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必须彻查。
众人颤巍巍:“是。”
嘴里说着是,可心下却是另一番想法。万般不情愿的姿态,谁看不出?
顾淮之身子往后一靠:“我知道你们自诩不凡,瞧不上满春院的腌臜。”
哪里是不好查,无非是不上心。
朝廷命官,彻查窑子的事,无疑是放低了身段。
吴煦辰又何尝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生来为人,便早有了三六九等,女子命薄如纸,若不是被逼无奈,辗转被卖,有几个人愿意去那种地方伺候男人。”
有迂腐之人,愣是缩着脖子道:“满春院就不该存在。多少妻离子散皆因此处起。”
说句不中听的,这楼里死光了才好。免得那些狐媚子四处勾引人。
也不至于他妹妹为此哭瞎了眼,明明孝敬公婆,为夫家生儿育女,还被休弃!含泪而终。
顾淮之像是没有了耐心:“若没有色令智昏之辈将银子双手奉上,寻花问柳,如何会有满春院?”
“皆是我朝子民,她们的命如何不是命了?”
他重重将桌上的茶盏砸了,茶水四溅,茶杯碎成四瓣。‘砰’的一声,所有人心下一紧。
“三日,给你们三日,若查不出来,就不是向我交代了。”
“三日未免急了些。大人可否再宽限几日?”
顾淮之慢悠悠起身,他理了理带有些许褶皱的衣袍,举手投足间的矜贵和优雅是刻到骨子里的。
他微笑:“没听清,再说一次。”
众人:......
你当查案是过家家呢!却到底没人敢反驳。
“臣等定然不敢有半点懈怠。”
顾淮之满意了。
他眯了眯眼,抬步往外走去:“那就静候诸位佳音了。”
吴煦辰:......他就知道,这些迂腐的老东西就该顾淮之来治!没请错人。
刚出刑部大牢,顾淮之脚步一顿,转头不咸不淡看向吴煦辰:“适才那些人中,有三人是太上皇身边的老部下,当年靖王一事,忿忿不平皆朝中请辞离去。如今被周旭请了回来,不说旁的,是最赤胆忠心不过,脾气也拧巴,你若不让这些人心服口服,难以服众。”
其中对满春园,最是深恶痛疾之人,也正是因为罢官,无法给其妹撑腰。因此耿耿于怀至今。
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吴煦辰也清楚。
不过,他有些担忧:“三日,着实紧了,他们刚回临安,根基算不上稳,办案也会困难些许,只怕难以交差。”琇書網
顾淮之冷笑:“那是他们的事。”
“三日的时间,不是给他们的,是给你的。其余的,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吴煦辰一怔,唇上下动了动,眼底却染上笑意:“多谢。”
————
顾淮之随即回了府。
自那场大雨过后,天气明显转凉,墨院静寂万千,偶一阵风过,带动树叶沙沙的想。
他拢了拢眉心,没瞧见小娘子如往常那般温婉的立在门前,静静的等待他走近。
他转身先去了书房。
在外候着的长肃到底因白间一事有了阴影。
“檀云要相看男子了。”
他对着长风幽幽道。
“她要去相看男子了。”长肃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继续出声。
长风没好气:“哦,份子钱我倒是出得起。”
“我有些许难受。”
长风委实心烦。他索性靠着柱子闭眼假寐,由着对方折腾,反正...也赶不走。
他的反应,让长肃不太高兴,但他还是没忍住出声感慨:“不过也不一定,没准暗七抢先一步,横刀夺爱。我们暗卫最是能一刀毙命,出其不意,想要的就没失手过。”
长风睁眼,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他一字一字问的很是仔细:“伱说什么?”
“暗七要寻旁人生孩子了。”
长肃微笑:“她应当是不想麻烦你了。如此也好,你再也无须打地铺了。”
“长风,你看,你解脱了。”
————
阮蓁不在墨院。
她在盛挽的院子池边的八角亭内,手里捏着一包鱼食、对着小池,一小撮一小撮的洒着。池面动荡,被养的极为肥硕的鱼儿挤做一团争先恐后的争夺。
盛挽脚底倒着几坛酒,由玉瓶所盛,估摸着巴掌大。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视线跟着迷离,显然有些醉了。
这些酒是顾赫特地寻来的,度数浅的很,可谁让盛挽贪杯又容易倒下的。既然得了顾赫首肯,身边的孔婆子也没有劝。
“蓁蓁。”盛挽忽而出声。
阮蓁回头,小步走近:“娘。”
盛挽拉着她坐下。她上下打量着,又拍了拍阮蓁的手:“别喊我娘。”
阮蓁抿了抿唇。
盛挽即便醉了,但还不忘端着架子,她抬手拂了拂衣摆上没有的灰尘。坐姿懒散。一手搭在石桌前,一手倒着酒。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等刚从书房过来的顾淮之走近,他便听到盛挽含糊不清但极为庄重的言辞:“不如你我义结金兰,日后以姐妹相称?”
阮蓁是傻眼的:“娘,这......”
盛挽说着,将酒盏推了推,一个仰头:“我先干为敬!妹妹随意!”
阮蓁吐出一口气:“娘,您醉了。”
盛挽一动不动。
“娘。”
盛挽还是不动。
阮蓁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姐姐。”
盛挽动了,她笑开:“欸。”
顾淮之阖了阖眼,像是在隐忍。
岂料,下一瞬,盛挽用手指了指他的方向,很是热情的介绍:“那是我不争气的儿子。”
“年十了,整日抱着糖罐子,时不时还会闹牙疼,给我气的啊。”
糖?
阮蓁不可置信。
顾淮之竟然年幼爱吃糖?
“这也就算了,先前有个姑娘故意将手帕飘落他脚前,含羞带怯的让他帮忙捡一捡,他倒好,一脚踩了上去。还说靴子脏了。这样日后我看是娶不上娘子了。”
顾淮之头疼的仿若随时能炸开。
阮蓁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偏偏,盛挽下一瞬朝顾淮之招手,示意他走近。
“淮哥儿啊,来,叫姨母。”
顾淮之的脸瞬间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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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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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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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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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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