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染成血色,挂满密密麻麻的猩红旋涡,好似满天星辰,又好像末日来临时,燃烧着火焰的陨石。
一道人影被抛下,坠入大地。
一张网接住了他,也笼罩住大地。
这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网中每一根蛛丝都被放大千百倍,其中堆满了累累白骨:老鼠的骨头,人类骸骨,寻常野兽的骨骼。也不乏巨人、鲸鱼、龙类庞然大物的骨架。
蛛网不停地向着黑暗的远方编织。
人影开始拼命挣扎,然而如同身陷流沙,越是挣扎周围的蛛丝便收缩得越紧,渐渐顺着他的脚踝往身上爬,迅速吞没了他大半个身体,将他缠成了茧,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顽强地瞪着。
似乎触发了某种讯号,蛛网地震般地颤抖,紧接着一道阴影扑至面前——一个巨大的腹部遮住了他,呈纺锤形好似满帆的驳船,上面长满黑色的绒毛,腹部的两侧共生长着八条锋利的螯足。
“blakat……”
锉刀般难听的声音响起,在蛛网中来回荡漾,渐渐高亢,声音分不出男女,令人毛骨悚然,就仿佛有无数男女老幼在一同吟唱,无数个声音被揉合成一体。
“grayba……”
怪物的腹部向后撤,露出一个巨大的脑袋,狮子一样的脸上闪烁着狡诈和贪婪,朝他吐出了遍布倒刺的舌头。
……
“小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又走神了?”
“抱歉,奥克斯,我昨晚没睡好……”罗伊揉了揉黑眼圈,神情有些怔怔地,“我做了一个噩梦,从来没有见过梦中类似的场景。”
“猎魔人也会犯噩梦?”奥克斯挤了挤眉毛,露出一抹轻浮的笑容,“我明白了,你这个年纪那方面若是得不到满足,春梦连连也不奇怪。说说看,你是不是梦到个两百多磅的胖女人压在身上?”
“闭嘴,白痴!”旁边的瑟瑞特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一位骑士身受重伤,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现在是早晨八九点的光景,三名猎魔人刚离开女术士珊瑚的住处不久。
瑟瑞特推着一个独轮手推车,里面躺着伤势最严重的马尔斯骑士,这位骑士左胸处覆盖着大片洁白的绷带,面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此刻正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另外两名骑士则幸运得多,断手断脚处打好了支架,被罗伊和奥克斯一人搀扶着一位。
另外他们的意识很清楚,只是身体稍微有点虚弱。
“我这叫幽默、乐观!”奥克斯别过头,冲自己搀扶的伤员笑了笑,“生活已经如此的艰难,如果这苍白的底色上不加入一点有趣的色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对吧,泽林兄弟,有我陪伴你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额……”
泽林咳了两声,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瑟瑞特见状叹了口气,对说服自家兄弟彻底死心。
他转向了罗伊,“你刚才提到噩梦,我倒是有另一种看法。”瑟瑞特分析道,“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不太可能会梦到无缘无故的事。这个噩梦会不会是某种预兆、警示?你应该把它重视起来。”
罗伊颔首,刚想解释什么,胸前的吊坠突然开始震动。
猎魔人不约而同绷紧了身体。
紧接着,这条羊肠小道迎面处走来两个女人,她们分别穿着红色和黄色的开胸长裙,风姿绰约,天鹅般修长的美颈上都带着一枚护符,行走间,分开的裙摆不时露出她们肉光致致的大腿。
有时候,计划总是比不上变化。
活泼好动的奥克斯意外地低下头,没有去欣赏那副美妙的风光,而是默契地闭上了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想着从女人身边尽快溜走。
他们靠了过去,然后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儿,提神醒脑,还有点别的什么成分在里面。
“猎魔人!”
那位个子小一些的女术士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转过了脸,抚摸着脖子间的安卡,淡褐色的眼睛秋波流转,“我认得你们……”ωωω.χΙυΜЬ.Cǒm
“抱歉,虽然我巴不得认识您这么漂亮迷人的女士,但我们之前没见过。”奥克斯匆忙说了一句,就要搀扶着泽林继续前进。
而女术士直接拦在了他们身前。
“我很肯定…”女术士说,“我还没有老到丧失记忆。上次在苟斯·维伦西北边,仙尼德岛…我们见过。”她转向身边的同伴,“特莉丝,还记得那个笑话吗?”
“当然,记忆犹新…”另一位有着红栗色蓬松长发的女术士嗓音好似百灵鸟般清脆动人,她走了过来,浅蓝色的大眼睛在几名猎魔人间来回打转,甜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好奇,“就是他们几位想要偷偷溜进艾瑞图萨,然后被抓住了?”
凯拉·梅兹指了指奥克斯兄弟,“这两位,我没记错,应该叫瑟瑞特和奥克斯,加上另一位光头猎魔人雷索,在没提出申请的情况下直接闯进了艾瑞图萨,很不幸,被学院的一堆老师捉了起来。”
女术士似乎回忆当时滑稽的场景,捂着嘴巴娇笑了一声,“但他们不仅没有什么坏心思,还给学院送去一位好学生,所以学院第二天就释放了他们。”
“凯拉女士,您记性还真好…”奥克斯苦笑道,一向乐天派的他也没了好心情,被一群术士俘虏,可不是什么光辉事迹。“但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时间跟您叙旧,必须离开。”
“等等!中间这位英俊的小伙子是谁,如此年轻的猎魔人,我怎么毫无印象!”
凯拉·梅兹绕着猎魔人,像猫一样地踱步,裙摆和秀发若即若离地碰到猎魔人身体,那淡褐色的眸子似乎潜藏着一种别样的热情,这让罗伊想到了姑娘向客人推销的情景。
他保持了沉默。
“这位是我们的小兄弟,蛇派猎魔人罗伊……”
瑟瑞特替他说了一句。
“罗伊,久闻大名!卡思嘉的恩人!”凯拉·梅兹妙目往蛇派猎魔人身上一扫,莞尔道,“让我想想…艾德斯伯格的卡思嘉、辛特拉的西尔玛,你们…居然送了两个术士种子!学院真该给蛇派颁发荣誉勋章——艾瑞图萨之友!”
凯拉朝着年轻的猎魔人伸出了小手。
罗伊握了握,也有些恍然,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帮助了两位可怜的畸形女孩。
“那么诸位朋友,是准备赶去救治这位白蔷薇的骑士?”凯拉·梅兹突然冲特莉丝点了点头,后者做了个手势,不等猎魔人反应,便娴熟地念出咒语,胸前的蓝宝石银护符一阵颤抖,瞬间魔法的光芒笼罩住骑士们的身体,扫描一样照出了他们体内所有的伤势。
猎魔人按住剑柄的手又缩了回去。
凯拉·梅兹在一边解释道,“何必浪费时间找医生,特莉丝妹妹精通治疗法术,她就是最好的医生。”
闻言,罗伊又想起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特莉丝·梅莉葛德女士虽然擅长治疗术,自身却对魔法过敏,不能对自己使用任何魔力治疗手段。
特莉丝接过她的话头,“这两位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不需要我插手。但我可以替剩下的那位骑士治疗,让他摆脱生命危险。”
三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
“美丽的的特莉丝女士,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奥克斯问。
“条件?”女术士目光在猎魔人间游移不定,接着摇了摇头,“我了解猎魔人的原则。但这次治疗不会收取任何费用,也不需要你们跑腿。”
“毕竟你们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带到艾瑞图萨,帮他们摆脱了痛苦。些许援手,不成敬意。”
两位女术士目光闪动,都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
猎魔人们松了口气,有人愿意免费解决难题自然是极好的。他们很快带着两名女术士就近找到一间客房。
“稍等片刻,费不了多少时间。”
特莉丝·梅里葛德开始念诵着咒语。
……
“凯拉女士,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这趟来贸易区有何贵干?”
“叫我凯拉顾问…”女术士挺起玲珑有致的胸膛,朝猎魔人伸出了手,“早几日,我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维吉玛国王弗尔泰斯特的皇家顾问,”
三名猎魔人按照礼仪吻了吻她的手背。
“这次来贸易区,是为了拜访一位朋友……”说到“朋友”两个字,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冷了下来。“丽塔·尼德,几位认识吗?”
“咳、咳……”年轻的猎魔人脸色古怪,“你们恐怕白来了,珊瑚还在凯拉克任职。”
“珊瑚?”凯拉·梅兹注意到猎魔人的口吻,诧异道,“你这么叫她,她允许了吗?我懂了……她把你看得和最钟爱的口红一样重要。”凯拉饶有兴致地说,“没想到丝毫不懂得放松的老女人也会交朋友,还是位猎魔人,相当年轻,品位不错……”她的目光更加的放肆,仿佛在打量商品。
罗伊脸色沉了下来,“凯拉顾问,在背后议论一位高贵的女士未免太过分。”
“生气了?这么说你和她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入’”,凯拉“咯咯”娇笑了两声,“你也别着急,我叫她老女人是有原因的。知道她身上那条神仙鱼纹身?去翻翻史凯利杰的历史书,你会发现她的真实年纪。”
“那又如何?”罗伊摇头道,“两百岁的女术士和一百岁的女术士有什么区别?您也别忘了,对于猎魔人而言,时间同样没有太大的意义。”
“哎,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既然你愿意替她看房间,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凯拉·梅兹背过身,重新面对猎魔人兄弟。
“要不要考虑我在辛特拉的提议?”凯拉·梅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转向奥克斯,褐色的眼波柔柔地,“维吉玛是大城市,这里的设施比乡下豪华得多,我听说还有玫瑰温泉……”
……
罗伊撑着下巴,与两位缺胳膊断腿儿的骑士并排而坐,安静欣赏另一位女术士施法“演出”。纤纤十指交织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的药剂从魔法包裹里飞出,排成一圈,围绕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旋转,好似表演魔术一般。
其中极少数猎魔人能认出来,大部分都是高深的炼金药剂。
两名骑士都陷入痴呆状态,女术士一系列流畅的动作,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身材,好似一场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不知不觉,泽林骑士看得嘴角边渗出一丝晶莹的口水。
罗伊出神了一小会儿,特莉丝·梅里葛德,这个从前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凯尔·莫罕,花园温泉、河边灯塔、陶森特葡萄园的女人,竟然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他恍惚了,分不清虚拟和真实。
但回味儿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她纤手一指,容器中的药物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覆盖住马尔斯的伤口,迅速渗透了进去。渐渐地,骑士苍白的脸恢复血色,停止了梦呓,安然沉睡。
女术士用一方洁白的香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皮肤并不十分白皙,但很细腻,操劳过后,浮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晕。
早晨柔和的阳光为这层肌肤镀上一层光辉,一时间荡人心魄。
“他现在没了性命之忧,但得床上躺一个月,期间不能剧烈运动,伤口不要沾水。”
猎魔人点点头,和泽林、亚贡配合,让马尔斯更好地平躺下来。
“梅里葛德女士,这次辛苦你了。”
特莉丝笑了笑,唇边的美人痣和脸颊上的几粒小雀斑都活了过来一般,她看起来开朗地像个少女。“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猎魔人都是比狗熊还强壮的,七老八十的男人。”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女术士。”
“你认识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熟人。”特莉丝好奇地说,
难道我的眼睛会说话?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我认识你……好吧,我从杰洛特那里听过你的大名,你是叶奈法的好姐妹,一位年轻而天赋异禀的女术士。”
“叶奈法,这家伙还没带我见见她情人……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关系修复得如何。”特莉丝苦恼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冲猎魔人欣然一笑,朝他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吧,猎魔人,我是维吉玛的皇家顾问,来自马里波的特莉丝·梅里葛德,”
这么说,特莉丝还没勾引杰洛特呢。
“以后有委托,给我打个折扣如何?”
“当然没问题。对了,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猎魔人捧着她的手轻轻一吻。
体质敏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猎魔人嘴唇接触手背的那一瞬间,女术士脸上浮起了红晕,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连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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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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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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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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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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