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倏然睁眼,素白的手抵在心口处,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心跳如雷,好似能将她所有的情绪,爆发到极致。
女子额间冒着细细的汗,却久久不能回神。
也许,站在大义的角度来看,当时那个境况,没有两全之策
阮蓁承认慕家父子所为是值得钦佩的,可对于她来说,这些年,上辈子的苦难,不会消失,更无法磨灭。
阮蓁垂下眸子,脑袋靠在顾淮之胸膛,耳侧传来男子浅浅的呼吸。
男人扣在腰间的手,即便在梦里,都不曾松开过分毫。
顾淮之就连睡觉,都这般霸道。
阮蓁到底受梦境影响失眠了。
她没忍住,白嫩的指尖点了点顾淮之的腰。
又点了点。
“阮蓁!”
顾淮之掀起眼皮,黑眸如漆墨,就这样看着始作俑者,语气凉如水。
“夫君,我睡不着了。”小娘子也不怕,水盈盈的眸子回望。
“你睡不着,就吵醒我?”
阮蓁软软的应了一声。
“恩。”
顾淮之气笑了。
“你这是哪儿来的歪理?”
哪家女子这般胆大,敢如此行事?
阮蓁再不调教真的得爬到他头上来了!
顾淮之黑着脸,显然在考虑得让阮蓁誊写几遍女戒,已作警示。
“夫君。”
女子温柔的嗓音却多了份不易察觉的脆弱,滑到耳际。
“我有些难受,你能不能再抱紧些。”
顾淮之嘴里的训斥跟着没了声。
“我想姑母了。”
小娘子的嗓音跟着带着颤,豆大的泪珠跟着滚落,濡湿顾淮之的里衣,却好似能灼烧他所有的神经。
顾淮之不困了,他手足无措的同时,甚至想杀人冷静冷静。
阮蓁怎么说哭就哭了!
阮蓁是真的想阮熙了。
她年少所有的记忆都在阮熙身上,还有的便是阮熙嘴里讲述的阮父阮母。
见过阮熙的人,皆知其生的美,却不知,她因做绣品,指尖留下多少针戳的痕迹。
“我爹娘生亡后,姑母的绣品还不得临安大绣房的认可,当时日子艰难的很。邻坊都说姑母不容易。云英未嫁,还得带一个小拖油瓶。”
顾淮之一顿,这事他知道,阮蓁的入阮家后的一切,他已了如指掌。
可知道归知道,这种让他恼火又无力的事在小娘子嘴里用委屈的哭腔说出来时,心里的触动是不一样的。
他心疼了,
心疼到觉得自己对阮蓁还不够好。
“我是女儿身,在穷人眼里,是可以随处贱卖的。”
“当时,就有人寻到家中,说我生的好,保证卖去大户人家里面当丫头,不会送去不干不净的窑子里,对方能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在当时已然是天价了,周边的几户人家卖女儿也才三四两,有的甚至不过几斗米。
可阮熙冷着脸拒绝了。
她抱着阮蓁驱赶那人说:“滚!我就算是穷死,也不用卖侄女的银子过活。”
事后,她还揉着阮蓁的头发道:“蓁蓁莫怕,姑母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对不会丢下你。”
可她和阮熙没有血缘啊。阮熙却连到死都在为她考虑。
阮蓁想到这里就能难受了。
若没有她,姑母不会这般艰辛,不会为了生计,没日没夜的刺绣,这样她是不是便不会被范承盯上,被迫入府?
姑母的一切不幸来源都是她。
可偏偏阮熙甘之如饴。
顾淮之薄唇紧抿,他扣着阮蓁腰间的手,再慢慢缩紧。
稍一使劲,索性让阮蓁趴在自己身上。
他轻抚女子纤细的背。在阮蓁看不见的角度,下颌线紧绷,眼底的温度也跟着丝丝褪去。继而对将军府的怨念却跟着越积越深。
他只是庆幸,阮蓁不知其身世坎坷。
不然,小娘子该有多伤心,全局下来,她分明最无辜。却受了本不该受的这些苦。
当年,慕老太太一死,慕又徳将五岁的小郡主留在邬南守孝。三年后才接回临安。
三年内小郡主身边伺候的小厮婢女,无时不刻的在模糊她那少的可怜的记忆。
随着年纪的增长,小郡主样貌大变,谁会知道将军府的姑娘本该是靖王之女。
姜怡因女儿在侧,笑容多了不说,心口郁结散去不少,遵守医嘱,身子也跟着好转。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阮蓁。
顾淮之从不是好人。他甚至期待,这件事彻底爆发,多年来的秘密彻底藏不住时,整个将军府的天彻底蹋后。
认祖归宗?
可笑。
慕家只有生恩,未有养恩。谈什么认祖归宗?
生恩在这些委屈磨难后,也早就还清了。
阮蓁是顾家的人,是他的妻。顾家才是她的祖。阮蓁有他顾淮之护着,那便够了。
“哭吧,左右不笑话你。”他的嗓音是难得的温柔,温柔到阮蓁以为是那个不顾流言蜚语也要以正妻之礼迎娶她的顾淮之。
她吸着鼻子:“你这样,让我有些惶恐?”
顾淮之:......
“对你好也是有错了?”
阮蓁摇头,眼圈都是红的。Χiυmъ.cοΜ
她只是有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淮之的深情。
“你能别对我这么好吗?”她小声道。
顾淮之沉默几秒。顿觉荒唐:“那我去对外头的歪瓜裂枣嘘寒问暖?”
“不成!”阮蓁一下子抬起脑袋,双手去触顾淮之的脸,板正。
嗤,原来还知道不成。
顾淮之也没脾气,极有耐心的仍由她捏着自己的脸。
“还睡吗?”
阮蓁摇了摇头,哭了一顿后,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饿了。”
顾淮之:......
想嘲讽,却在接触阮蓁红肿的眸子后生生忍住。他想,所有的耐心都留给阮蓁了。
他听到自己问:“想吃什么?”
阮蓁试探:“什么都成吗?。”
顾淮之:……
默默道:“馄饨易消化。”
阮蓁:“成吧。”
厨房夜里都有厨子轮流换班,就是方便夜里也能给主子们准备膳食。
阮蓁从顾淮之身上爬起来
她恍惚极了,看着顾淮之起身慢条斯理的穿衣。看着男人转头,嗓音如玉:“阮蓁。我兴许没说过,但总觉得不说,你心里没底。”
阮蓁眨眼。
他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的到:“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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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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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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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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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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