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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志向、理想这类的高尚字眼,对赵俊臣而言太过于沉重了。
赵俊臣很敬佩那些有情怀、有志向、有理想的高尚人物,并不会因为自身的卑劣就将对方贬斥得一无是处,但赵俊臣也很清楚,一个人若是变得高尚了,就会受到许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一旦是遇到了那些不折手段的对手,就定然会吃大亏。
赵俊臣不愿意吃亏,所以他主动放弃了高尚。
但赵俊臣也并不是一味的卑劣,若是不损害自身利益的话,赵俊臣也经常会做出一些善举,力所能及的造福天下。
许多时候,赵俊臣往往会选择卑劣的手段实现自己的目标,但这只是因为卑劣的手段更加有效,仅此而已。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既不高尚、也不卑劣,他只是很实际。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善”、“恶”二字可以区分的,南关村的百姓们如此,赵俊臣也同样如此。
很显然,因为这一天的种种经历,让鲍文杰心中对赵俊臣产生了某些幻想,认为赵俊臣“朽木尚可雕琢”,所以他才向赵俊臣说出了这样的话,希望赵俊臣可以“幡然悔悟”、“回头是岸”,但他的良苦用心注定是白费了。
*
赵俊臣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他所制定的计划也很实际。
西北诸省的情况太过诡异了,可能性有很多,所以赵俊臣必须要先行排除某些最危险的可能性,然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前往潞安府进行调查,而是“调虎离山”、“请君入瓮”,让周大福想办法将潞安知府孙淼请到南关村里,这样的话赵俊臣就可以保证自己行踪的隐秘性,还可以控制住孙淼,从孙淼这里得到更加详细的情报。
到了第二天,周大福一大早就离开了南关村、前往了潞安府城。
进入了潞安府城之后,周大福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求见了潞安知府孙淼。
孙淼如今不过是三十出头,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他的相貌白净、气质文雅,能力也不俗,在朝野的声誉一向很好。
得到消息之后,孙淼也很快就召见了周大福,并没有任何怠慢。
别看周大福在赵俊臣面前总是一幅谦卑模样,但实际上他在潞安府城周围拥有大量的土地,并且还有许多亲族乃是潞安府里的世代吏役,所以孙淼也不敢有任何轻视。xǐυmь.℃òm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周大福求见孙淼的时候还送上了一份厚礼,总计价值三五百两银子,哪怕是看在这笔银子的份上,孙淼也会格外亲民一些。
见到了孙淼之后,周大福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求见孙淼的理由,称是自己的老父生病,又正好碰到了他的六十大寿,周家就想要为他冲喜,自然是大操大办,但府里没有任何贵客见证,未免是美中不足,所以周大福就希望孙淼能够前往南关村参加自己老父的寿宴,这样一来不仅是周大福的老父会高兴,冲喜的效果会更强一些,并且孙淼亲自为周家老父贺寿的话,周家在潞安府的声望也会提升不少。
孙淼身为潞安知府,又正值敏感时期,自然是政务繁多,近段时间也确实是非常忙碌,但看在厚礼的份上,孙淼还是很乐意在百忙之中脱身的,
最终,孙淼答应了周大福的请求,只是稍稍把手里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与周大福一同前往南关村了。
南关村与潞安府不过是二三十里的路程,二人赶在晌午之前就抵达了。
然而,进入了南关村之后,孙淼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周大福的说法,今天乃是他家中老父的六十大寿,周家也是大操大办、宴请了大量宾客,但他进入南关村之后,却发现南关村里面没有任何操办寿宴的痕迹,反倒是偶尔会见到一些身穿鸳鸯战袍的士兵。
当他远远见到周宅之后,发现周宅同样是没有任何的张灯结彩,完全不是大办寿宴的样子,附近的士兵也是越来越多,孙淼的面色微微一变,马上就向周大福说道:“周先生,本官突然想起来了,府衙里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忘记处理了,这件事情绝不能有任何耽搁,所以本官必须要马上回去,周先生老父的寿宴恐怕是不能参加了。”
说完,孙淼也不等周大福的回答,就直接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孙淼转身之后,却发现十余名士兵拦住了他的道路,没有任何躲让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之后,孙淼更是心中一沉,愈加觉得今天的南关村不简单。
这些士兵,皆是身材健壮,也完全没有惧怕孙淼的官威,绝不是潞安府附近的军户,而周大福今天把自己请到南关村里,恐怕也是不安好心。
于是,孙淼并没有斥责这些士兵,而是转头向周大福问道:“周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南关村里有这么多士兵?又为何要拦住本官的去路?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潞安府城里也有很多人都知道本官前来南关村的事情!周先生你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最好还是想一想后果!”
说话之际,孙淼的语气隐含威胁,但他的声音依然轻缓,似乎是不想要刺激周大福。
见到孙淼的这般反应,周大福眼中闪过了一丝敬佩,认为孙淼的城府很深,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也没有失去一个朝廷官员的应有气度。
不过,周大福却不打算放走孙淼,只是态度愈加恭敬的说道:“孙大人,草民绝没有任何恶意!草民今天把您请到南关村,也是因为南关村有一位贵客想要见您,这位贵客如今就在草民的宅里,您见到他之后就全都明白了。”
孙淼深深看了周大福一眼,知道事不可违,也就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再次转身向着周宅走去,而周大福则是连忙跟在一旁领路。
当二人进入周宅的正堂之后,正有两人坐在主位上相互交谈着,这两人显然就是周大福口中的“贵客”了!
见到了这两人之后,孙淼再次的面色一变,但很快就整理了衣装仪容,然后向两位贵客行礼道:“下官潞安知府孙淼,见过赵大人!也见过鲍大人!没想到二位大人竟是离开了京城中枢、来到了潞安府境内,下官没有及时招待两位大人,实在是罪过深重。”
看到孙淼的反应,赵俊臣也就停下了与鲍文杰的交谈,面带赞赏的说道:“孙大人,好久不见了!因为某些缘故,本官不希望自己的行踪暴露,所以只能以这般手段与孙大人见面,还望孙大人能够理解一二……不过,孙大人遇到意外状况之后,却依然是冷静不乱,不愧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原来,孙淼乃是阁老周尚景的门人,也一向是受到周尚景的重视,赵俊臣听过周尚景正打算进一步重用孙淼,从这方面而言,孙淼是可以信任的,因为他并不会轻易背叛京城中枢。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称赞之后,孙淼也是连忙表示了谦逊。
看得出来,见到赵俊臣之后,孙淼同样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孙淼原本还以为潞安府境内发生了兵变,并且乱军占领了南关村,周宅之中也是一场鸿门宴。
但既然这一切是赵俊臣的安排,就说明这件事只是庙堂里的变化,并不会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不过,赵俊臣突然出现到了这里,并且还是如此的行踪隐秘,显然是事情不简单,所以孙淼依然是心中警惕。
见到孙淼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孙淼落座之后,开始向孙淼询问朝廷赈灾的情况。
“本官这一次前来山西,乃是因为朝廷得到消息,称是朝廷支援给西北诸省的赈灾钱粮出现了纰漏,超过七成的钱粮不翼而飞了,所以陛下就任命我为钦差大臣,前来西北调查此事……”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孙淼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赵大人,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下官也有耳闻,只是不知事情的真假,所以就没有向朝廷禀报,但这件事情与下官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下官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朝廷的赈灾钱粮,只收到了巡抚大人的一封密信,称是赈灾钱粮周转困难,而潞安府的灾情也不严重,所以巡抚大人就想要把朝廷支援潞安府的赈灾钱粮用于其他地方,并且询问下官的意思,而下官自然是体谅巡抚大人的难处,再加上潞安府确实是还可以勉强维持,所以就同意了此事。”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这般情况,倒也与我想象中差不多,你一向深受周阁老的看重,今后还有远大前程,想来也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但我来到潞安府之后,却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西北诸省的各地官府一直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可有此事?”
孙淼点头道:“确实有这种事情,潞安府也同样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灾民,这一切也都是巡抚大人的命令,说是朝廷已经开始赈济灾民,灾民们的逃荒会造成地方空虚,还会带给各地混乱,事情一旦捅到朝廷中枢还会遭到责备,所以就严令各地衙门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
赵俊臣眉头一皱,追问道:“那么,灾民们被抓捕之后,又是怎样的安排?”
孙淼答道:“全部被送到了巡抚大人的驻地太原府,巡抚大人到时候会根据灾民们的籍贯把他们全部遣返回去。”
听到孙淼的回答,赵俊臣却是不由冷笑,问道:“孙大人,对于山西巡抚的说法,你信吗?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山西北部又是灾情严重,仅仅是处理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有什么精力调查每一个灾民的籍贯、并且把灾民们遣返原籍?”
孙淼则是垂头答道:“下官不知道,下官一切只是依照巡抚大人的命令办事,不敢多问。”
听到孙淼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眉头一皱。
原本,见到孙淼进入南关村之后的临危不乱的表现,赵俊臣心中对他还是有些欣赏的。
但此时,听到孙淼的这番回答,赵俊臣心中的欣赏之意却是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一切听从上级吩咐办事,所有事情皆是遵循规章制度,这般表现看似值得称赞,但实际上却是逃避责任的体现。
上司的命令未必就是正确的,规章制度也未必就是真理,以孙淼的眼光智慧未必是没有察觉到问题之所在,但他依然是只知道遵循上级的命令办事,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也没有任何的质疑之意,因为孙淼很清楚,哪怕自己最终办了错事,但因为自己只是遵循了上级的命令,所以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责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但他若是没有遵循上级的命令办法,哪怕最终办了好事,也首先会遭到上级的报复与刁难。
“过程正确大于结果正确”,这句话可谓是古今中外的官场真理,官员们也纷纷是依此而行、明哲保身。
显然,孙淼也是这样的官员,他并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只要没人能够挑出自己的错误,就一切好说。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周阁老会如此看重孙大人。”
孙淼似乎是没有听懂赵俊臣的讽刺,却只是垂头不语。
而赵俊臣也没有继续讥讽孙淼,因为他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往往也是这样的选择,明知道德庆皇帝的某些命令是错误的,但赵俊臣依然会按照德庆皇帝的旨意行事,所以赵俊臣其实也没有资格讥讽孙淼。
所以,赵俊臣只是继续向孙淼问道:“近段时间以来,山西官场可有什么异常的动态?”
孙淼考虑了片刻之后,答道:“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态,只听说今年的火筛入寇要比往年严重许多,因为蒙古那边也是连年遭遇天灾,所以他们这一次入侵劫掠的决心很大,似乎是由许多部落组成了联军,但因为朝廷已经有了防备的缘故,他们短时间内也不能突破防线,但北边的战局已经是愈加激烈了,如今山西官场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并没有什么异常动态……”
说到这里,孙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若说异常的话,下官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PS: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有人要造反?在明朝的环境下,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明朝的环境虽然不会发生造反谋逆的事情,但会发生许多更加奇葩的事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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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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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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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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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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