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府的一间书房。
顾淮之刚入内,里面的中年男子却掷其桌上的茶盏,只朝他额头砸去。
男人冷冷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占了永安侯府范坤的外室,甚至朝皇上要了圣旨,娶她为妻。”
“你这是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么?”
“顾淮之!如此不清不白的女子,你也要?她连给你做妾都不配!”
男人没躲,额头的血往下流,他却似不知疼痛般。琇書蛧
他笑了笑,笑意掺着不以为然。
气势却不减顾赫半分。
“儿子只要她。这桩婚事父亲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已成定局。”
他这不听劝的德行,气的顾赫只拍桌子。
“顾淮之!”
相比于顾赫的怒,顾淮之却只是从袖口掏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血渍,小娘子胆小,若是见了,兴许又得害怕。
他淡淡道:“父亲与其在此吼我,还不如帮儿子劝娘。”
“你自己惹的事,让我去劝?你也好意思开这种口!”
男人笑了笑,语气淡淡道。
“娘再恼我,最后也无非拿父亲出气,父亲若想日后好过,也合该站在儿子这边。”
顾赫的手抖啊抖。
即便不虞,也清楚顾淮之的决定不会改变。
“你死了这条心,我和你娘绝对不会认可她!你也休想让我们喝媳妇茶,更别把人往我们面前领。”
“跪下!”他转身取过粗的堪比手臂般的藤条。
顾淮面容沉静,弹了弹衣袍,深知有这么一遭,他屈膝跪地。面色如常。
“可知错?”顾赫举着藤条,几步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问。
顾淮之敛眉:“儿子认罪。”
顾赫冷笑,用尽全身力气,只往他背后打去。
藤条在空中划过,重重砸到他的后背。
男人一声闷哼,背脊却不见丝毫弯曲。
这一身傲骨,让顾赫软下来的心肠变得坚硬。
“你不顾国公府的名声,做这等事,为一错!”
说着,藤条又往他身上抽了过去。
“不顾父母,枉为人子,乃二错!”
咻——藤条在空中划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淮之额间都是汗,整个人朝地上倒去。而后吃力的手撑着地,重新跪好。
“如此行事,你有何颜面对得起列祖列宗!是三错!”
顾赫说一句,藤条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明知有错,去一错再错,为四错!”
顾赫闭了闭眼,不去看顾淮之的狼狈,他负手而立:“滚!这副德行莫让你娘瞧见!”
顾淮之缓慢的站直身子,他清楚顾赫不打他并不是做了妥协,他拱了拱手,礼节不减。
“儿子告退。”
顾淮之回了墨院。先去书房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这才缓步去找阮蓁。
阮蓁坐在圆桌前,娴静的绣着帕子。
她坐姿挺秀,面容娇美。
顾淮之神色化为柔和,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她的瓷白小脸。
“我求来了圣旨。婚期就在半月后。”
阮蓁抿唇,放下手里的绣品:“我……”
他像是知道女子会说什么。
他直视着阮蓁,眸色沉沉:“是我让范府上下在最短的时间,认了罪。行刑时,你也见了,如今他们身首异处,你要的,我都给了,我要的,你也必须给。”
说着,他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的帕子,配色出挑,绣工更是精湛。
“我如此之人,世子何必……”
顾淮之出言打断:“我要娶的,自然是最好的。不必理会外头那些言论。”
他俯身亲了亲那张惯是说些他不爱听的嫣红小嘴。
“蓁蓁,喜服你给我绣上一副墨竹吧。”
她欲言又止,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阮蓁实在不明白,顾淮之看上她哪里了?
外头那些言论说的可没有丝毫错处。
她锈迹斑斑,就连活着都是苟延残喘。若顾淮之只是贪恋她的身子,却又何故为了她闹的同父母生了嫌隙。
他位高权重,却不顾流言蜚语,成了全临安的笑柄?
阮蓁不懂。她更是不敢去懂。
顾淮之贴着她的脸,虔诚的又亲了亲。
而后把人抱起,直往紫檀木床榻而去。
他嗓音有些哑,脸色也有些苍白:“安寝吧。”
阮蓁面色跟着白了白,整个人被放入床榻。
她小幅度的挣了挣,捏住衣领不让他碰。
小声道:“我来了葵水。”
男人把她抱紧。而后把脸埋到她如玉的脖颈,笑了笑。
“不碰你。”
阮蓁心跳如鼓,脑袋被她按在胸前,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她险些都要以为,这个男人的心脏是为她而跳动的。
这种想法刚从脑海中蹦出来,很快,被阮蓁的理智抹去。
她身子往后缩。
“别动。”
阮蓁不敢动了。
夜幕寂寥,除了当事人,在无人知晓,顾淮之受了罚。
阮蓁闻着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甚至她都要习惯的味道,明明很别扭,却睡意袭来,一下又一下的拨动着她的神经。
直到半夜,她被男子克制的咳嗽声惊醒。
阮蓁睁着朦胧的睡眼。就见顾淮之起身。
“你去哪儿。”
顾淮之背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床,后背已然疼的没了知觉,面色白的不行,全身都是汗。
却用最平常的语气淡淡道:“都说未婚夫妻成亲之日前,不好多见,恐不吉利。”
他缓了缓又道:“我去书房。”
阮蓁抿唇,很快披上了一件外衫。
“书房到底不比卧房,我去寻暗七睡。”
顾淮之轻轻咳嗽,却越咳越痒。男人背对着她,怕她瞧见自己的不对劲,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阮蓁困意未消,费力的睁眼,一手勾起了他的衣摆,有些不放心道。她靠近。
“你是不舒服吗?”
“我去厨房给你炖碗雪梨膏。”
顾淮之喉咙涌上一片腥甜。
嘴里的血滴答滴答往下流,砸在她刚靠过来的绯红娇嫩的脸上。
阮蓁吓得小脸煞白。
“我去寻大夫。”
说着就要光脚下榻。
男人却是无奈的笑了笑,费力的把人拦住,而后慢条斯理的伸手用着血渍在她右侧脸颊,画了朵芙蓉花。
“别怕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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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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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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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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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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