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货心里有鬼。
当年发生车祸时,陆夫人肯定失去了意识,他们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这些,都跟她无关了。
她现在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再复查两次,等人度过危险期,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想清楚这些,她转头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刚转过转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办公室门口。
男人靠在墙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他微低着头,侧脸轮廓在晨曦的光影里半明半暗。
看不清楚情绪。
阮知夏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这男人眼神有些复杂。
虽然她对过去已经释怀,但是偶尔想起来,还是对着男人有些抱怨,觉得他挺可恨的。
然而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十七年前他才多大啊?
十二三岁,唯一心疼自己的人永远睡了过去,他独自一人面对周围的恶意,在陆家这个狼群中生存。
很辛苦吧。
也难怪这么狗……
她看了他半响,憋出一句,“医院禁止抽烟。”
陆景深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开口嗓音有些黯哑,“我没点。”
那可怜巴巴的表情,搞得她像是恶人一样。
阮知夏扁扁嘴,推开办公室的门。
进门前,她顿了片刻,转头问他,“要进来坐会儿吗?”
男人直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
阮知夏随手将白大褂脱下来,然后穿上外套,把扎好的头发散开,随手拨弄了几下,又拿起一旁的围巾和钥匙。
“陆夫人现在病情稳定,没什么问题。但是先前我说的,她在车祸前已经失去意识,你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你爷爷和爸爸,似乎很期待她失忆的样子……”
她声音淡淡,将自己推测的信息告诉他。
虽然不想插手。
但毕竟情侣一场,能帮上忙的,她还是告诉他好了。
话落,没等到对方的回答。阮知夏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疑惑的眸子落在男人身上。
陆景深坐在办公椅上。
状态跟刚刚没什么差别,眼睑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以前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胜券在握,让人下意识仰望和臣服。但是眼前这个人,收敛了所有光芒,周身笼着一层颓然的气息。
跟以前大相庭径,让阮知夏看着有些生气。
“有那么难接受吗?无论如何,她是你母亲啊,她爱你!就算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也该是欣喜的心情吧?”
“她只爱她自己。”
陆景深突然打断她,嗓音低低的。
阮知夏噎住,只听见他继续,“她或许爱过我,但她更爱的是她自己……”
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陆家接回来的。
在那些灰色的童年里,他见得最多的,就是母亲不顾一切的逃走,然后被父亲找回来,囚禁在陆家老宅的阁楼。
陆家那群人冷眼旁观,像看戏一样。豪门生活太乏味,他们把母亲的逃走当解闷的节目了。
毕竟大家都明白,在帝都,没有人能逃脱陆家的掌控。
母亲一开始还带着他走。
到后来太过绝望,连他都顾不上了,只想逃出那个金丝牢笼。
犹记得最后一次,他上午还听着家教老师对他的冷嘲热讽,说私生子就是不如正牌少爷聪明,学东西都慢很多。
然后下午就听到母亲车祸进医院的消息。
站在医院走廊里,听着医生说她没有求生意识,会成为植物人,永远的沉睡下去。
他没哭,也没闹。
甚至觉得很欣慰。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用其他方式逃走了,彻底逃离了讨厌的人。
但陆家总有很多嚼舌根子的人,就算母亲躺在病床上,他们都不消停,用各种恶毒语言去攻击他,用刻薄的态度去打压他。
久而久之,他心里那股逆反心理也逐渐生成,第一次有了夺权的心思。
想把陆家这群人踩在脚下,想用母亲相反的方式来反抗……
“那些年,我心里总有一个信念,想让母亲醒来,看到现在的一切。我每天都陪她讲话,跟她说我的努力。医生明明说她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她知道我的努力,但还是不愿意醒来。”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她恨父亲,恨到连我都不在乎。”
所以既然不在乎,为什么刚刚醒来的时候,会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看着他。
这十多年来,陆景深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薄情冷漠,不会再受到任何以爱名义的绑架。
但他大错特错了。
第一次,输在阮知夏手上。
第二次,就崩溃在刚刚那个心疼的眼神里。
“我从来没怨过她,因为我早就明白,人都是自私的。”他声音哽咽,带着不解,“但是明明都放弃了,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爱我的模样。”ωωω.χΙυΜЬ.Cǒm
阮知夏看着他这幅,茫然又痛苦的样子,心脏像是被揪紧了。
有人说过,如果没见过光明,我也许可以忍受黑暗。
同样的,其实习惯了黑暗,也很难接受光明。
她多多少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就是惯有认知被打垮,强迫自己不在乎的东西,突然拥有。
害怕又紧张,不愿意触碰……
她放下围巾和钥匙,上前两步,蹲在他面前,抬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陆景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男人低眸,幽深的视线落在她娇俏的脸上。
“正视内心想要的,其实并不可耻。”
她声音缓缓,一字一句带着温和的力量,却直击人心,“你虽然没有抱怨,但是你想要。你想要得到她给的温暖,想要跟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完整的家,有母亲的呵护。”
“我……”
“我跟你提分手的时候,就问过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吗?”
“……”
陆景深眼睑轻颤,他记得很清楚。
他当时没有犹豫,果断又冷漠的甩给她几个字:你觉得可能?
他当时觉得,永远没可能。
感情这种东西,他不需要,也不屑有。
但也就是当时没能正视自己的内心,笃定的否认,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用那么别扭,想要就是想要,期待就是期待,没什么丢人的。你没那么强大,你不是无坚不摧,你需要被爱,这不难承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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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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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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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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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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