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连续三下。
出于紧张、害怕、羞愤,伊格纳修脑袋上的汹涌的汗水和泪水将尸骸前的地面打湿。
罗伊满意地点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从来不觉得贵族高人一等——既然犯了错,那就用他们引以为豪的荣誉来谢罪!
而目睹此景,雷索短暂地失神。
他最初的设想只是给伊格纳修一个深刻的教训,或者干脆果断,杀了他一了百了。活了几十年,雷索手上也沾过一些贵族的血。
他压根没想过以另一种方式报仇。
猎魔人,多么粗鄙、卑贱的词汇,连平民百姓都敢鄙视、唾弃的怪胎、变种,身份卑微到泥土里的存在。
可就在今天,此时此刻——堂堂泰莫利亚王国,一位受到法律承认的领主,居然,以一种极其羞辱的姿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向他们瞧不起的猎魔人,磕头谢罪。
这个小鬼脑子里完全没有高低尊卑的观念?
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稍微躁动的心情,眼中少年青涩的背却莫名地变得模糊起来。
“如何?雷索,”罗伊注视着匍匐在地的白果园领主,压低声音,“还继续吗?”
寇格姆林的生命不是光凭几个响头就可以抵消的。
“先弄清楚那头女妖的下落,”雷索摇头道,“再决定伊格纳修的命运。”
……
“好了。伊格纳修爵士,我想寇格林姆的亡灵已经感受到你的忏悔。”
闻言,伊格纳修松了口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体,脸色灰败,身形佝偻,像是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岁,“猎魔人……我……我诚意诚意地道歉了……轮到你们……履行承诺。”
“当然,但一码归一码……这算是一个委托……咱们得谈谈报酬。”雷索的声音加入进来。
“两位大师,放心!报酬定让你们满意!”
“为了彻底弄清楚你们身上的巫术印记的来源。伊格纳修爵士,我有一些问题……墓室最里面那具无名棺和你什么关系?棺材里的婴儿是谁的孩子?”
伊格纳修抬头直直地盯着猎魔人,沉默无言。
“爵士,如果想彻底解决家族的厄运,那请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我们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对外泄露雷理维斯家族的隐私。”
伊格纳修叹了口气,坐倒在沙发上,“他是我的私生子。”
“私生子?”罗伊恍然,追问道,“孩子的母亲在哪儿?我们从进入城堡到现在,一直没见过您的妻子。”
“他没有母亲,我也没有妻子。”伊格纳修按住沙发的手指抖了抖。
“爵士——”
“好吧,我说,我统统告诉你!”伊格纳修突然失控地咆哮,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以及格兰特管家的询问,“老爷,您还好吗?”
伊格纳修不耐烦地吩咐道,“丽芙,给我到外间去,别让任何人靠近!”
发呆的侍女领命离开,会客厅中只剩下两名猎魔人和白果园的男爵。
“现在没有人打扰。”爵士向罗伊勾了勾手,“记住你们的承诺,猎魔人,绝对不要向阿玛维特城堡外的人泄露这个秘密——”
“放心,爵士,解决掉你的问题,我们会马上离开白果园。”
伊格纳修捏着拳头,神情变幻,犹豫了良久,在罗伊耐心快消失之前,终于压低声音说,“说实话……难产死掉的孩子并非我的孩子,而是我母亲玛丽的私生子。”
罗伊神色一凝,随即恍然,“也对,墓碑上记载着,玛丽因为难产而死。现在看来,无名棺中的婴儿,正是那可怜的孩子。”
“母亲在父亲死后怀孕……”伊格纳修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猎魔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变态、很可笑?”
“不……你有所误会……”罗伊和雷索脸色平静,“这是维理雷斯家族的内务,作为外人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总之,你们高兴就好。”
玛丽老夫人,丈夫已逝,按捺不住寂寞再找个姘头、生个孩子。
在罗伊看来并不出奇,毕竟贵族的家风向来就是这般乱糟糟的,关于这点,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早已做出了更进一步的“表率”。
但儿子爱上同性,母亲出轨……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的亲人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罗伊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家族的种种怪象跟他们身上的所谓“胎记”脱不了关系,他还要进一步挖掘。
“维理雷斯家族墓穴里妖灵众多,玛丽夫人的遗骸又是如何带入墓穴下葬的了?”
“之前就一两头,城堡里的士兵足够应付,绝大部分妖灵是在我母亲下葬之后出现,”伊格纳修解释道,“然后寇格林姆来了,他要求审判试炼。”
猎魔人默然。
“关于玛丽夫人,那死掉孩子的父亲……”雷索进一步追问,
“猎魔人!求求你们……”伊格纳修声音变得沙哑而干燥,“不要再用言语来折磨我!”
“伊格纳修爵士……”罗伊叹了口气,“看来您需要休息调整。”他话音一转,“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看看您的家谱,我们会自己想办法找线索。”
……
顶楼卧室。
“有劳两位大师,别让旁人看见。”伊格纳修将保险柜中取出的一本羊皮书卷交给了猎魔人,脸上疲态尽显,“很抱歉,我现在需要休息。格兰特,替我好好招待两位大师,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尽管格兰特对自家主人有如大病一场的神态很好奇,但他恪守本分,没有多问哪怕一个字,体贴地为伊格纳修合上了卧室大门。
“请走这边,”格兰特甩了甩手上的钥匙,“现在两位可以去检查地下室。”
随后,一行人通过厨房暗门向下延伸的木梯,踏入了黑暗而宽敞的地下室,管家点燃火把照明。
“唔……”猎魔人鼻子动了动,“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发霉了?”旧衣服、破烂盔甲、陈旧的家具、抹布,爬满了灰尘和蛛网,五花八门的杂物堆成一座座小山,一眼望不到头。
“阿玛维特城堡几十年的杂物堆积于此,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打理。”管家扇了扇鼻子前萦绕着的灰尘和异味,
他领着雷索去翻找那张蛇派失落的图纸。
而罗伊则开始浏览维理雷斯家族的家谱,泛黄的羊皮纸卷,带着一股淡淡的怪味儿,入手微沉。
“嗯,让我看看,1134年春天,维理雷斯家族的祖先,来到泰莫利亚维吉玛东部的白果园。啧啧,这个时间点,阿玛维特城堡的还是一片荒芜,距离猎魔人诞生也就两百来年,好久远的年代。”
“1150年,阿玛维特堡垒在白果园东边建立起来,莱昂•维理雷斯、詹妮弗•维理雷斯夫妇于次年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和女孩。”
罗伊扫了一眼家族史,又扫了一眼树枝一样分叉开的家谱。
“维理雷斯家族的第一代祖先,莱昂和詹妮弗,共同开创了维理雷斯家族。”
“1154年,两人又多了个孩子。这么说维理雷斯家族第二代一共有三个孩子。”
莱昂和詹妮弗位于金字塔顶端,往下的家谱分成了三部分,如同大树的枝蔓,越来越宽广、繁茂。
“第二代的三名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双胞胎中的女孩儿莎拉•维理雷斯与入赘的女婿理查森•维理雷斯结合,诞下了一个女儿兰妮,儿子弗兰兹。”
他们这一支血脉位于家谱的最中央,可以被称之为维理雷斯家族核心的成员,担任家主。
“而第二代剩下的两名男孩儿与外族通婚,依然居住在阿玛维特城堡。”这两支位于家谱的左右两侧,家族地位明显不如莎拉•维理雷斯
“奇了怪了。”暗金的瞳孔浮现出疑惑。
贵族家庭不是更重视男性继承人,为何要把莎拉•维理雷斯放到家谱中心的位置,两个男孩儿反而放到家谱旁边?
目光继续往下——
“第三代,莎拉的儿子弗兰兹六岁时发生意外,坠马身亡,莎拉的女儿兰妮三十二岁时与另一位入赘的女婿结婚,生下一个小女儿玛丽•维理雷斯……而旁系仍然与外界通婚,开枝散叶,后代数量明显比莎拉这一支要多,血脉更旺盛。”
表现在族谱之上,就是两边宽广、茂盛,中央的那条谱系维持不变,甚至在枯萎、收窄。
直到第三代,整个维理雷斯家族的成员死后都埋葬在巨大的家族墓穴。
可到了第四代,也就是伊格纳修爵士的父母,玛丽•维理雷斯,与赘婿约翰•维理雷斯这一代。
城堡里的另外两支的成员陆续离开了白果园,到西边的维吉玛,或者更远的地方,远东的亚甸定居。
城堡中的维理雷斯只剩下了第四代的玛丽与丈夫,第五代的伊格纳修。
“搬离城堡的两支维理雷斯……身上是否留有巫术印记?”
罗伊又重新把家谱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赫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根据家谱上的记载,伊格纳修这一支的家族成员全部死于疾病或者意外,没有一个能寿终正寝。
与之相比,另外两支的遭遇就要正常的多。wWW.ΧìǔΜЬ.CǒΜ
“这是巧合,亦或者那个巫术烙印的作用?”
第四代的约翰在与玛丽生下伊格纳修后,便丧失生育后代的能力,后来也因为肺痨去世。
约翰•维理雷斯和玛丽•维理雷斯,只有现任家主这么一个儿子。
“爵士是家族的独苗,可他父母皆已离开人世,儿子上吊身亡,孤家寡人一个,又因为饮酒纵欲无度,失去了生育能力,家族血脉怕恐怕会断在他手上。”
罗伊想到了伊格纳修过往的荒唐行为,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副悲惨的模样——有没有可能是烙印在影响他的心智?
少年陷入了沉思,而雷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手中提着一张兽皮蓝图——蝮蛇学派失落已久的银剑锻造图。
罗伊接过手中端详了片刻后将蓝图收入空间。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照你这么说,确有蹊跷之处。为何维理雷斯家族,第二代会选择女儿莎拉•维理雷斯继承家主的位置,两个男丁反而被边缘化?这得问一问伊格纳修。”、
“至于巫术烙印,”光头大汉摩挲着粗糙的下巴,“直觉告诉我,只有伊格纳修和他的直系亲属受影响,拥有与生俱来的‘胎记’。旁边两支成员则不受影响。”
“所以伊格纳修这一支成员到了晚年都不得好死,子嗣普遍稀少,顶多一儿一女,还有几代只有一个子嗣。”
“相比之下,旁边两支,子孙后代就要旺盛得多。”
“不得好死,断绝后代?难道巫术印记是某种诅咒?”罗伊若有所思,
“我没见过同类型的诅咒,”雷索脸色慎重,“哪怕是噩兆之神的祭司,也没有能力让诅咒随着血脉、世世代代遗传下去。”
“连噩兆之神都不行?”罗伊沉默了片刻,“更强大的术士、施法者呢?伊格纳修的祖辈得罪了他们、才惨遭诅咒?”
“那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了解伊他的祖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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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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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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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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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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