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不着痕迹的方式,拉近着和那个伪装者的距离。
陆江初要求自己,真的把那个人看作是严嵇。
就连陆江初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伪装者的演技很好,甚至在一开始让她都分不清楚。
但是当陆江初开始清醒以后,她看见了越来越多的疑点。
严嵇很多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然而那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一直都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也因此养出了他的矜贵。
所以,他的高高在上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从来不会刻意表现的。
但是这个人不同。
当这个伪装者只是在陆江初面前时,还能够不漏什么破绽;但是当他处在严嵇曾处的高位时,他却处处破绽。
陆江初甚至有次,在看见那人开董事会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沾沾自喜。
她由此确定,这是一个特别骄傲与狂妄的人,像这样的人,应该怎样去对待呢?
她应该捧杀他。
陆江初也因此,表现得越来越温柔小意,她和那个人的相处方式,放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爱情的表现。
不少人都感叹,陆江初与严嵇虽然曾经错过,但终究是天作之合,兜兜转转他们都还只属于彼此。
陆江初与那个伪装者表面上的感情,好到了让那个人都兴奋的地步。
只不过那人城府深沉,陆江初也是竭力观察,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她内心其实很焦急,但是陆江初明白,很多事情根本急不来。
于是她强迫自己变得有耐心,强迫自己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猎人,强迫自己成为一个时时刻刻的演员。
直到一周以后,陆江初与那个人一同回陆家吃饭时,她听陆垂云问道:“你们俩现在感情这么好,有考虑复婚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陆江初就知道时机到了。
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于是陆江初微微笑了笑,她转头看向那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眼睛中的期待却很明显。
那人似乎有些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陆江初看着他竭力压制的喜悦与得意,内心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厌烦。
于是她低下头,来掩饰自己冰冷的目光,但此刻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中却满是笑意:“哥哥,你不是给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吗,现在要办婚礼,肯定用得上了。”
当陆江初在叫哥哥的时候,陆垂云与那个伪装者,同时都对这个称呼有反应。
只不过那个伪装者压制下了自己想要回应的欲望,因为他知道,陆江初只有将严嵇当做是顾和光时,才会叫严嵇哥哥。
几个月前,在陆江初失忆的时候,严嵇就在筹备婚礼了。
他为陆江初买下了一个岛,上面种满了鲜花,用来作为婚礼的场地。
那些东西每一天都有人维护,因为小岛处于热带,所以尽管国内现在是冬日,那里仍旧温暖如春。
陆江初此次改变了想法,她说道:“我这次不想要太多人参加,只想请几个亲近的朋友。
咱们也不要把婚礼的规模办那么大,我记得那小岛上有一个教堂,我们办一个教堂的婚礼怎么样?
就是那种在教堂前面的草坪上,由神父主持,亲人好友们围观的婚礼。”
那个人在此刻表现出来了和严嵇一样的态度,那就是对陆江初的决定无条件地赞同:“好的,只要江初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好。”
陆垂云感觉到他俩之间那种恋爱的酸臭味,一下子有些食不下咽。
他怎么就没有这么美好的感情呢?
不,陆垂云想,好像也不是没有。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霍瑶瑶的身影。
这么几个月过去,他与霍瑶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垂云就算再迟钝,也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对霍瑶瑶的特殊了。
只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差了临门一脚。
陆垂云这样想着,心中也有了打算。
当陆江初的婚礼,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筹备的时候,陆垂云找上了霍瑶瑶。
那时的霍瑶瑶每天都在试不同的伴娘礼服,十分忙碌。
好在对于陆垂云,她永远都是有时间的。
他们俩站在路边的行道树下,冬日的阳光清冷又冰凉。
陆垂云看见,霍瑶瑶的手都冻红了,他于是将她的手捂了起来,语气中有些责怪:“出来怎么不带个手套?”
在被陆垂云拉住的时候,霍瑶瑶的脸都红了,整个人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她之前从未与陆垂云这样亲近过。
就在霍瑶瑶以为陆垂云是要给她表白的时候,她听陆垂云说道:“江初婚礼上,有一个扔手捧花的环节,你记得去抢。”
没有听到表白的话语,霍瑶瑶有些沮丧,但还是充满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陆垂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强调道:“你记得这件事就可以了,我也和江初说了,到时候她会把手捧花往你那个方向扔的。”
霍瑶瑶似懂非懂地点头,然而在回家以后,她还是没能忍住耐心地疑惑,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霍联瑞。
她问霍联瑞道:“哥哥,你说垂云哥哥为什么做了这个要求啊?”
听到霍瑶瑶的问题时,霍联瑞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这并不是因为现在霍联瑞的工作真的很繁忙,而是因为,他在强迫自己忙起来。
只有他忙起来了,只有他足够累了,他才能够忘记陆江初将和严嵇复婚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未来,霍联瑞是没有任何期许的,他知道他之后会为了家族,找一个联姻的对象。
他会和那个人生儿育女,来巩固婚姻的联系,他或许还会和那个人白头到老,就像所有恩爱的夫妻一样。
但是他内心,是不会有激情的。
他只是在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情,完成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仅此而已。
所以在感觉到霍瑶瑶对陆垂云的那份感情时,霍联瑞内心竟有些羡慕,他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霍瑶瑶,然后为她解释了抢到手捧花的意义:“抢到手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个,找到灵魂伴侣走入婚姻殿堂的人。”
霍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看霍联瑞工作实在忙,也就想着不继续打扰自家哥哥了,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但是没走几步,霍瑶瑶就突然停住了。
她突然问道:“垂云哥哥要求我去抢手捧花,是希望我找别人结婚吗?”
霍瑶瑶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那么点伤心。
这是什么脑回路……
霍联瑞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但他也没有过多解释,只说道:“我建议你去问问陆垂云,不然你这东想西想的,想岔了就不好了。”
霍瑶瑶觉得她哥哥说的话有道理,于是转眼就去找了陆垂云。
然后自那天后,陆江初就发现,自己好像需要叫霍瑶瑶嫂子了。
在婚礼之前的一段时间,陆江初每天都会去陪一陪沈懿然,她问了沈懿然许多问题。
沈懿然现在虽然身体不好,但是精神却很不错,在她心中,她最爱的那个孩子回来了,还要结婚了,想到这里,沈懿然便觉得死而无憾。
陆江初每次听到那样的话,都在问自己。
陪在她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每次当陆江初这样想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像个疯子。
但她终究不是疯子,她是个猎人。
就在陆江初耐心等待时机的时候,严嵇在一片黑暗中苏醒了过来。
严嵇最近的记忆,还处在赛车场那日。
他见到了那个叫做酒保的人。
当时严嵇看到那人脸上的笑容,他就意识到了许多东西。
曾经严嵇在得知自己只是替身的真相后,他收集过许多顾和光与陆江初的照片。
照片里的顾和光,总是这样笑着,严嵇之所以会如此熟悉,是因为他模仿过这种笑容。
再然后,便是被偷袭的记忆,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有人一直都在给他注射药剂,让他保持一种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仅仅能通过营养液维持生存。
严嵇一直都处在这样的黑暗中,睡醒了之后,他第一个担心的东西,就是陆江初的安全。
这一次的场景,与曾经他少年时期,和陆江初一同被绑架那一次太像了。
同样都是黑暗,同样都是寂静,同样都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严嵇唯独担心陆江初的情况,他害怕陆江初也和自己一样,处在了这种境况下。
严嵇更自责,自己那天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手下都派出去,而没有留下人守卫他与陆江初。
现在想来,他当时那么容易晕倒,都有之前所喝葡萄酒的因素。
是他太过拿大,是他放松了警惕,才会导致如今的情况。
严嵇对此,感觉到一阵的担忧。
但是后面,意识到无谓的担忧只会消耗自己后,严嵇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情况的分析上。
他在想,难道顾和光真的没有死吗?
那么两年前他的死算是什么?
或许是和自己身为兄长,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的缘故,严嵇在黑暗之中的思索中,竟然逐渐理清了头绪。
他首先想到了顾流云。
严嵇想起,顾流云曾经所说的一些话。
在那样一个家庭中长大,为什么顾流云会和顾和光完全不同?
当初顾和光养父母的死亡,真的只是意外吗,或者说,这真的是顾流云所制造的意外吗?
这些疑问像是一个个锚点,将事情很多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严嵇又想到了他的二叔严长礼。
其实严长礼的意外去世,和严嵇还有些关系。
那时严嵇与陆江初的关系恶化,他于是出国强迫自己干了很长一段时间工作。
当时他在一个酒店见到了严长礼,那时候陆仙仪并不在严长礼身边,严长礼则左拥右抱着两个女人。
因为严嵇与严长礼有竞争关系的缘故,他和严长礼其实更像是仇人,他们之间隔了许多东西,所以彼此都对彼此很淡漠。
那天严嵇正想转身离开,装作自己没有看到严长礼,便被严长礼拦了下来。
当时的严长礼很热情,热情到十分异常的地步,他神神叨叨地告诉严嵇,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还说他信了宗教,要为曾经的最后忏悔,那样最终才能上天堂。
严嵇不能够理解严长礼的异常,但他还是花了时间给他。
他们那晚一起喝了酒,严长礼似乎完全喝醉了,不住地骂他那个死去的老父亲是个畜生。
被严长礼骂的人,也是严嵇名义上的爷爷。
严嵇当然知道那个人是个畜生,他知道那个人为了钱什么都能付出去。
他知道那个人看上了自己的儿媳,也就是严嵇的母亲沈懿然。
那时候老爷子的势力很大,在严家一手遮天,偏偏严嵇父亲又是个懦夫。
他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够把青梅竹马的妻子当做礼物送出去。
为了得到老爷子的重视,他还冷落了他与沈懿然所生的长子,也就是那个后来叫做顾和光的孩子。
而严嵇是谁的孩子呢?
他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
因为曾经的他是那样受严老爷子喜欢。
那时候严嵇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是长孙的缘故;后来他才明白,严老爷子喜欢他,是因为他是老爷子的幼子。
还是老爷子,自诩和此生唯一的真爱所生的幼子。
老爷子自认为是唐明皇,有了自己的杨贵妃。
但是沈懿然却不是杨贵妃,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的家族不能够护佑她,她的丈夫不能够保护她,还将她推下深渊……
她成为了别人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大家用她作为祭品,想得到严老爷子的权利与钱财。m.χIùmЬ.CǒM
在得知这样的真相后,严嵇其实就没有恨过沈懿然了。
作为沈懿然屈辱过去的代表,严嵇没有资格恨她。
而严嵇名义上的父亲严长青,或许是坏事做多的报应,身体很差,很早就去世了。
他的确有一副好皮囊,也有一张会表演的脸,他把沈懿然出卖之后,竟然还能够利用他与沈懿然之间的感情,让沈懿然深爱顾和光。
而顾和光在很大程度上,就成为了沈懿然活下去的理由。
而严长青明明知道,顾和光对沈懿然的重要性,但他还是不顾那些东西,为了权力就能把顾和光给送走。
他让沈懿然没了半条命。
而上天就让他没了命。
或许这就是报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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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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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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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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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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