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女子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把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阖眸假寐,妩媚动人的面容上是入目可见的疲惫。
地上跪着的婆子细细出声。
“姑娘,那昌平侯府祖上也是钟鸣鼎食,虽一朝败落可在朝堂仍有一席之地,侯夫人去后,侯爷一直有续弦之意,他见了您的画像后,便甚是满意,依老奴看,是不错的人选。”
桑知锦睫毛微颤。睁眼,眸中星星点点是抗拒,捏着玉扇的手力道再加紧。
“我是桑家嫡女,为兄长前程铺路是我分内之事,可奶娘,那昌平侯府的侯爷比父亲还年长三岁。”
匪夷所思,这样的人如何嫁?
她定定的看着地上恭顺跪着的婆子,微微撑起身子,眼底皆是抵触。
“桑家想入朝堂,恢复先祖当年之势,可谁不知那昌平侯是窑子里的常客,年轻那会儿,收了不少美妾,便是窑子的不少清倌,他也来者不拒,侯府门第虽高,可这也未免太荒唐了些。”
即便日后有桑家的一席之地,可世人谈及,也总会说是靠女人以色侍君得来的。
她这会儿还年轻,可也总会年老色衰。
她愿意听从桑家的一切安排,所以破釜沉舟来了临安。可圣上后宫清净,那几位御前红人也是堵坚硬的墙。
桑知锦也有自己的骄傲,可她没想过,祖父和父亲存了这种心思。
这是要毁了她来成全桑家?
奶娘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她:“好姑娘,老爷也是没了法子,眼下公子科考在即,实在是等不得了。”
短时间内,临安城内找不到更合适的。
“昌平侯府在官场上有根基,公子若考上了,日后也有人提携帮衬。这其中的要害姑娘该知晓。”
说着,她将手中的茶捧至桑知锦眼前。
慈爱的说着最残酷的言辞。
“只要为了公子好,为了桑家好,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姑娘受些委屈又何妨?嫁谁不是嫁,这桑家好了,姑娘自然就好了。”
桑知锦双手颤抖的接过茶盏。
奶娘见她顺从,满意的抚了抚她那一头墨发:“明儿,昌平候邀姑娘去百戏园,他这是知道您爱听戏呢。”
茶盏从手中滚落。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她浑身哆嗦。
翌日,
桑知锦如牵线木偶般被奶娘隆重打扮,铜镜里的女子无悲无喜,此番出门却像极了一件货物,送去标明价钱。
百戏园是临安近些日子最有名的戏班子,听说是易家花了大价钱从江南那边请来的。
唱戏的那些人,嗓子比夜莺还婉转动听。
百闻不如一见,的确足够令人陶醉。
她被小厮引着上了二楼隐蔽性极强的雅间。
“便是此处,姑娘请。”小厮点头哈腰。
奶娘理了理桑知锦的略带褶皱的袖摆,这才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老奴就不陪姑娘进去了。”
“奶娘!”她一时间慌了神。
可很快,又镇定过来,那平昌候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况,她还是桑家人,两府是结亲并不是结仇,对方断不会在此逼着她做些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捏着帕子的手再收紧。
良久,她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隔着那道乌木雕花刺绣屏风,隐约能瞧见一道身影。
——眼下公子科考在即,实在等不得了。
这句话仿若重现耳畔,她稳了稳心神,晕出不失礼的笑意。缓步绕过屏风。
“来了。”
等候多时的昌平候没有半点不虞。反倒饶有兴趣的盯着她那张脸还有动人的身段。
这般年纪,他也跟着发福。
周身穿戴自然对得起他的身份,可模样实在是……
又老又丑。
看脸的桑知锦僵硬的福了福身子。
“请侯爷安。”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过来坐,我同我府上的三姑娘一般年纪,想来姑娘家都爱吃甜食,我特地让人准备的。”
桑知锦:……
眼前的美人,比画上还美上三分,昌平侯说的话,像是疼爱小辈的言辞,可那双眼睛是不加修饰的赤裸。
就好像,桑知锦身上未着寸缕。
可见冒犯。
显然,他是满意的。
这些年,侯府稍显败落,府上的开支也跟着大大缩水,可桑家是富商。桑知锦的聘礼还能少了?
更别说,这娘们长的实在是美,勾的他心痒难耐。
桑知锦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即便不想留意,可那道视线灼灼,仿若被吐着芯子的毒蛇盯上。
见她局促,昌平侯也不恼,反倒趁机摸向了桑知锦的手。
触感如上好的绸缎那般。
“怎么不吃?要本候喂么?”
桑知锦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手上的黏腻让她起了浑身寒毛。
“侯爷自重。”
“都说桑家姑娘一舞倾城,你来扭一段?”
她呼吸一滞,忍着脾气,语气跟着勉强:“没带舞裙。”
“不跳也行。”
还不等她松口气,就听昌平侯色色欲熏心:“我出来见你,是给足了面子,你左右会是我房中人,不若,现在就让我亲一口,尝尝味儿?”
桑知锦倏然一个起身:“不!”
她的反应实在是大,昌平侯嗤了一声。
“矫情。”
“你入了门还不是随我玩弄。”
实在污言碎语,桑知锦的脸色煞白。
她忍无可忍,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我身子不适,告辞。”
“站住!”
桑知锦也不顾昌平侯的脸色,她脑中再也没有兄长,没有桑家,没有祖父,父亲的耳提面命。
只知道大步朝外而去。躲避这豺狼虎豹。
果然,昌平侯虽对此气急败坏,可爱面子,没有追上来。
“姑娘,您怎么就出来了。”奶娘蹙眉,语气带着难以忽视的责怪。
桑知锦却白着脸,像只摸不清方向的麋鹿那般,直往楼梯口那边闯。
少女跑的很急,发间的步摇跟着剧烈摇曳。
“姑娘!”身后是奶娘焦急的呼喊。
可桑知锦听不到了。
她只是用帕子狠狠擦着手。
却不防,撞上刚出雅间的人。
挺翘的鼻直直撞上了男人的胸膛,她疼的直吸气。
甫一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但足够俊朗。
桑知锦全都是刚才雅间画面的油腻,胃里翻滚,对着这张脸,没忍住一个干呕。
吴煦宸:???
你礼貌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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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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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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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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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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