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霍瑶瑶在有了陆垂云之后,就会把自己给忘了。
没有想到,这一次友情竟然战胜了爱情。
霍瑶瑶对陆江初的状态有些担心,但是她又记着陆垂云告诉她的冷处理方式,忍了好一会儿,她才最终没有问出心里的问题。
霍瑶瑶在得知陆江初正坐私人飞机前往意大利后,她为了让陆江初能够开心,便把自己在意大利时,吃过的觉得不错的餐厅都推荐给了陆江初。
陆江初现在心绪烦乱,但是听到霍瑶瑶的话之后,她的心情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下子好了许多。
或许正是因为出自这个因素,陆江初与霍瑶瑶继续聊了下去。
两个人聊了不短的时间,而陆垂云在霍瑶瑶身边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霍瑶瑶把手机递给他。
陆垂云不由在心中吐槽:霍瑶瑶怎么那么能说,嘴巴得嘚啵嘚啵,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久。
最让陆垂云觉得有趣的是,霍瑶瑶三句不离美食,但又并不会让人觉得乏味。
这是因为,霍瑶瑶虽然是个吃货,但也不仅仅只是吃吃而已。
她对很多食物,都有自己的看法与见地,以前霍瑶瑶想把这些说给自己的爷爷和哥哥听,他们却总是很忙碌,没有那个时间。
今天陆江初竟然愿意当一个听众,霍瑶瑶自然不会放过。
她就像憋了很久一样,说话时滔滔不绝、没有穷尽。
陆垂云虽然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但他却仍旧很有耐心。
他甚至在霍瑶瑶身边听得津津有味地,时不时还在心中吐槽一下。
待到霍瑶瑶觉得自己说得口都干了,又是十多二十分钟过去。
这时候,她终于恋恋不舍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陆垂云。
而陆垂云也在此时,非常贴心地放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在霍瑶瑶面前的小桌子上。
没想到陆垂云竟然能如此贴心,霍瑶瑶一下子更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得到陆垂云的念头。
之所以会更加坚定,除了她实在喜欢陆垂云的因素外,还因为她哥哥霍联瑞。
霍瑶瑶这个人很多时候只是单纯,但这并不代表她很傻。
霍瑶瑶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哥哥对陆江初求而不得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霍瑶瑶才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追上陆垂云,这样也可以拉近她哥哥与陆江初的距离。
况且她哥哥现在都如此挫败了,她可不能步他的后尘。
想到这里,霍瑶瑶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闪动着势在必得的色彩。
陆垂云感受到了霍瑶瑶的目光,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陆垂云竟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些。
好在他还记得他应该做的正事。
陆江初一句“哥哥”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陆垂云还来不及仔细思索刚才的感觉,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陆江初这边。
因为霍瑶瑶打的是微信电话,陆垂云干脆将语音转为了视频。
他通过视频,仔细观察了一下陆江初的神色,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后,陆垂云心里才放松了些。
他知道陆江初心中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不喜欢别人唠叨,所以陆垂云也并没有说什么太啰嗦的话,只是让陆江初去意大利之后不要惹事,定期报平安即可。
陆江初自然一一答应,她知道这些事情就是陆垂云的底线。
如果她不能好好答应、答应之后不能好好做到的话,陆垂云可是做得出,直接坐飞机半路拦截她的事情。
毕竟陆江初可是有过这样的遭遇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与顾和光相遇,也还没有上大学,想方设法借着丰富简历的名义,满世界乱晃,根本就不着家。
一次陆垂云为了教育她,硬生生派了一个飞行小队,将陆江初的飞机逼回京市机场,让陆江初在家禁足了一个月。
在那以后陆江初便意识到,虽然很多时候,陆垂云对她的宠溺,看上去是没有原则的,但那都只是假象。
怎么可能没有原则呢?
对于陆垂云那种貌似宽和的人而言,他的心中绝对有一杆秤在,也有自己的底线。
当陆江初不触犯底线的时候,他自然是一个好哥哥;但若是陆江初没有任何顾忌,陆垂云也会比任何人都严厉。
见陆江初那般乖巧,陆垂云心中的担心更减少了几分,也就没有再管太多了。
陆垂云也看出,陆江初如此急匆匆出国,多半是为了避开严嵇。
想到陆江初与严嵇之间那乱七八糟的关系,陆垂云便觉得头疼,也着实没办法再给出什么好意见了。
毕竟他可是个母胎单身多年的人,平时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工作上,对于爱情的理论,陆垂云都没掌握太多,所以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兄妹俩就这样聊了几句,手机就回到了霍瑶瑶手中,她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江初。
见她这副可爱的样子,陆垂云又伸手揉了揉霍瑶瑶的头发。
然后陆江初便看见,陆垂云与霍瑶瑶在打闹之中结束了视频通话。
看着他们俩这般孩子气,陆江初扬起了嘴角,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似乎也没什么事可以做,陆江初便进入了暗网之中,重新把徐瑱留给他的暗号们筛选了出来。
距离上一次陆江初回复徐瑱,才过去不到几个小时,但是徐瑱却已经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老大,你想不到我的运气有多好,我在拉斯维加斯,每一次赌大小,十盘之中能赢九盘,我都有些怀疑我是赌神了哈哈哈哈……】
【2亿美元,不过一个多小时,我的筹码便从100万翻成了2亿!老大,我是赌神!我绝对是赌神!】
【哦对了,我来拉斯维加斯是为了找医生,不能再继续赌下去了,我得见好就收。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意大利,我现在有钱了,想给你买些好东西,尽尽孝心。】
【医生已经找到啦,我怀疑拉斯维加斯的风水和我比较相配,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来玩一玩,现在我已经在机场了,半小时后就坐航班回意大利。】
陆江初看了一下最后那条信息的发布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
这样一看,她与徐瑱应该能够在同一天回到意大利,或许真的可以见一面。
不过陆江初要去的剧组拍摄地,位于意大利南方,属于亚平宁半岛田园与海洋的交界处,与罗马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陆江初又看了一下,徐瑱在这几个小时之间所发的东西。
她第一次发现徐瑱这么话痨,心中不禁有些怀疑,徐瑱是不是把暗号联系当成了日记在用,不然怎么什么东西都汇报。
看着徐瑱描述他赌|博的事情,陆江初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她对这种事实在没有任何好感,只觉得厌恶。
陆江初见过太多人,在赌场中醉生梦死,抛弃了一切的原则。
那些人基本上都只会不断透支亲人的信任,将一个家庭拉入深渊。
即使是在豪门之中,也有不少家族因为那种不孝子弟,而败光家产的。
在赌|博的时候,金钱巨大的数目浮动着,大起大落之间提高了人体内的多巴胺阈值,从这一点上来看,赌|博和吸|毒很像。
这两个东西都会影响人体激素分泌,造成大脑结构的改变,从而让人彻底成为欲望的奴隶。
虽然陆江初对徐瑱有信任,但还是难免担心。
此外还有一点让陆江初觉得心有疑虑,那就是徐瑱所赢到的钱未免太多了。
2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摸有10多亿,这么多钱在不到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内赚到,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毕竟赌场不是提款机,赌场那些人也不是做慈善的,陆江初知晓徐瑱的技术,他绝非那种赌技很好的人。
徐瑱如果要从100万美元赢到2亿美元,则必须至少连续20把都猜对。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他这份运气实在好得有些不合理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陆江初虽然没有想到背后的原因会是什么,但却还是本能地觉得,事情不会简单。
陆江初原本想提醒一下徐瑱的,但是她想起徐瑱那跳脱的性格,犹豫片刻后,陆江初没有去扫徐瑱的兴。
反正很快他们俩都会在意大利,自己当面去提醒,会比在网络上说更有威慑力。
暂且放下徐瑱那里的事情,陆江初看着窗外的夜景,此刻飞机正在海面之上飞过,飞机上方是星空,下方是深沉的夜色。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陆江初有些困倦,她转头看了傅长嶙一眼,发现傅长嶙还在读书。
陆江初瞥到的封面,发现那本书竟然是讲编剧的《故事》,里面记载了许多故事创作的结构与原理。
有些好奇,陆江初问傅长嶙道:“怎么想着突然看这本书了?”
傅长嶙见陆江初终于忙完了,微微笑了笑:“这本书是放你飞机的书架上的,我顺手看了几眼,觉得还算有意思,便继续读了下去。”
陆江初有些愧疚,她知道傅长嶙一直在等她,难免觉得自己刚才冷落了傅长嶙。
看见陆江初那闪动的目光,傅长嶙似乎感受到了陆江初的情绪,他笑着安慰道:“江初,你别想太多了,能够陪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傅长嶙这类似表白的话语,让陆江初忍不住避开了他那深情的目光。
两个人之间浮起了一片沉默,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一切给分割开来。
但傅长嶙永远都是善解人意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建议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去休息一下吧?我觉得可以开始倒时差了。”
他将话题岔开无疑让陆江初轻松了不少,陆江初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了,但是她也的确没太多办法。
见陆江初不说话,傅长嶙也就默认了她的选择,现在睡觉并不需要褪黑素的辅助,傅长嶙便递给了陆江初一杯温热的牛奶。
这杯牛奶一直放在加热杯垫上,所以才能够保持温度,陆江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傅长嶙给她准备好了的。
这样陆江初感觉到了心中一阵暖意升起。
似乎是担心陆江初多想,傅长嶙在此刻说道:“你不要有负担,这些东西都只是我顺手做的,并不费什么事。”
听到傅长嶙的话,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陆江初竟又想起了严嵇。
她在想,严嵇现在可能在干什么,她几个小时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思考与严嵇相关的事情,已经成为了陆江初空闲时思维的一种惯性。
她此刻还并没有意识到,自从那日她去自己曾经与顾和光的新房后,她已经放下了顾和光。
她想的更多的人,变成了严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或许正是因为陆江初开始下意识中逐渐珍惜眼前人,她才能够生活得更加没有挂碍,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说明在顾和光死后,陆江初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开始向前走了。
但在一定程度上,这又是一件坏事,因为陆江初潜意识中不愿意承认,她对严嵇的特殊。
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能否同步,到现在谁也没有一个准话。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这样相生又相克地存在着,一件事的一方面如果成立,那她的反面也一定会同时成立。
正反之间相互交融,难以分割。
就在陆江初正小口喝着牛奶的时候,另一边,有许多事情同时发生着——
网上的舆论仍旧汹涌澎湃,网友们又扒出了不少陈年往事,一个个吃瓜到深夜,根本睡不着。
而在莱茵山,那套顶楼的房间,那套陆江初与顾和光曾经的新房,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人陆江初认识,正是顾流云。
顾流云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牛仔裤,整个人的气质特别青春肆意。
但他的表情却不够轻松,整个人眉头紧紧皱起,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在进门之前还左看右看着。
这段时间顾流云过得很困难,严嵇的人就好像疯了一样,全球各地追捕他。
顾流云的主子也放弃了不知道怎么惹祸的他,导致顾流云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莱茵山的这套房,顾流云来过不少次。
在陆江初与顾和光结婚之前,他就来过,那时候他那个温柔又阳光的哥哥,还在他面前给他讲对未来的期许。
想到这里,顾流云笑了笑。
他转身锁上了门,然后整个人扑到了沙发上。
沙发扬起一阵灰,呛得顾流云咳嗽了好一阵。
虽然知道这套房隔音很好,但顾流云早被严嵇的人吓怕了,咳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他本就有不算轻微的肺病,之所以会得病,也得益于他那对狼心狗肺的父母。
想起过往被折磨的岁月,又想起一直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顾和光,顾流云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其实他也不希望顾和光死的,毕竟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就只有哥哥。
那时候自己让那对狼心狗肺的男女,也就是他的亲生父母,死于车祸之中。
是哥哥给他善后,保护着恐惧之中的他,那时候哥哥还许诺,永远都会保护他。
但是谁能想到,在与陆江初相遇后,哥哥就抛弃了他,选择和陆江初在一起。
他明明许诺过,永远都会保护自己的,却转头去保护了其他人。
那他算得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个笑话,是个可怜虫,他得到的是哥哥的怜悯,而非哥哥的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不要哥哥那所谓的爱。
顾流云的目光中闪动着冷意。
陆江初在那场暗拍中所得到的东西,的确是顾和光坟墓里的。
而挖开顾和光的墓,取出顾和光骨灰的人,正是顾流云。
顾流云现在都记得,当哥哥变成一盒小小的骨灰,躺在他身边时,自己那种强烈的幸福感。
这样哥哥就跑不了了。
这样哥哥就没办法去喜欢别人了。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哥哥不能一直陪着他。
只因为哥哥是一个非常天才的医生,有很多患者要照顾,那些患者就分薄了哥哥对自己的爱。
每一次见到顾和光在患者面前那温柔又阳光的样子,顾流云心中便涌起深深的嫉妒。
对于顾流云而言,这世界上除了顾和光以外的一切人,都只是尘埃。
他对顾和光有那般特殊的感情,但是顾和光却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在顾流云心中,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而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在顾流云看到,顾和光与陆江初在一起后,达到了顶峰。
之前顾流云虽然不满顾和光对患者的好,但是他还是明白,那种好只是顾和光的习惯,而并非出自什么特殊心理。
同样在一个黑暗又扭曲的家庭长大,他的哥哥顾和光就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能够治愈其他人,能有温柔以对所有人的习惯。
但那种温柔之后,却还是有自我保护的疏离的。
但他对陆江初却完全不同,不同到在顾流云谈起陆江初的时候,眼中的笑意、说话的语调都会改变。
他说——
“江初对于我而言,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在遇到她之后,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复苏的感觉。”
“我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而她什么都不用给我,对于我而言,只要能够拥有江初,我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爱她……”
……
在听到顾和光谈起陆江初之前,顾流云本以为他哥哥是一个不那么擅长表达感情的人。
但在顾和光遇到陆江初之后,顾流云许多原有的认知都被打碎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顾和光最重要的人,但是却发现陆江初才是那个人。
他本以为顾和光对待他最为特殊,但是却发现,陆江初才是最特殊的那个。
他本以为他能够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但是却发现,哥哥却从未想过这件事。
因为对于哥哥而言,他有了更重要的一切,更美好阳光的生活。
陆江初治愈了顾和光一切的黑暗过往,也成为了顾和光热爱一切的理由。
在陆江初与顾和光恋爱的一开始,顾流云是忍耐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忍耐的话,他就会失去顾和光。
光是想到那种可能,顾流云便感觉,世界末日都在那念头到来的一瞬间来临了。
忍耐,忍耐,长达好几年的无尽忍耐。
顾流云强迫自己做一个乖巧的弟弟,强迫自己表现得和顾和光一样,阳光又善良。
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有一些更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在嘶吼。
他想要毁掉一切,他想要时光倒回到曾经。
这种无尽的毁灭欲望,在那段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压抑岁月里愈演愈烈。
而顶点,则是在顾和光笑着告诉顾流云,他要与陆江初结婚的消息时。
那时候,已经压抑多年的顾流云终于忍不住了,他在顾和光面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砸了当时他们所在的那个咖啡厅里几乎所有的东西。
顾流云原本以为,顾和光会愤怒、会生气,甚至会像普通人家的兄弟那样,教训自己。
但是顾和光还是对他那样温柔,甚至没有一句责怪的话语。
顾流云在那一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顾和光对他的客气与疏离。
因为顾和光在陆江初面前就绝不会那样,他会在陆江初面前发脾气,会不那么理智不那么温柔,会因为她冒险的举动而大发雷霆。
顾和光在别人面前都是完美的,完美到不真实。
只有在陆江初面前,他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有血有肉有缺点。
顾流云曾经花过很长的时间,去偷偷窥视顾和光与陆江初相处的场面。
有一次陆江初没有足够的警惕心酒后驾车,被顾和光从警察局接出来,那是顾流云第一次看见顾和光面色冰冷的样子。
他还看见尽管内心生气,顾和光还在对陆江初讲道理,却被没有任何悔意的陆江初,气得面色越来越黑。
一个温柔的人被惹怒是可怕的,顾流云那时看见,顾和光直接将陆江初的手摊平,然后狠狠拍了一巴掌下去。
就像在教训一个小孩子一般。
陆江初那时吃痛,第一反应便是想把手背回身后,但是却被顾和光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然后,她又挨了好几巴掌。
其实听声音来看是不重的,陆江初手心也只有淡淡的红色,但是让人觉得可怕的是,顾和光那不容置疑的态度。
其实也没打几下,在陆江初红着眼眶认错后,顾和光就收手了,那时候他的态度虽然还是冰冷,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顾流云那时听到,顾和光将道理掰碎了给陆江初讲,苦口婆心到甚至有些唠叨。
见陆江初开始真心认错后,顾和光便开始温柔地哄她,还为刚才的事情给她道歉。
那时候见到这一切的顾流云,心情十分复杂,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嫉妒。
但是到底在嫉妒什么,顾流云并没有想清楚。
不过在他砸了咖啡馆之后,顾和光仍旧没有任何怒意时,顾流云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嫉妒的东西。
他嫉妒陆江初得到了顾和光的爱,而他开始明白,顾和光并不爱他。
顾流云开始知道,顾和光对他的好只是出于责任,所以他那些任性的行为,并不会引起顾和光情绪的变化。
在这世界上,能够做到那一点的只有陆江初。
而顾和光还选择和陆江初结婚,那就说明,他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流云便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他开始仇恨顾和光,仇恨这唯一一个,在世界上对自己好的人。
所以当那个人找到他,问他能不能制造一场车祸的时候,顾流云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同意了那人的要求。
他带着一种极其冰冷的理智,依仗着顾和光对他的信任,在顾和光的车上下了手。
出于对陆江初的残忍,顾流云还选择让下手的日子,就在陆江初与顾和光婚礼的前一天。
他要让她未曾得到,便永远失去。
顾流云成功了,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后悔过,但是很快那种后悔就变成了满意。
他满意于陆江初的痛苦与崩溃,甚至看到那样的陆江初,顾流云便觉得自己心情愉悦、如饮甘霖。
畅快,真是畅快。
当顾流云盗墓,让顾和光的骨灰待在他身边后,他就更加满意了。
这种满意持续了很久,大约有那样一两年的时间。
顾流云躺在积灰的沙发上,抱着顾和光的骨灰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在他的左手边,沙发以上的区域,挂着好几幅照片,都是顾和光与陆江初的合照。
顾流云转头看过去,目光在照片里的两个人身上流连。
他们真相配啊。
能够拆散这么一对神仙眷侣,顾流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但是这一切还不够。
他的目标是让陆江初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毕竟他哥哥已经死了,陆江初如果真的爱他哥哥的话,为什么不一同去死呢?琇書蛧
殉情不好吗?还想着去报仇。
当然,有一点顾流云很清楚,如果顾和光泉下有知的话,他一定会希望陆江初与严嵇开始新的生活的。
他哥哥就是那样愚蠢的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陆江初过得快乐。
顾流云真是为顾和光感到不值,想到这里,看着照片中正在微笑的顾和光,顾流云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套房一直处于密封状态,隔绝了风的进入,却没能隔绝灰尘的堆积。
空气中满是尘埃,在顾流云呼吸的时候,他都能够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尘埃颗粒,进入了他的内脏之中。
血液仿佛也因此被脏污,一切都是腐朽的模样。
顾流云之所以会来这个地方,就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无路可去了。
自从前段时间陆江初在这里吃糖果出事后,这套房便被严加看管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里面守卫与调查的人,有严家的也有陆家的。
现在那些人刚刚撤走,他们也并未在房间安监控,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流云于是选择来这里躲藏。
他又想到了严嵇,那个与他哥哥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
顾流云不喜欢严嵇,很不喜欢。
这种不喜让顾流云曾经很多次,涌起了想要毁掉严嵇那张脸的冲动。
在顾流云心中,他每次看见严嵇便会感觉到愧疚,因为顾流云总会想起自己害死顾和光的事实。
对于顾流云这样的恶人而言,这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比其他看上去更痛苦的情绪,都更加折磨人。
顾流云觉得自己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后悔,他需要的只是继续这样没心没肺地走下去。
只是,虽然痛恨严嵇,但顾流云却杀不了严嵇。
因为他没有那个水平。
顾流云杀过几个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自己在这方面有着很高超的能力。
他当初能够杀死他的父母,是因为他父母对他没有戒心,他们没想到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就能干出那样的事情。
又或许他们不相信,在长年的折磨之下变得畏畏缩缩的顾流云,会有杀人的勇气。
在他们眼中,顾流云不过是一只听话的可以用来折磨的狗,狗怎么可能反咬主人呢?
这是因为他们的轻视,顾流云才能够在被殴打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谋划几年,然后那么顺利地送他们去见了上帝。
而顾流云能够杀死顾和光,正是因为顾和光对他的信任。
这种顾流云从未在别人那里感受到过,所以一开始他并不明白。
杀死顾和光的过程是那样顺利,一切都流畅得不可思议,甚至让顾流云在一开始得到结果的时候,不仅没有任何意外,还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快意。
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感到那样的快意。
一开始顾流云将其解释为了,这种快意是出自他对杀戮的渴望。
但是后面,因为组织上的安排,他又害死过几个人。
不过那样的过程,无论是过程中还是得到结果后,都只让顾流云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厌烦。
几次过后,顾流云也开始明白,他不是喜欢杀人,他只是喜欢杀顾和光。
越爱他,他便越想杀他。
这样的爱顾流云没有办法给另外一个人,所以那样的快乐,他也只能感到一次。
一开始时间还近的时候,那样的快乐是清晰的,就像刚刚从度假的城市回来,还能在恍惚之间感受到海风的气息、澎湃的热浪般。
但是很快,那种隐秘的快乐就变为了雪地之中的火堆,一开始很旺盛,能够将冰天雪地化为温暖春日。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柴火便烧完了,顾流云必须不停去添柴。
而每一次去添柴,他却绝望地发现,火堆越来越小,冰雪越来越深,在寒意的侵袭下,快乐变成了一种绵延的隐痛。
为了生存,他得将火势延续;为了生存,他得时刻忍受那种凌迟的痛苦。
添柴需要的是回忆,回忆他与顾和光那些美好的东西,回忆过往。
但是可怕的是时间。
时间可以让一切事物都变得混杂不清,可以将一切模糊。
他越想去回忆顾和光,便越开始忘却顾和光,他那些努力的行为,就像是倾尽全力握紧一捧流沙。
而流沙始终在流动,始终在减少。
一切都模糊不清,顾流云想,或许这样下去,顾和光只会成为他脑海中一抹影子。
想到这里,一股极深的恐惧如同寒意一般,刺入了顾流云的骨髓。
他绝不能允许那种事情的发生。
他不能从过去走出来,如果他真的走了出来,顾流云预感到,他的人生都会崩塌。
心头的恐惧如同一张毯子,盖在了顾流云身上。
之前他虽然也来过这里,但是却没有破坏房间的陈设,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顾流云将墙上的照片都取了下来。
他将相框摔碎,在玻璃碎渣中取出相片的本体,然后将属于顾和光的那半部分撕了下来。
干完这件事后,顾流云重新坐回了充满灰尘的沙发上,开始思索自己之后要往什么地方逃。
顾流云现在也有与陆江初一样的感受,他发现只要他在华国境内,他就不可能脱离严家的掌控。
即使顾流云愿意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当一只隐藏在暗夜中的老鼠,也没办法继续。
因为即使在暗处,严家也仍旧拥有对一切的掌控力。
这或许就是顾流云的主人,那样厌恶严嵇的原因。
曾经的严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是严嵇却是让严家变得更加可怕的那个天才,这极大侵犯了那个人的利益。
那个人屡次想要对严嵇下手,但是却没有成功,只有在利用陆江初的时候,严嵇才会乱了他的阵脚。
那是陆江初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那个疯子根本就不舍得杀陆江初。
顾流云看着这些年,那个疯子一次一次将陆江初放过,甚至那人还在许多地方都下达了命令,让别人不能刁难陆江初。
陆江初的确是个天才,有很强的能力,在很多领域都用极短的时间,取得了别人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成就。
但正是因为陆江初是个天才,她才会那般招人嫉妒,陆江初曾经在阴差阳错之中得罪了不少人,是因为她战胜了那群自命不凡的人。
那群人中有不少位有极其可怕的家世,足以碾压陆家,对于那些人而言,他们想要对陆江初下手,是不可能有任何顾忌的。
而在这之中保护陆江初的,就是那个疯子。
顾流云一直都看不懂那个疯子,那人折磨陆江初的同时,又想方设法地保护着陆江初,整个人就像分裂了一样。
他就像黑暗中的恶魔,又像暗影中的骑士,陆江初能够过得这么好是因为他,而陆江初会过得如此痛苦也是因为他。
矛盾的两面同时成立,彼此抗衡。
想到这里,顾流云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江初总是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厚爱,难道她真的有多么特殊吗?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顾流云耳边响起,回答了他的问题:“江初她的确很特殊,比起你这样卑劣又懦弱的人,她美好得就如同天上的皓月与星辰。”
听到那个回答,顾流云也不意外,他只是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将心中想的问题给说了出去。
不对!
就算他说了出去,也不该有人回答啊,毕竟这个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顾流云的身体僵硬了,他觉得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顾流云意识到,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里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毕竟,有人一直在这里等他。
顾流云听到了脚步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点头看向了来人。
那人正是严嵇。
或许是因为今天在颁奖典礼见了陆江初,严嵇穿了一件与顾和光风格有些相似的浅蓝色衬衣。
这让顾流云的目光都有些恍惚,他也忍不住发出了陆江初曾经发出过的感叹:“太像了。”
严嵇知道顾流云感叹的是什么,他曾经也在很多人那里,感受到过与顾流云相似的目光。
那些人中,有他的妻子,有他的母亲。
但是顾流云眼中很快升起警惕,他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严嵇微微笑了笑,他并没有回答顾流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道:“你说,我真的足够像顾和光吗?”
见到这样异常的严嵇,顾流云心中的惊惧更深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劈头盖脸地,将顾流云的言语按了下去,他甚至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好在顾流云还有理智,判断出了异常,他终于识别出空气中不仅有灰尘的气息,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种味道一开始顾流云以为来自尘封已久的家具,现在他才想起,那是氯仿的味道。
氯仿是一种麻醉剂,可以让人失去力气,程度深的时候则会让人昏迷不醒。
在顾流云的惊恐中,严嵇又问了一遍:“我真的足够像顾和光吗?”
顾流云知道,严嵇的状态不对劲;他也明白,严嵇想要得到的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是顾流云绝不愿意给出那样的回答,在他心中,没有人配像他的哥哥。
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仍旧处于惊恐之中,但顾流云却还是咬牙道:“一点都不像,因为你不是顾和光,并且远不如顾和光。”
严嵇身旁的保镖给了顾流云一耳光,而严嵇的表情仍旧淡淡。
顾流云不想屈服,但是他心中的畏惧却越来越深。
曾经的他很多事情都是在别人的指导,与顾和光的保护之下干的,但是本质上,顾流云是一个十分欺软怕弱,并且懦弱的人。
他和他那个喜欢殴打女人和小孩的父亲很像,本质上不敢反抗这个世界,不敢反抗更强的人,所以才去迫害弱者,才去伤害在乎他们的人,想要得到一种虚假的掌控感。
见那保镖又抬起了手,吸入过多氯仿后难以动弹的顾流云,吐出了几颗牙齿。
这几颗牙齿让顾流云有些崩溃,在是否要继续坚持下去的边缘,顾流云急中生智,说道:“你能够打到让我认为,你很像顾和光,但你能这样去打陆江初吗?
你不能!所以你这样强迫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难为了顾流云,在两颗门牙都已经掉落,说话漏风的情况下,还能够发音如此标准。
他的话好像起了效果,严嵇用眼神示意保镖停手了。
顾流云看见,严嵇将一份文件扔在了他面前,那是一份协议。
虽然对协议的具体内容顾流云并没有看清,但他心中却升起了警兆。
这东西绝不能签!
但是严嵇想要他签协议,并不需要争取他的同意,保镖直接按着顾流云的手,替他印下了指纹。
然后,严嵇又笑了笑,仍旧是那样与顾和光极为相似的笑容。
这种笑容让顾流云觉得毛骨悚然,恍惚间竟差点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严嵇,而是回来索命的顾和光。
在惊惧之中,顾流云听严嵇说道:“我打你,只是因为我想打你,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与顾和光相似的事实,你都要挨打,知道吗?”
看见严嵇用与顾和光那样相像的一张脸,说出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顾流云挣扎着想要逃离。
然后他便被保镖们包围了,迎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拳脚。
听到顾流云的惨叫,严嵇从地下捡起,顾流云刚刚撕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顾和光。
严嵇眼中闪过一丝反感和嫉妒,在学习了一下照片上的微笑方式后,严嵇便将照片给烧毁了。
然后他将属于陆江初的那一部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了自己怀中。
他的态度虔诚又疯狂。
而痛苦之中的顾流云,用余光看见了这一幕,终于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疯子!”
然后迎接他的,则是更狠戾的殴打。
严嵇脸色都没有变化一分,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别打死了,一会儿我还要带他去意大利,他可是我给江初准备的礼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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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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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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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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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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