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弩箭正中一名偷猎者的脑门。
他冲锋在最前面,距离猎魔人最近。
然而这段触手可及的距离化作不可逾越的鸿沟。
愤怒,和恐惧统统凝固在横肉遍布的大脸上。
他向后重重栽倒。
“嗖——“
冲在第二个的偷猎者脖子中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弯腰跪向篝火上的大铁锅,砸翻了一锅残羹冷炙。
而其他人包围过来,剑、斧、钉头锤挥得呼呼作响。
掣着长剑的猎魔人不退反进。
“唰——“
他迎着一把刺向胸前的利剑灵活至极地转体,轻而易举避开了剑刃。
古威希尔随着他转动,在男人面前画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半圆,破开脆弱的血肉。
那人仿佛自动往剑刃身上送,捂着脖子间矩形喷射血液软倒,鲜血染红了草地。
第二个人挥舞钉头锤,砸向他的侧脸。
猎魔人敏锐地略一矮身,自下而上雷霆般还出一剑,剑刃刁钻至极掠过劲风四溢的钉锤,刺中男人盔甲的间隙,刺入他的腋窝。
“滴答…”
鲜血顺着利刃滴落,汇聚在猎魔人脚下,染红了靴子。
越积越多。
很快,地面的鲜血仿佛被某种物质瞬息引燃。
浓郁的血色火焰升腾而起,浮覆盖住猎魔人的长靴、紧身裤、灰黑色的飞狮怪甲胄,富有生命一般扭动、凝聚。
围攻而来的数位偷猎者浑身一震,如同中了定身术般,瞪大了眼睛——
猩红的触手、一截一截生长、腕腹挂满吸盘,其周身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中,掺杂着一丝黑色气息。
它依偎在猎魔人身后,迎风摆动,如同忠心耿耿的守卫,周围的空间泛起水波似的无形涟漪,腕腹的吸盘如同摇曳的风铃。
叮铃、叮咚。
散播痛苦和恐惧的颤音。
诡异的声响拼命往脑子里钻。
昔日不堪回首的往事疯狂翻滚。
众人心头涌起一种无法遏制恐慌。
握住武器的手臂发颤。
情不自禁往后退、动作徐缓。
而罗伊跳进了犹豫不决的人群。
腾空的触须与他前后紧贴,以迅疾绝伦地速度在众人间高速移动。
长剑破空。
血色触手做出蓄力扑击状,听其号令,顷刻卷向剑锋所指的目标。
死死缠绕!
意志的巨大差距,让中招者无力反抗,动弹不得。
脑髓在恐惧中战栗!
触手疯狂卷动。
而古威希尔沐浴着血色的火焰,闪闪发光、放声歌唱。
这是一首用轻若鸿毛的利剑谱写的血歌,躯干和四肢根本无法阻挡它的锋芒。琇書網
灼热的鲜血喷洒到流转的昆恩法印之上。
猎魔人无暇擦拭。
喘息、挥剑。
十来秒。
脚下躺满尸体。
“呼—”
他擦了把额头汗水,随手一挥,掌心赤红符咒弹射出伊格尼·怒焰,拖曳耀眼的火光,砸中一名落荒而逃的男人。
轻薄的皮甲和褐色的毛发遍染火焰,男人哀嚎着在地面打滚,散发肉香。
“砰!”一堆尸体和血泊中央的猎魔人挥动利剑,荡开一枚射来箭矢。
暗金的瞳孔锁定最后一位敌人。
一位正在拉弦置箭的家伙。
一位个子高挑,身材健美的女人。
猎魔人几步朝她狂奔过去。
不管不顾。
灰羽箭直接被体表的昆恩弹飞。
她明白逃无可逃,丢下弓箭,咬牙拔出腰带上的短刃冲向了男人。
两道身影仓促地一个交错。
匕首被击飞。
锋利无铸、尤带着血液温度的古威希尔架到了女人的脖子上,划破了皮。
一种直觉迫使猎魔人收了手。
“别,别杀我!”
“我不是偷猎者!“女人举起双手,脸颊肌肉抽搐般地大喊,脸上流露出自交战以来第一次恐惧,“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我发誓!”
“你刚才动手了。”
暗金瞳孔冷漠地扫过她的身体,猎魔人严肃地问。
玛利亚·巴林
性别:女
年纪:18
身份:猎人
……
“我…我最后才出手的,因为我、我迫不得已,我害怕极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朝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年轻又英俊的男人,“我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一个恐怖的东西…躲在你背后!触手,就像章鱼的触手!”
“现在还在那儿!它还在动!”
罗伊手腕一抖,古威希尔回归剑鞘。
几乎同时,恐惧的异象烟消云散。
女人长长松了一口气,浑身冷汗地瘫倒在地。
罗伊开始认真地打量她,一个相当漂亮标致的年轻女人,或者说少女。
轻薄的灰色衬衣和短裤显露健美的曲线,因为经常运动两条腿修长结实,毫无赘肉。
肌肤呈健康古铜色。
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捆成马尾鞭,尖下巴,高鼻梁,褐色大眼睛,散发出一种野性的美丽。
女孩儿注意到猎魔人的目光,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掺杂着不受控制的欲望。
但她仍然情不自禁缩了缩肩膀。
同时心底祈求,这个胜利者会网开一面,饶恕一个可怜的俘虏。
“我暂时不杀你。问你一个事,有没有看到过一对人形石雕,差不多手臂长短…”
女人抿了抿嘴唇,犹豫了片刻——男人所展现的超自然的手段她前所未闻—仿佛为杀戮而生的剑舞,炙热的火球、恐怖的触手。
她无力反抗。
她决定老老实实回答。
“雕像?您指的是不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
“工艺精湛,不逊色于真人。”
“那…我有看到过,”女人淡绿的瞳孔扫了一眼那个白百何的帐篷。“苏亚德老大当成宝贝一样放在身边。每天都要取出来观赏,炫耀。”
“我带你找找!”
两分钟后,猎魔人如愿以偿地从那位鸡冠头老大的帐篷里搜出了珊瑚渴求的东西。
一枚栩栩如生的翡翠美人,反射莹润绿光,一枚玄武岩雕刻的男性石雕,冷硬粗犷。
罗伊感受着脖子间轻盈震动的吊坠,若有所思把它们贴身收好。
转向了一脸紧张的女人。
“现在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既然和头皮猎人不是一伙儿的,又为什么跟他们厮混在一起?”
“玛利亚·巴林…一个猎人。”她说,“我一周前刚接触这个队伍,和他们连脸还没混熟。我被他们强迫着留在队伍里,逼不得已合作了几次,一起猎了点小动物。”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您说的头皮猎人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糊涂?周边好几个国家的国王都对布洛克莱昂的树精悬赏。你就从没听说过?”猎魔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倔强又怯怯地对视。
“这群家伙以赏金为生,骚扰布洛克莱昂,割下树精头皮!”
“我和他们他们毫无瓜葛!”女孩双手合十,她还以为猎魔人为树精报仇而来,大声喊道,“我发誓,我从没伤害过树精!求您放我一马!”
她向后缩了缩身体,猎魔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让她仿佛赤身露体,极为不自在。
“玛利亚,你从何而来,你的穿着打扮和口音,都不像附近的人。”
“我…来自上索登。”
“从哪儿学会了射箭。”罗伊挑了挑眉稍,“不得不说,你刚才的箭又快又准,换一个普通的战士,恐怕走不到你面前,就会被你的灰羽箭洞穿。”
“我父亲教我的…他曾是一个护林员。”她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伤心又带点害怕,“但他去世了,我得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可我不识字也没别的本领,只能当个猎人…我听说,布洛克莱昂的猎物取之不尽。”
“所以我来了。”
“猎物可不止是野生动物。”罗伊心头又补充了一句,
以你的姿容,嫁人难道不比打猎更容易养活自己?
他摩挲下巴,绕着噤若寒蝉的女孩转圈——
来自上索登,父亲是名护林员,名字叫做玛利亚·巴林,年纪和外貌也对得上。
猎魔人五指勾勒一个亚克席法印,通过催眠再次确认了一遍。
等女孩儿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悄然变得柔和。
他现在基本能确认对方的身份——第二次北境战争期间,杰洛特的寻女小队中的重要成员,射手玛利亚·巴林。
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在怀有身孕的状态下,仍然坚持协助杰洛特,寻找颠簸流离的希里,结果因为操劳过度流产,失去了肚里的孩子。
随后还放弃了一个情投意合的贵族男性的挽留。
而在旅途的最后,斯提加城堡突袭战中,玛利亚迎来了最终的命运。
善弓者死于箭。
成为三名牺牲者之一。
罗伊心头略微唏嘘,按照他的看法,对方无疑是一个传奇人物。
未来的经历可歌可泣。
只是如今青涩懵懂,尚未成长起来。
布洛克莱昂的树精未曾俘虏过她,她还没有以人类之身与树精女王艾思娜达成合约,开始悲惨的内奸生涯。
猎魔人再次端详这张紧张、敬畏、夹杂一丝好奇的脸。
既然她会帮助杰洛特和希里。
“你并非头皮猎人,但无法否认你是他们的同伴,难道不想替他们报仇?”
“我恨不得往他们锅里下毒!然后偷偷溜走!”玛利亚眼眸里闪过一丝恨色,厉声道,“这是一群脚底流脓的烂人,他们以为叫玛利亚的都是乡下的蠢丫头,可以随意捏屁股,轻薄!”
“要不是他们老大享受驯服‘烈马’的过程…”她垂下头,心有余悸,“我恐怕已经变成尸体。”
猎魔人扫了她一眼,确认她眸子里的害怕并非虚伪,“既然你没有猎取树精头皮,也没杀害无辜的人类……你走吧。”
玛利亚却没挪动脚步。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根据她四处流浪的经验,她本该果断离开,绝不要多问哪怕一个字。
但她的双脚仿佛灌满了石膏,她寸步难移。
面前男人比她还要年轻,却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姿态突然出现,干净利落地杀光所有头皮猎人。
偏偏在最后一刻,轻描淡写地绕过她的性命。
如此矛盾的行事作风,仿佛在她胸膛烧了一把火。
名为好奇的火焰无法遏制地萌发、茁壮。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罗伊,和你一样也是个猎人…但通常只猎杀败类和作恶的怪物,剩下的你就别问了。”
“最后给你个忠告,布洛克莱昂危机四伏,没那么好混——最好不要再进去。”
罗伊吹了个唿哨。
歌尔芬·鹦鹉从天而降,落入他脑后的兜帽。
猎魔人大步流星转身离开,至于头皮猎人们的遗产,统统留给了少女。
玛利亚·巴林站在堆满尸体的营地里,凝视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抱着心爱的长弓怔怔发呆。
心头涌起强烈的预感,以后会再见的。
会有机会再遇到这个神秘的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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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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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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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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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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