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底的锋芒暗了暗,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漆黑的眼眸,直直凝视着女子纤细的背影。
阮蓁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垂眸继续剥核桃。
顾淮之隐忍的闭了闭眼,他视线冷冷的看了眼周遭,暗七一个激灵,拉着葛妈妈就跑。
阮蓁将头埋得更低,手下动作却不停。
男人提步上前,在阮蓁面前站定。
阮蓁的视线出现了一双墨色绣着镶金边暗纹的布靴。下一瞬,修长如玉的手,强制的捏着她的下颌,迫使阮蓁抬眸。
男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周身散发着不虞之色。
“再说一遍。”
他压制的怒火,嗓音淡入秋水。
阮蓁水盈盈的眼眸泛着水色对上他黑沉如墨的一双眼眸。
四目相对。
小娘子瓮声瓮气:“夫君何时回来的?”
她显然有些丧气,见顾淮之不说话,也不曾松手,竟然还敢反问一句:“你怎么偷听人讲话呢?”
顾淮之:......
他一字一字的问,破天荒气笑了:“云思勉长得俊?”
阮蓁丝毫不惧,只是软绵绵的看着他,殷红的唇瓣动了动:“你把我捏疼了。”
顾淮之一顿,下意识松了手。
阮蓁伸手揉了揉下巴,有些犯难:“肯定留印子了。”
“别娇气!”顾淮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阮蓁柳眉微蹙,小声应了一句:“哦。”
顾淮之气不顺,偏偏眼前之人训斥不得,又打不得。一口恶气憋在心口处上不去下不来。
阮蓁从矮墩子上起身,瓷白没有丝毫瑕疵的小脸静静的望着眼前阴沉着脸的男人。
她放下怀里的琉璃瓶,将细白略带些许红肿的柔夷摊在顾淮之眼前。
光线下,女子的素手柔软无骨,尖锐的核桃壳在指尖留下的痕迹显得异常明显。
她抿了抿唇:“疼。”
顾淮之:......
他吸了一口气,脸色很难看,一把抓过阮蓁的手,语气恶劣的不行:“怎么没有疼死你!”
阮蓁双唇如春花初绽,濯如春月柳,滟如水芙蓉:“我剥了一下午。”
顾淮之闻言抽空瞥了一眼还未过半的琉璃瓶:“你好意思说?”
“我剥了很多了,但都是碎的。”
顾淮之收回视线,随意问了一句:“碎的呢?”
阮蓁抿唇。
她想到云思勉励来时嚣张的那股劲和离开时的狼狈,也并未隐瞒:“云世子都吃了,我抢不过他。”
顾淮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他想云思勉真的没必要活着了。
顾淮之拉着她入屋,一言不发的取过一瓶膏药,对着阮蓁的手涂上厚厚一层。
这瓶膏药是宫里来的,药材珍贵,药方更是难得。眼看着半瓶都要涂到她手上,阮蓁拧眉。
“你好浪费。”
顾淮之没应她。他动作有些粗鲁。
她软声软气,还不忘提醒:“这里没有抹匀。”
换来冗长的安静。
阮蓁的脾气也的确在他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大了起来。
顾淮之吸了口气,动作一停,语气里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用鼻音哼出几个字:“使唤我呢?”
“嗯。”她眼里蓄满笑意,应声时还不忘点了点脑袋。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池夫人刚下葬,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也彻底震惊朝野。
徽帝这些日子,身子愈发的差,他再也等不住了,因此在朝中提出了药引一事。
一百名孩童的心脏,多么荒唐!
那道士随口一言,就要让这么多幼童丧命?ωωω.χΙυΜЬ.Cǒm
徽帝虽是帝王,可这些年闹的天朝水深火热,死不足惜!他竟然也有脸提这事?
这是疯了吧,所有人面色古怪诡异,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可偏偏无人敢出声驳回。
徽帝话音刚落,满室寂然。
柳太傅震怒,他捏紧芴板,就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镇国公给拉了回来。
镇国公沉默的朝他摇了摇头。
柳太傅脑中闪过柳念初的脸,他微微一顿,痛苦挣扎的闭了闭眼,背脊跟着弯曲。
他辅佐三代帝王,却不想如今为了护住柳家......
徽帝见无人劝阻,面上有了笑意:“既如此,这事朕就交给......”
他环视一周,所有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們手里的人命不在少数,可伤及稚童,于天朝人而言,最是遭天谴。
这种丧天害理的事,谁也不想出面。
好在,徽帝也不曾点他们的名。
他靠在龙椅上,诡异的笑了笑:“就交给淮之吧。”
“赵公公。”
“奴才在。”
“去国公府宣圣旨。务必让他一个月内,将朕要的送入皇宫。”
“嗻。”
说完这句话,他打了个哈气,已然困得不行。
“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
眼看着徽帝离开,周楠总算难耐不住开始作妖,他挡住了池彰的路。
“令夫人亡故,池大人可得节哀。”
池彰面无表情。
周楠笑眯眯:“你我都是臣子,自然该为皇上分忧,这顾淮之最是不讲情面,你说他若盯上了池家,这可如何是好?”
池彰冷冷道:“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我若是你啊,为了效忠陛下,子嗣算什么。无须顾淮之登门,就该将人送去国公府了。池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池彰的脸越来越黑,他狠狠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这边,官道上,镇国公同柳太傅一路都在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太傅笑的面色苍白:“你说这事如何是好?”
镇国公掩下情绪:“左右得罪人的是顾淮之,你我都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你我就算阻拦,也丝毫没有用,反倒成了宫里这位的肉中刺眼中钉,何必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镇国公:“顾淮他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吗?这些年他做的哪一件事,你我嘴里不说,但心底很不得拍案叫绝?”
他伸手拍了拍柳太傅的肩,叹了口气:“那小子本事大着呢,且看他如何折腾。”
柳太傅一言不发回了府,撞上了刚回府的赵宸。
赵宸温和的笑了笑:“岳父。”
柳太傅提不起精神,一步深一步浅的往里走。
他啊,为了苟且,枉读圣贤书。
赵宸指尖微动,他对着柳太傅蹒跚的背影,忽而出声:“山到车前必有路,您过于杞人忧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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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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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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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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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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