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地平线钻出一抹鱼肚白。
从阿梅尔山口吹下来的彻骨寒风穿过广阔平原和郁郁葱葱的伊伦瓦尔德森林。
林区之中,两座碉堡、一排尖刺路障组成的简陋驻兵站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我的小蜜枣长得可真快啊,从她出生之日算起,我有十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上次放假回家我才发现她已经从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变得好像玛丽,尤其是她的鼻子和嘴巴。千真万确!你们真该去看看,小家伙别提有多可爱。”
一个年轻而温柔的声音说着,桌子上淡黄色的烛光照出他爬满青涩胡茬的脸庞,圆顶头盔下,眼眶隐隐泛红,“可惜,我以后再也不能陪着她。”
“我有点担心我的母亲,她独自一人在家,城里面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我走以后不知道她怎么办?”另一个留着厚实胡须,浑身披甲的中年男人恋恋不舍地说,“以后她腰腿的旧疾再发作,谁还能给她揉一揉?”
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他被油脂黏成一撮撮的黑发向后飘飞。
“一年多前在雅鲁迦河上,一名猎魔人大师在我的船上斩杀了一头变异章鱼。我还给他搭了把手救了个鼻涕虫…”
留着络腮胡的亚度尼斯回忆道,“那可是一艘传奇战舰啊,我本来打算留给我的小雷吉当做传家宝,就这么卖了!要是还能回去掌舵,在河上转几圈,我死也无憾了。”
剩下的几名披甲守卫同样眼神唏嘘,陷入回忆,他们都心知肚明,自从上次回过家后,他们已经与过去的生活永远分离。
“弟兄们,别再当着一个无牵无挂的老鳏夫的面炫耀,回忆到此为止,”加斯帕站起身,布满老茧,涌出大量热的手掌一一拍过士兵们的肩膀,棕色的眸子扫过剩下的八个兄弟,“陛下已经做过承诺,会为你们照料家人,管他们一辈子。”
“也别抱怨,当辛特拉都不在了,我们的家也只能被尼弗迦德的杂种给摧毁!我们的家人将沦为比乞丐和流浪汉更可怜的难民,相信我,那比战死更加可怕!”
“辛特拉没有孬种和懦夫,我们只是…”他语气一哽咽,“比别的兄弟先一步投入芙蕾雅女神的怀抱。”
加斯帕的话音刚落,
“啾——”
一道尖锐的气爆炸响,数里之外,一道异常刺眼的黄光冲天而起,照亮附近灰白的天空!
“弗尔的信号!?”
九人瞬间脸色大变,眼神闪烁,露出深深的绝望,接着攥紧拳头,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一点头。
加斯帕冲进哨塔,用一枚贴身的小巧钥匙开启一个精致的黑檀木匣子。
一只小巧的千纸鹤飞出匣子,擦着他铁青色的脸飞入天空,又瞬间化作一只活灵活现的的乌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振翅飞向玛那达山谷!
他看着远去的信使,沧桑粗粝的脸颊浮现一抹决然。
加斯帕拿起一只裹着油布的火把,提起一桶油,离开哨塔,迅速钻进密林。
“噗呲噗呲…”
燃油洒满树干,火把往上一沾,火苗贴着树根由下往上蹿,星星之火眨眼演变成蓬勃火焰。
一棵又一棵,不停被火把点着。
另外八名守卫正和他做着相同的事。
……
一大片一大片树林中蔓延起可怕的火光和浓烟,油脂和树脂的味道飞快散播,到处都是燃烧的气息。
树林在燃烧,铺满树林的枯枝败叶也在燃烧,而清晨忽而来狂风进一步助长了火势。Χiυmъ.cοΜ
很快,整个伊伦瓦尔德的林区都将化作火海!
九个人就躲在驻军站的掩体后方,眼神直直盯着前方燃烧的黑暗,拔出武器,浑身散发一种与敌俱焚气势。
他们也许无法阻挡尼弗迦德的骑兵,但只要把庞大的步兵队伍拦上个一时三刻,都将为辛特拉争取到胜机!
嘹亮的号角声突然响起,震得桦树叶纷纷掉落。紧接着是战马的蹄声,一群骑士向着哨站冲锋而来,身上的铠甲、手中刀剑,透过飞翼头盔缝隙的瞳孔,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狂风吹起他们身后绣有银色日轮的黑斗篷!
守卫们的眼神既恐惧又期待!
“聿——”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骑兵仿佛遭到攻城锤重击——数乘黑马的前蹄被连接在树林间的绊马索一挡。
马匹猛然向前跪倒,马头埋进土里,身体侧躺,在长嘶声中挣扎,卷起尘云,却爬不起身。
马背上的骑士更惨,身体因为惯性腾空而起,跨越数米的距离,重重跌倒在地,或是四肢脖子扭曲咽气,或是直接飞进了燃烧的树林里。
活生生变成烤肉!
“兄弟们,干死这群杂碎!”加斯帕一挥手,唾沫横飞,目眦欲裂,“给我射击!”
脸上恐惧、狰狞交织,躲在掩体边的守卫们纷纷掏出“加布里埃尔”,朝着倒在地上的骑兵猛烈射击,数把弩瞬间将他们射成筛子。
但他们的运气到此为止。
崩断的绊马再也无法阻拦后方的敌人。
无边无际的黑甲骑兵,踢着马腹,如同潮水一般挟裹而来,挥舞长剑,拉开弓弩,推翻路障,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箭如雨下!
九名驻军站的士兵顽强地用盾牌挡住第一波攻击。
然而在数倍于他们的骑兵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不堪一折!
他们挥动长剑,拼命大喊着以最英勇的姿势冲向黑甲军!
刀剑、长矛荡过半空,劲风扑面,骑兵将他们淹没。
眨眼的功夫,所有守卫都失去了战斗力。
有的身中数剑倒在血泊中。
有的身上插满箭矢,变成刺猬。
有的被冲锋的骑士用长枪挑飞。
加斯帕还剩一口气,一把利剑削掉他半张脸和下巴,后背脊椎被钉头锤击断,他的大腿被战马踩成粉碎,断裂的肋骨扎进内脏,身体虚弱地软倒。
他吃力转头,不久前还一起回忆家人的战友,统统变成冰冷的尸体。
尼弗迦德人站在那上面,用长剑挑起血肉模糊的首级。
剧痛、无尽的凄凉,和鼻子间的酸意,淹没了他。
鲜血和眼泪染红视线。
视野的余光看向熊熊燃烧的森林。
被火焰包围的骑兵!
“我们做到了,辛特拉必胜,正义必胜!”
他惨笑着,浑浊的泪珠沿着血淋淋的脸颊滑落,手臂渐渐垂下,手指也渐渐松弛,他与他的战友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阖上双眼,错过了接下来的画面——
树林间毫无征兆地落下一场倾盆大雨,磅礴的雨水从天而降,将林木间萦绕的火焰扑灭。
水汽蒸腾,然后狂风将一切吹散。
……
一支绵延数里的庄严肃穆的军队正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行军,他们披着漆黑冷冽的甲胄,头顶是长矛与日轮旗组成的森林。
十几位披着黑色斗篷、身材或纤细或结实的术士坐在高头大马上,重重保护之中。
他们双手做出复杂的手势,肉眼不可见魔法灵光穿过这片林区。
火焰熄灭,前路一片通途,军队所向披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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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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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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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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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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