,但如今没有外人,还请您恕下官直言!
您的这项提议,看似极妙,但实际操作之际,却是绝无可能实现,反而会让整个辽东地区都陷入失控的危险!
暂且不说这辽饷一事,从来都不是只关系到辽东镇一家势力,您若是想要改变辽饷的运送与分配方式,不仅是辽东镇总兵何宇会极力反对,山海关吴家失去了每年雁过拔毛的机会,必然也会极力反对,就算是庙堂中枢那边,许多势力也一直都利用辽饷之事为己牟利,到时候也必然会极力反对,阻力之大必然会远超想象!
更何况,那辽东镇总兵何宇,乃是一个性格极为强势之辈,下官与他相处多年,对于此人的性情最是了解不过……何宇平日里虽是不显喜怒,也还算是隐忍,但若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与禁忌,他就一定会反应格外激烈,为了赶尽杀绝、根除后患,从来都是不折手段、不顾后果!
所以,下官还请您一定要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王世臻的苦苦劝告,赵俊臣则是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方振山,示意方振山表明态度。
方振山很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也颇为了解赵俊臣的性格作风,所以他偷偷观察了赵俊臣一眼、见到赵俊臣的平静表情之后,已是隐隐猜到了赵俊臣的一部分真实意图。
或许,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赵俊臣的诸般言行,都只是赵俊臣刻意表演的一场戏罢了,而赵俊臣所说的这项提议,也只是赵俊臣的计划前奏而已。
所以,方振山虽然也觉得赵俊臣的提议太过冒险,似乎是在逼着何宇铤而走险,但他并没有附和王世臻的说法,反而是善意提醒道:“赵阁臣,您的提议究竟是好是坏,卑职现在还没有思索清楚利弊,也不敢轻易表达想法!
但卑职还是想要提醒您一句,辽东镇经营辽东地区已经有百余年之久,可谓是根深蒂固,而本地的各方势力就算是对辽东镇的跋扈做法积怨已久,但也皆是与辽东镇联系紧密,甚至是完全依附!
而您今天所召见的辽东各方势力,其中或许就有辽东镇刻意安排的眼线,所以您今天就这样直接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设想,刚才还直接放任他们离开……恐怕是辽东镇那边很快就会收到相关消息,也会提前防范、设法阻挠。”
等到方振山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笑着点头,道:“两位果然都是朝廷良臣,你们的想法与顾虑,也皆是没错。”
说到这里,赵俊臣经过了这些天的缜密布局之后,也终于向王世臻与方振山二人稍稍透露了一些真实想法。
“实际上,本阁很清楚自己的提议有可能会迫使何宇铤而走险,也清楚本阁今天所召见的辽东各方势力代表之中,必然是有辽东镇的眼线……就算没有眼线,也必然会有两头下注的墙头草!而本阁今天的种种做法,就是为了让何宇提前收到消息!
若是何宇没有提前收到消息,等到本阁今后把这项决定当众公布之后,事情已是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到时候何宇也就别无他法,只能是选择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整个辽东都会大乱,你我这些人或许也会有性命危险!
反之,若是何宇提前收到了消息,他也就不会轻易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依然还会幻想与我私下交涉,想办法迫使我改变主意!
但这件事情,也就是辽东镇的各地武官今后究竟是否有权自行向朝廷中枢索要军饷,决定权并不在何宇手中,而是在于本阁、在于朝廷中枢,何宇就算是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也没用,只要本阁把这项提议通报于朝廷中枢,迟早都会有人出面推动这项提议……
所以,何宇若是想要与本阁私下交涉、设法逼着本阁让步,那他就必须要率先让步才行!本阁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王世臻与方振山二人皆是面现恍然,还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原来,赵俊臣并不是真打算要改变辽饷的运输与分配之现状,而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逼迫何宇主动退让!
一时间,王世臻与方振山皆是感到了安心,也连连称赞赵俊臣的手段高绝。
但这二人却不知道,赵俊臣此时依然是向他们说谎了。
或者说,赵俊臣此时依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王世臻身为辽东巡抚,与辽东镇合作多年,方振山本身也是一个钻营奸猾之辈,赵俊臣固然是不会完全相信那些与辽东镇联系紧密的各方势力代表,但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二人。
事实上,赵俊臣这一次的决心很大,一定要狠狠打疼辽东镇、甚至是一举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现状,所以赵俊臣所想要看到的结果,也绝不仅仅是何宇的暂时退让而已!
但方振山有一点想法没错,那就是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只是赵俊臣真正计划的前奏罢了!
这些天以来,赵俊臣利用调查两军冲突之事,一直都在设法扰乱辽东镇底层将士的军心士气。
而这一次,赵俊臣则是想要动摇那些辽东镇高层武官一直以来忠于何宇的立场。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旦是传到了辽东镇那边,不仅是何宇会迅速收到消息,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各地镇守也都会陆续收到消息,然后也一定会产生许多别样的念头。
这样一来,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与底层将士皆是人心思变,再等到这种人心思变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
赵俊臣将会搞出一件大新闻!
再然后,整个辽东地区都会风云变色!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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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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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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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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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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