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听到德庆皇帝的宽慰之言后,赵俊臣一脸强自镇定的模样,但神色间的感动与激动,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了,被德庆皇帝按着靠坐在床头后,赵俊臣声音之中满是虚弱,亦满是自责,道:“陛下,臣给您添麻烦了,您就这样出宫,若是传了出去……”
德庆皇帝伸手一挥,打算了赵俊臣的话语,声音宽和:“你的病情朕已是知道了,积劳成疾,心力元气耗损,正是因国事而起,既然如此,朕来探望你,本就是理所当然。”
说话间,德庆皇帝却突然一叹,说道:“不过,你给朕添了些麻烦,倒是真的,如今因为你突然病倒,这南巡的准备事宜,朕却没什么知心人可以托付了,虽然太子河几位阁老都向朕举荐了一些人选,但各有各的短处,不似你般能让朕放心。”
德庆皇帝满是感慨,但眼中余光却紧紧盯着赵俊臣的反应。
赵俊臣虽然面色虚弱,却神色坚决,想也没想,急声说道:“陛下,臣的身体不碍事的,只要休养一两日就可痊愈,难得如今国库充裕,陛下您又对这次南巡期望极高,其他人不明陛下心思,怕是很难让陛下满意,并非臣自大,但这件事除了臣,怕也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所以这南巡的安排,还请陛下交付于臣,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话间,赵俊臣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身体无碍,又强撑着意欲起身,但不出意外,却再一次跌靠在床头。m.χIùmЬ.CǒM
而这般作为,似乎也耗尽了赵俊臣残余的最后一丝体力,身体动弹不得之余,苍白的脸色上,愧疚、焦急的神色,也愈加的明显。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还未有所表态,但跟着德庆皇帝进来的方茹,却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声抽泣,眼眶红红的,看着赵俊臣强自挣扎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想要阻止,但看了德庆皇帝一眼后,又贝齿轻咬,犹豫着没有行动。
方茹的这番作态,引起了德庆皇帝注意的同时,却也让德庆皇帝想起了方茹之前的那番话语——“老爷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政务,审阅折子之际,常常拖到子时往后也不能休息,连带着食欲也颇为不振,每日用食,比之往前,少之又少,妾身虽有心劝谏,但老爷就是听不进去,只说什么如今朝中财政渐宽,银子得来不易,如今花销出入甚多,要为陛下好好看管才是……”
两相联系,即使对于赵俊臣的突然病倒,德庆皇帝依旧存着些许怀疑,但心中依然不由的生出些许感动。
再次拍了拍赵俊臣的肩头,德庆皇帝缓声说道:“俊臣,既然如今国库充裕,诸般银钱出入,你又何必盯得那么紧?那些账目,掌握个大概就是了,你从前不是曾对朕说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如今又何必要如此耳目清明?朕可是知道,前几日为了一些布匹绸缎,你险些都把内廷逼入绝境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语气愈加的虚弱了,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开口:“陛下,正因为如今国库内库银钱充裕,臣才必须要紧紧盯着,陛下您之前不是说过,要仿江南园林,建一处皇家避暑之地吗?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甚至连地点都选好了,就在热河,那里夏季温和多雨,秋季凉爽宜人,离京城也不远,最是合适,只是这般建造,前后花销极大,臣得陛下信任,国库内库两边都管着,自然需要早做准备。如今能多留一分银子,将来那避暑之地建造之时,可用的银钱也能宽裕一分,总要让陛下满意才是。”
赵俊臣的这番回答,显然是在德庆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没能想到,赵俊臣的想法,竟会是如此。
沉默了片刻后,德庆皇帝却没有接话,反而话题一转,淡声说道:“朕这次来看你,把温采宁也带来了,温御医的医术,向来是太医院之首,由他为你诊断,朕也安心。”
说话间,德庆皇帝转头,向温采宁吩咐道:“温太医,你来为俊臣诊断一番,看看俊臣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采宁点了点头,来到床头,伸手为赵俊臣把脉。
然而,手指刚刚搭在赵俊臣手腕上,温采宁就是不由一愣。
无他,赵俊臣的胳膊实在是太冰凉了些,肌肤也实在太僵硬了些。
这是因为,自德庆皇帝出现之后,赵俊臣就把一颗玉石压在腋下,而这般手段固然可以控制脉搏,但同时也阻碍了血液循环,时间稍长,臂膀处的体温就会降低,肌肤也会变得僵硬。
而用这般手段修改脉象,体温降低与肌肤僵硬,正是最大的破绽。
只是,正如方茹所说,这般下九流的小手段,瞒不过行走于民间的赤脚医生,但想要瞒过一向只为达官显贵们诊病的御医,碍于经验见识,却反而容易。
所以,温采宁虽然感到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体虚加风寒的缘故,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为赵俊臣诊断着。
诊脉结束后,温采宁又向赵俊臣询问了些身体的状况与感受,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得出了结论,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大人的脉象确实奇怪,虚弱无比,时有时无,不过结合赵大人的描述,应该是积劳体损之症,需要多加休养。”
随着温采宁的禀报,德庆皇帝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除。
赵俊臣却面色急切,向温采宁追问道:“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如今朝堂之上,正值多事之秋,我的身体可拖不得。”
听赵俊臣迫不及待的追问,德庆皇帝叹息一声,拍了拍赵俊臣的肩头,说道:“俊臣你虽病的不巧,但生老病死,总是不如人意,你接下来安心养病就好,户部那边,朕是不会让别人插手的,你放心就是,只是南巡的诸般安排,怕是要另行安排了。”
见赵俊臣似乎有些不甘,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叹。
心中再无疑虑之后,想及赵俊臣的忠心表现,德庆皇帝突然又说道:“俊臣,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不仅朝廷的银钱安排,以及庙堂上的明争暗斗,就是太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怕也让你寝食不安吧?”
赵俊臣面现惊色,迟疑片刻后,却是沉默不语。
德庆皇帝缓缓道:“朕在这里,给你留一句实在话,只要你用心为朕做事,只要朕还在位,这庙堂之上,朕就不会让人与你为难。”
………
“只要你忠心为朕做事,只要朕还在位,这庙堂之上,朕就不会让人与你为难。”
在不久前,德庆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去了。
赵府上下,如今大都前去恭送德庆皇帝离开,赵俊臣虽有心相送,却被德庆皇帝阻止了。
此时,赵俊臣正靠坐在床头,心中回想着德庆皇帝的这句保证,神色间似喜似忧。
这次德庆皇帝微服私访,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德庆皇帝确认了赵俊臣的“病情”,而赵俊臣,则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这番保证。
或者说,赵俊臣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与底线。
事实上,这次装病,赵俊臣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德庆皇帝表现忠心,用尽各般手段,尽可能的感动德庆皇帝,加重自己在德庆皇帝心中地位之余,亦趁机试探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与底线。
至于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的合作,陷害太子朱和堉等等事情,则只是顺便为之。
德庆皇帝这次微服私访,虽然出乎赵俊臣意料之外,但就算没有这次微服私访,在明天的早朝上,赵俊臣依然会上演一出“带病上朝”的戏码,只是效果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罢了。
“只要我忠心,只要你还在位,我就能确保无忧吗?”
回想着德庆皇帝的保证,赵俊臣喃喃自语,但却没有什么开心放松的样子。
对一位帝王而言,这番保证,固然已是恩宠至极,但赵俊臣却明白,保证只是保证,但德庆皇帝会不会遵守这番保证,却是另一回事了。“说话算话”、“遵守承诺”之类的品质,并不属于帝王,所谓“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也只是一种伪装罢了,若说翻脸如翻书,怕是没谁比帝王们更加熟练。
更重要的是,这番保证,德庆皇帝设定了两个前提,一个是“继续忠心”,一个是“自己还在位”。
而这两种保证,本身就是一个前后矛盾的驳论。
若是继续为德庆皇帝忠心办事,以德庆皇帝的性子,赵俊臣就需要不可避免的继续为德庆皇帝背黑锅,如此一来,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越来越臭,等德庆皇帝退位或者百年后,改朝换代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即位的帝王,又如何能放过赵俊臣?
“高宗对秦桧,世宗对严嵩,乃至于乾隆对和珅,怕是都有过类似的保证吧?不过,总算知道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底线,心中也能安定一些。而且有了这番保证,接下来在庙堂之上,我若是动作大了一些,德庆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底线态度究竟为何,一直是压在赵俊臣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让赵俊臣总是不能安心。
但如今,明白了这般态度底线后,赵俊臣却依旧没有轻松之意,反而开始思考一些更深远的事情。
………
就在赵俊臣暗思着接下来的计划的时候,房门轻敲。
“少爷,我回来了。”
门外,却是许庆彦的声音。
许庆彦没有做戏的天赋,所以德庆皇帝来的时候,虽然方茹的身份地位并不合适,但诸般应对之事,赵俊臣还是全都交给了方茹负责。
而事实证明,方茹做的确实很好,甚至超乎赵俊臣的想象,赵俊臣之所以能取信于德庆皇帝,并让德庆皇帝在感动之余,甚至向赵俊臣做出了承诺,方茹前后的诸般表现,堪称首功。
至于许庆彦,为了避免他露出马脚,赵俊臣让他暂避了。
“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推门而入。
“陛下离开了?”
许庆彦点头道:“刚刚离开。”
赵俊臣又问道:“陛下私访的消息,可传了出去?”
许庆彦一笑,说道:“虽然陛下叮嘱过,这次私访要尽量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但来探病的几位朝中官员,在咱们的安排下,却正好看到了陛下离去。如此一来,怕是一天之内,朝野之间就会都知道陛下来访的事情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正好,圣眷这东西,就是要给别人看的,虽然并不是越多越好,但有些时候总也有些用处。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将装病远离朝堂,庙堂上发生的事情,也只能看着,无法直接干预,这个时候,总会有些人心存侥幸,想要趁机讨些便宜,让百官明白陛下对我的看重,也能让他们多些顾忌。”
许庆彦赞道:“还是少爷看的明白。”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方茹亦是推门而入。
此时的方茹,笑意盈盈,巧目盼顾之间,满是媚态,又哪里有丝毫之前的担忧模样?
心中暗赞方茹的演技之余,看出了方茹神色间的某种期盼,明白了方茹的心思,赵俊臣一笑,对着方茹招了招手,方茹亦来到了赵俊臣的床头。
“今天你做的很好,咱们这位陛下,性子最是多疑,若是没了你的前后表现,想要消除他心中的疑虑,我却也没有十足把握。”
说话之间,赵俊臣拍了拍方茹的白嫩小手,又说道:“有你在身边帮衬着,是我的运气。”
“还不是老爷你的计划得当。”
听赵俊臣的称赞,方茹娇声说道,但神色之间,却愈加开心,好似一个纯真孩童,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
倒是旁边的许庆彦,突然轻哼了一声。
他依然对方茹看不大惯。
看着方茹的开心样子,赵俊臣却在暗暗想着,是不是该给方茹多些信任,让她帮着自己多做些事情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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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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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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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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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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