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初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记忆深处涌上来。
这个盒子好熟悉。
她曾经一定见过。
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陆江初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
顾流云看着陆江初,他那张贴合着面部的小丑面具,因为他瞬间变大的笑容,而更加扭曲了。
没有佩戴变声器的顾流云走到了陆江初身前,面具上的油彩散发着剧烈而刺鼻的气息。
但是陆江初却没有丝毫变化,只坐在那里,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顾流云眼中闪过一丝无趣。
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对陆江初说道:“这件东西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是某个人送给我的。
我突发奇想将它设为了拍卖品,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卖不出去,要不我送给你怎么样?”
顾流云对陆江初的青睐,让陆江初受到了更多目光的打量。
所有人眼中都带着惊疑之色,显然不明白陆江初是怎样的身份,让顾流云的态度这般不同。
而面对顾流云表现出来的好意,陆江初心中有的却是深深的防备。
不过防备归防备,该抓住的机会,她并不会因为内心的畏缩而放弃。
陆江初的变声器是一个沙哑而有些苍老的男声,用那样的声音,她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态度着实不客气,顾流云的小丑脸僵硬了片刻,然后一下子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让陆江初身旁的那些人听见,都忍不住一抖,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陆江初虽然不觉得可怕,但也觉得诡异,还觉得顾流云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当然,这样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顾流云就那样像癫痫发作了一般,笑着笑着整个人都有些抽搐。
陆江初意识到,他是真的有病,但是具体的病症表现得还不够清晰,陆江初能在大脑中对应的答案大概有八九个。
待到顾流云终于缓和下来,他又重新看向了陆江初。
顾流云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痛恨又像是怀念,他对陆江初说道:“不管你今天同不同意,这东西我都送你了。”
说着,顾流云就将手中的铁盒塞给了陆江初,动作坚定而不容拒绝。
陆江初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将那个铁盒握在了手中,让人一看就很容易能够感受到,陆江初内心对这个铁盒是有一定渴求的。
看陆江初这样子,顾流云又笑了笑。
他的态度十分奇怪,陆江初甚至感觉到,顾流云想要伸手揉自己的头发。
只是顾流云的这个动作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不太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整个人显得有些暴躁。
顾流云那锋利之中带有警告的目光扫向周围,他说道:“你们还不走,等着找死吗?〞
之前那些为了抢夺拍卖品,花了一两百亿的人,此刻竟连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听到顾流云的话后,很快就灰溜溜离开了。
陆江初也想起身,却被顾流云按住肩膀坐在了原地。
顾流云此刻离陆江初很近。
待到那些参加拍卖的人都离开后,顾流云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群黑衣保安,说道道:“你们也出去吧。”
为首的保安好像有些不愿意,但在顾流云的目光逼视下,只能忧心忡忡地出门。
感受到那人对自己的防备,陆江初心中一凛。
很少有人会对她这样一个,表面上看上去无比柔弱的女子有防备之心。
那个保安的表现说明了,这群人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
这再次向陆江初表明了一个事实,这群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将这个认知埋入脑海,陆江初抬头看向顾流云。
而顾流云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就取下了脸上的小丑面具,嬉笑着对陆江初说道:“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江初冷漠以对。
她将目光集中在了小丑面具上。
那个小丑面具给人的感觉十分劣质,顾流云将它取下的时候,手上都沾染了不少颜料,脸上也有一些,看上去十分滑稽。
顾流云盯着陆江初的目光,就像在看十分稀有又奇怪的珍宝一样,眼神中满是疑惑。
而此刻的陆江初还在伪装之下,她显然不觉得隔着一层黑布,顾流云能够看到什么。
陆江初想了想,然后非常“善解人意”地,将遮挡自己面部的东西都揭开了。
揭开之后,陆江初才意识到她与顾流云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有些暧昧的程度。
顾流云的呼吸很靠近陆江初的左耳。
他的呼吸之间,湿热的空气在陆江初耳畔涌动,宛如一拍又一拍的潮水。
陆江初也就这样任他看着。
待到顾流云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后,陆江初才听到他突然轻声问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你呢?”
陆江初不知道顾流云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人绝不是严嵇。
察觉到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流云语气中的嫉妒之意,陆江初更为困惑了。
思来想去,陆江初也不觉得,自己与顾流云喜欢的人有联系。
但是想了一会儿后,“顾和光”三个字又浮现进了陆江初的脑海。
陆江初的第一反应便是低下头,看向手中那个铁盒。
那铁盒十分精致,陆江初恍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就有那么一个,用来装她那时候画的画。
这个铁盒的各个细节,与陆江初小时候那个铁盒都很相像,甚至就连开盖处左下角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但是那铁盒明明应该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对。
陆江初有这样的记忆,所以她才会更加疑惑。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忘了,铁盒究竟放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顾流云今晚竟然能够拿出来?
面对顾流云那时而打量时而审视的目光,陆江初突然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顾流云顺着陆江初的目光,看向了陆江初手中的铁盒,很快就理解了陆江初的意思。
他的眼中满是兴味之色,语气带着鼓励,说道:“你打开吧,我也想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说着,顾流云还有些跃跃欲试,一直盯着那个铁盒不放,似乎陆江初不立马打开,他便要亲自动手了一样。
顾流云所说的话,陆江初半句都没有信。
在顾流云目光的凝视中,陆江初终于打开了那个铁盒。
盒子很空,最中心的地方放着一枚戒指。
陆江初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顾流云看着那枚戒指,又打量着陆江初的神色,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是见到什么眼熟的东西了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暗示。
陆江初良久都没有回复,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看她这样,顾流云也没有继续多问,只是目光更加复杂了,似乎是有些遗憾。
他干脆把那枚戒指拿起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冷声评价道:“可惜有点不合手,不过这个钻石还是挺珍贵的。”
陆江初看向顾流云手上的钻戒,在她眼中,顾流云的脸似乎突然就变了。
他变成了顾和光。
与严嵇很相似的顾和光。
当然,那只是幻觉目标。
但纵然是幻觉,也让陆江初觉得惊心动魄。
好在她很快就从幻觉中挣脱了出来,然后陆江初的第一反应,便是从顾流云手中抢下了那枚戒指。
她的动作不轻,拿戒指的时候,甚至不小心在顾流云手上刮出了一道血痕。
顾流云显然有些委屈,声音中都带着抱怨:“陆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拿东西之前你不能说一声吗?”
陆江初瞥了顾流云一眼,声音很冷:“如果你不想受伤,刚才就不该碰我的东西。”
顾流云一下子更不服气了:“这东西是我送你的好不好?〞
陆江初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不告自取其为偷!”
说完陆江初把顾流云推开,将戒指紧紧攥在了手中,垂眸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惊涛骇浪。
在这个戒指的内圈处,陆江初看见了自己的字迹。
陆江初意识到,这枚戒指好像是她自己做的,做了之后,曾经的她在戒指上雕刻了顾和光三个字。
顾和光,顾和光,似乎一切都与顾和光相关。
陆江初心头很不平静。
想了想,她还是准备离开。
但是很快,陆江初又停住了脚步,她转头看向顾流云。
此刻的顾流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江初问道:“你和你哥哥还有联系吗?”
听到陆江初的问题,顾流云似乎是觉得荒谬,突然又嘻嘻笑了笑。
只是在他面无表情的情况下,如此笑出声,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三两步走到陆江初面前,摩梭着自己手上的血痕,顾流云好像在回忆刚才的疼痛,他扬起嘴角:“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死人有联系?”
说话时,他将目光从陆江初身上移开,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陆江初却并没有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从严嵇的话里陆江初就知道,顾流云与顾和光的关系算不得好。
但听见顾流云那般诅咒顾和光,陆江初还是觉得刺耳,不由皱起了眉头。
见顾流云那浑身带刺的抗拒样子,陆江初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选择了继续离开。
看着陆江初冷漠离去的背影,顾流云仍旧面无表情。
直到陆江初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顾流云才冷笑一声,坐在了陆江初刚才所坐的椅子上。
这是一个布面沙发椅,人体工学的设计让每个部位都有足够的支撑感,布艺温暖又舒适。
顾流云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陆江初残留的体温。
他就那样坐着,突然扬起了嘴角,看上去似乎是想要笑,只是那份笑意实在太过苦涩,而且没有任何支撑。
最终顾流云笑着笑着,一滴泪就落了下来,从他的喉结划过。
他在那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上之前一直没有打开的套间门。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流云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你来干什么?上面不是已经把港市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了吗?难不成你想要越权?”
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个男人,肤色发黄,长得十分平庸,整个人一副常年生病的模样。
感受着顾流云那恶劣的态度,那男子仍旧是一副面瘫模样,没有丝毫改变,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看着他那样子,顾流云就觉得来气。
但是过往的经验让顾流云并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冷笑着道:“你说刚才那位陆小姐,若是知道杀害她母亲的人就在门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顾流云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刺激那人。
但那人还是一副死鱼模样,他甚至端起了一杯别人喝过的茶,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看他那邋遢的样子,顾流云就觉得反胃,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警告道:“你不能对陆江初下手,知道吗?”
那人听到顾流云的警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有了反应,点头说道:“先生叮嘱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
他口中的先生,显然指的并不是面前的顾流云。
顾流云冷笑了一声,语气恨铁不成钢:“难道你要一辈子当那人的狗吗?”
那个看上去非常病弱冷漠的男子,此刻竟憨厚地笑了笑:“总比顾先生你想要当狗都当不成要来得好。”
顾流云一时气短,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
每次他和这个人接触就没有好事!
但是要忍下去,顾流云又觉得憋屈,不敢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最终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地骂道:“下次你杀了人注意收拾干净一些,不要把到处都弄得是血腥味。”
此刻那人又不理顾流云了,他喝着别人剩下的茶,吃着别人吃过的饼干,十分享受的样子。
虽然干的是这种类似于捡垃圾的事情,但那人却做得很优雅,或者说,过于优雅。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丈量好的一样,就连咀嚼的次数与间隔的时间都没有丝毫差别,看得顾流云一阵嫌恶。
实在是坐不下去了,顾流云起身打算出去找点乐子。
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又开口道:“先生有话要对你说。”
顾流云的动作定住了,目光中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问道:“先生来到港市了吗?”
那人点头,语气仍旧波澜不惊:“江初小姐在哪里,先生自然会在哪里。”
听到这个回答,顾流云倒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这一次语气终于放软了一些:“我能不见先生么?只在电话里联系行不行?”
“当然不行。”
一个声音从顾流云身后传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顾流云身后那扇门竟然打开了。
听到那个声音,顾流云立马转头。xǐυmь.℃òm
他收敛了自己那吊儿郎当的神色,语气恭敬而谦卑:“先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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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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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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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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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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