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已经取得成效,严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因为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夏日的中午,江城又是高温红色预警,酷热之下道路上也就没有什么车辆。
车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陆江初对酷暑倒没什么感觉,反而比较满意路上没有车辆阻挡,这极大缩短了行驶时间。
将车停到小区楼下之后,陆江初推开车门,便感觉到一股喷涌而来的热浪。
没想到天气竟然会这么热。
陆江初有些诧异。
后来想想她也就释然了,毕竟陆家所在的位置绿化很好,别墅区中还有人工的河流,如此一来气温高不到哪里去。
室内还常年开着恒温26℃的空调,她出门之后也坐的车,所以到了柯佰家这个没有什么绿化的小区,才会感觉如此闷热。
严嵇对此倒是早有准备,他站在陆江初身后为陆江初撑着伞,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上了楼,进了门,陆江初在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柯家竟然没有安装空调。
在这四十几度的高温下,连空调都没有,恐怕很不好受吧。
想起柯家以前的家庭实力,那时候柯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在江城这个小城,还算得上一个富贵之家。
和如今的情况一对比,差距着实有些太大了。
柯佰倒是习以为常了,虽然他是从富贵中过来的,但他并没有养出什么娇奢之气,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正因为如此,柯佰才能在家里遭受了那么多变故之后,还能够完全立起来撑起一个家。
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害怕陆江初过来会被热到,想到陆江初最近帮了自己那么多,心中难免有歉意。
柯佰它们回来的时候,柯父正在看书,陆江初匆匆瞥了一眼封面,发现那本书是《左传》。
柯父的瘫痪虽然很严重,但还有一只胳膊和几根手指是勉强能动的,柯佰在出门前就应该已经给他把书安在了架子上,柯父也就这样一页一页地看着。
陆江初察觉到,尽管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柯父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怨天尤人的样子,反而他十分乐观豁达,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
这样的人,也难怪能写出那样的字了。
想到柯父以后未必能完全恢复,说不定不再能写出以前那么好的字来,陆江初便觉得有些惋惜。
这次回来,和往常一样,柯佰永远都是报忧不报喜的。
柯佰只告诉柯父需要去做一个体检,丝毫都没有提关于投毒的事情。
柯父听了柯佰的话,也只以为那所谓的体检是为了之后身体的恢复,于是也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当然,柯父还是被放在担架上被人抬走的。
等到柯父离开之后,柯佰才解释道:“江初姐姐你别见怪,我爸爸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他虽然表面上是我们家以前的公司的领导人,但实际上在后面真正出主意的都是我母亲。
只是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好,后面家里面出事之后,母亲也很快就去世了,父亲他要拉扯我们非常不容易。
也是他老人家有着那样好的性格,不然恐怕早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毕竟对于一个喜欢书法的人而言,不让他写字,实在是一种酷刑。”
陆江初点头,她回答道:“我还挺喜欢柯叔叔的性格的,小佰你不必担心。”
不知不觉中,陆江初对柯佰的称呼也更加亲切了,从“小柯同学”变为了“小佰”。
柯佰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对于陆江初对他的照顾,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闲聊几句之后便是正事,陆江初关掉了这套房的水闸,然后便开始拆水管。
原以为得过一会儿才能调查出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做了手脚,但没想到拆下水龙头之后,陆江初便看见了水龙头与水管的交界处,卡着一个小包。
那个小包是由纱布制成的,里面装着灰黄色的粉末,陆江初想用手捻一捻,但立马就被严嵇拦了下来。
严嵇皱眉道:“江初,你小心一些,这东西万一有毒呢?再怎么也得带个手套吧!”
他的语气着实有些严厉了,陆江初还不太习惯,想为自己辩驳两句。
但转头看到严嵇铁青的面色,陆江初就心虚了起来。
她也知道其实错在自己,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问柯佰道:“小佰,你们家有手套吗?”
柯佰点头,立马就给陆江初找了出来。
让陆江初有些惊喜的是,这手套竟然还是医用的丁腈手套,想来是柯佰给他父亲换药没用完剩下的。
戴上手套之后,陆江初终于拿了一撮粉末起来,在手中捻了捻。
那粉末的质感很像是金属颗粒,陆江初初步断定了,这应该就是对方所投的毒物。
一个纱布小包里装的粉末并不多,所以并不会影响水流的通过,更多地起的是一种过滤作用。
陆江初又接连把屋内其他水龙头都拆掉了,无一例外,所有水龙头的转接口处,全都有那样的纱布小包。xǐυmь.℃òm
陆江初一一数下来,竟然有五个之多。
每当陆江初取出一个,柯佰的面色便难看一分。
当发现所有水龙头都有纱布小包之后,柯佰在愤怒之下,心中甚至有了杀人的冲动。
陆江初只拆开了第一个取出的那个纱布小包,因为之后的小包看物质都差不多。
将所有小包都放在桌子上,陆江初注意到,纱布边缘的位置因为与金属管道接触的缘故,已经沾染上了锈迹。
从锈迹的情况分析,陆江初对小包放置的时间有了一定把握。
她抬头问柯佰道:“你们家是大概三年前搬到这里的吗?”
柯佰点头,语气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些惊讶:“我们的确是那个时间搬过来的,江初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陆江初回复道:“从锈迹判断的,那么这样一来,就可以知道,在你们搬进来之前,就有人对这套房子所有的水龙头做了手脚。
你还记得,这套房子是怎么租的吗?又是怎么找到的?我怀疑你父亲的瘫痪,恐怕就与用水有关系。”
柯佰眉头紧锁,面色冷凝,想了好一会儿之后,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复道:“这套房子,是我舅舅租给我们的。
舅舅只是普通家庭,能够匀出这么一套房子来已经很不容易,这些年来也一直照顾着我们家。
江初姐姐你的意思是,难道是我舅舅下手的吗?”
面对柯佰的问题,陆江初并没有仓促下定论,她只是问道:“如果是你舅舅租给你们的,那么他收的租金应该很少吧?”
柯佰点头,语气仍旧复杂:“是的,租金只是市价的一半。
这房子因为比较老的缘故,设施不够完备,在江城这个小城市租不起价。
房子租金市价是一个月800元,减免之后,我们家只用给他400元。
舅舅收了我们的钱,还会想方设法补贴我们,时不时买牛奶和水果过来。”
柯佰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维护他舅舅。
他不是不相信陆江初,只是不敢相信,平时亲近的亲人会对他们家下手。
陆江初感觉到柯佰的失落,心中也难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但是,很多时候,残忍一点总比让他还处在盲目之中被人害了要好。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陆江初继续问道:“你舅舅既然家庭情况不太好,他把房子便宜租给你们,你舅妈难道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另外,你有没有察觉到一些异样?举个例子,比如在把房子租给你们之后,你舅舅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改变?”
柯佰这次回复的很快,但他的语气却充满茫然:“改变吗?是有的……似乎就在把房子租给我们之后,舅舅他们就有了一个好工作,收入也有很大的提高。
之前我是没有过怀疑的,以为舅舅只是运气好,现在想来……”
说到这里,柯佰停顿了一下,逐渐从那种魂游天外一般的恍惚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柯佰的语气变得极为冰冷,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难道说,我舅舅他并不是运气好?能够得到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把我们一家的性命都卖给了别人的缘故?”
陆江初看着柯佰激动的神情,一时间插不上嘴,只能听柯佰继续说道。
说着说着,柯佰的语气就哽咽了起来:“以前外婆家重男轻女,我妈妈靠着自己的能力一路求学,但是一直都在照顾舅舅。
当年舅舅欠下赌债,是我妈妈替他还上的,他要什么我妈妈都给了他。
可是,可是妈妈也是在搬到这里之后才病逝的,而爸爸也是在妈妈病逝之后,受不了打击,脑出血瘫痪的。
这些事情,难道都是我舅舅为了换钱而做出来的吗?”
柯佰看向陆江初,似乎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陆江初仍旧保持着沉默,她也着实不太懂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
她是想安慰柯佰的,却又觉得自己的安慰或许太过贫瘠,犹豫片刻之后,终究没能开口。
这时,严嵇开口为陆江初解了围:“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有疑点那就去验证。
这世界上,为了利益,就连父母抛弃子女的事情都有。你舅舅即使背叛了你们,那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如果你还这样继续下去,难道就能有什么用吗?难道就能够报仇吗?
不要忘了,你们家现在可是有三个病人,也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严嵇的语气很冰冷,说出来的话也丝毫不客气,十分严厉的样子。
但是反而是他的斥责,让柯佰回过了神来。
柯佰脸上火辣辣的。
严嵇的话如几个耳光一般将他完全抽醒了。
想到之前自己心中那些软弱的情绪,柯佰也有些生自己的气。
或许是愤怒的驱使,又或许是终于接受了陆江初所说的话,柯佰没有继续沉湎于之前的失落当中。
他的表情变得坚毅,语气也很果断:“我会收集证据直接把我舅舅,不,直接把那个男人告上法庭的。”
没想到柯佰在至亲的背叛之下,竟然能够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把他当做孩子看的陆江初,心中难免有怜惜。
对于严嵇的教育方式,陆江初并不认同。
但是她也明白,严嵇那样的态度,或许才是如今的柯佰需要的。
想到这里,陆江初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继续在房间中逛了起来,想要寻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但是找了一会儿,陆江初也没有发现任何监控摄像头。
或许是因为找的还不够精细的缘故,陆江初准备让整个房间都处于黑暗之中,到时候再一一查看。
做这件事之前,她先转头看向柯佰,问道:“小佰,你有听你姐姐说过,家里面有监控摄像头的事情吗?”
柯佰点头:“姐姐从刚搬进来的时候就在说,也给我指过确切的位置,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过。
只能假装自己已经把那些摄像头给清理了,这样能够让姐姐好上一阵子。
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她又会说那些摄像头回来了,但是她所指的地方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也就只能继续重复上一次所做的事情,继续清理那些不存在的摄像头。
如果姐姐也对江初姐姐你说了这些的话,江初姐姐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些东西不过只存在于我姐姐的幻觉之中罢了。”
柯佰的话倒也印证了陆江初之前的猜测,柯蕴的确是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的。
或许有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晓了这件事,真的安了摄像头呢?
这个猜测有些荒谬,但是陆江初却下意识觉得,或许是对的。
要知道她的猜测是否正确,需要进行验证,正巧陆江初也有这个时间。
于是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柯佰,然后问道:“你还记得你上一次拆除那些不存在的监控摄像头,是什么时候吗?”
柯佰略微回忆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大约是半个月之前。”
陆江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些摄像头所在的地点,你现在还确定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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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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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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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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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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