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走的不是泥泞的山路。
空气格外清新。
阮蓁撩开布帘一角,小幅度往外去探。此地偏僻,除了树,还是树。连个人影都不曾见着。
顾淮之正行云流水的煮着茶。
茶香袅袅,心旷神怡。
阮蓁喉咙有些痒,没忍住背过身子,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一声。
男人煮茶的动作一顿。
他倏然凝重的看向阮蓁。
阮蓁的烧已然退了下来,嗓音也恢复如初,显然不会有大碍。世子爷那些娇贵的毛病又犯了。
他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阮蓁,把药喝了。”
阮蓁是!真的!习惯了!
她瞅了一眼黑黝黝的药汁,没尝,嘴里却依然泛起了苦涩。
她不想喝。
“夫君怕我传染给你,若是如此,便离我远些。”
顾淮之不虞。
他幽幽的问:“不想喝?”
阮蓁见他如此,往外挪了挪,没吭声。
顾淮之轻嗤一声,轻描淡写道:“不喝也行。”
“小灰不喝药,我都是直接灌的。”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了药碗,顾淮之极有经验道:“过来,保证不让你呛到。”
阮蓁:???
她抿唇,只能怏怏不乐道:“我自己喝。”
顾淮之把药碗往小娘子手上一放,身子往后一靠,也不煮茶了,就这么注视着阮蓁。
“喝罢。”
“一滴都不许剩。”
阮蓁难以置信。
她红唇一动,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混蛋。”
顾淮之神色不变,轻飘飘道。
“什么,要我亲你才肯喝?”
他闷笑一声:“娘子是觉得我比糖甜?”
见他故意曲解,阮蓁实在懒得反驳。只能咬咬牙,闭着眼睛忍住苦涩,把碗凑到唇边。大口的去喝。
喝了药,她连忙从篮子里里取出一块蜜饯送入口中。
顾淮之也不知哪儿来的耐心,取起空碗,看了一眼。
嗯,小娘子喝的一滴不剩。可见被他气的不轻。
男人心无旁骛继续煮茶。动作不紧不慢,许是人俊,煮茶的动作也颇赏心悦目。待煮好了,还不忘斜睨阮蓁一眼:“可要来一杯?”
阮蓁咬着蜜饯:“不喝。”
顾淮之只听他想要听的。就算听到的不如意他也能曲解成自己想要听的。
“哦,你要两杯?”
阮蓁:……“我没说!”
顾淮之慢吞吞道:“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阮蓁:……
“阮蓁。”
阮蓁不想说话了。
顾淮之倒了一杯茶,对着茶几朝阮蓁那边推了过去:“对你,我还是大方的。”
阮蓁麻木。
炸小鱼她至今一口还没尝过呢!
她只能敷衍的接过,望着茶叶在滚烫的茶水里面沉沉浮浮。
她开始想念那个顾淮之了。
驾马的长风,被迫听了这一段对话,他揉了揉眉心无语凝噎。
长风面带苦色的想。
长肃若继续这般学下去,真的得废了吧。
那傻子放着主子的才学,谋略等等出挑的卓绝能力不去学,偏偏去学如何惹女子生气。
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入小道。也变得颠簸起来。
阮蓁稍稍朝外看了眼。
她略一拧眉:“这不像是回临安的路。”
顾淮之手捧白玉盏,懒散的摩挲其纹理。他淡淡道:“先不回去。”
阮蓁便也没再问。左右顾淮之会打算。
她无所事事的喝了口茶。
总觉得香茶,牛乳,那些甜腻的才最适合她的胃口。
小娘子垂眸,轻声道:“也不知初歆那儿怎么样了?”
易霖陪她去何家,一切可还顺利?
顾淮之:“瞎操心。”
他喟叹一声:“阮蓁,你若闲着,不若坐近些。”
阮蓁狐疑的看着他。
她下意识捏起衣角,面露难色,小声道:“这是马车!”
说着,她非但没往前挪,反而又往后退了退。
面容桃花,红晕点点。
“我……我烧虽说退了,可到底身子不爽利,夫君还是莫青天白日,想……想那种事。”
顾淮之听懂了。
他气极反笑:“你以为我打算在此处与你同房?”
阮蓁的脸更红了:“你小声些,长风都听找了。”
长风目视前方,认真赶马。他很冷静:“世子妃,您放心,属下一个字都没听着。”
阮蓁:???
顾淮之嗓音却没低上一份,黑沉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你当我是什么?”
“那你让我坐过来作甚?”
顾淮之面色不虞,他指了指身上带芙蓉花暗纹的领口:“线头出来了。”
世子爷追求完美,当下很不满意的扯了扯线头,却一个用力,扯出好大一条长线,盛开的芙蓉花一下子被扯的边皱:“阮蓁,你的针线也不过尔尔。”
阮蓁头一次被指责针线不行的!
小娘子何尝不是个爱面子的人。xǐυmь.℃òm
她当下凑过去,心疼的看着废了的芙蓉花:“你别扯啊,我回头用针拨进去就好了。”
“好好的花就毁了。”
说着,她水盈盈的杏眸就这样望着顾淮之。温吞的人强调:“夫君,我针线活不差的。”
说着,她抿唇:“你可以说我长的不行,但不能说我针线活不行。”
“我极少有失误。”
那是她同姑母学的。
自懂事起,就学绣花了。
顾淮之对阮蓁的倔强匪夷所思:……
阮蓁长这样,他怎么睁着眼说瞎话,说她长的不行?
阮蓁明明,浑身上下都长在他喜欢的点上。
他温润的指尖扣住阮蓁的手,轻轻斥道,倨傲道:“浑说什么?我顾淮之身边的人哪儿有一个样貌亏欠?”
他择人的标准一向苛刻,更何况是枕边人。
阮蓁一顿。
长风,长肃,暗七他们几个,样貌的确不错。
但没一个正经人。
小娘子沮丧:“那日后你的衣裳,我都不动手了。”
顾淮之拧眉:“不行。”
阮蓁耿耿于怀:“可你不喜欢。”
顾淮之还想小娘子下回绣几个小灰。他把人往自己身边揽难得说了句真话:“总比那些绣娘好。”
阮蓁不说话。
顾淮之垂眸睨她一眼。说的很是勉强。
“你若接着缝制,我便允你一回,在马车来一次。”
阮蓁:???
你认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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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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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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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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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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