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再不问,你便妻离子散了!”顾赫简直是服了。他就没见过比慕又德嘴巴还严实的。
慕又德有过一瞬间的恍惚:“我早有预料。”
顾赫虽是发问,但语气笃定:“你找过是么?”
马车里,随着顾赫这一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记忆里的画面一波跟着一拨涌到慕又德眼前,不容他控制,偏偏强制而逼迫。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赫气的准备走人时,他总算说话了。
他说:“找过。”
“左四的死在我预料之外,可当时小郡主奄奄一息,再不救必死。”
“周懿突然而至,更非我所愿,他盯着,前刑部尚书更是盯着,可左四的身手你清楚,慕家军的暗号从不曾有过丝毫纰漏。可当时除却这些人,我夜里却又意外察觉,山林中有另一波的势力虎视眈眈,我放心不下,暗叫不好,眼皮直跳只能让副将立即前去。”
可得到的确实一句左四死了。
所有人都慌了,他不能慌。
可已经晚了。
错了就是错了。
慕又德干涸的唇动了动:“那滩血的确是人血。”
可他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却是无果。
“偏偏边塞传来消息,敌国来犯,我朝军队只堪堪占上风,周懿下令当日,我必须带着所有停驻在郊外的慕家军启程。”
顾赫一愣:“所以,借着这件事,你顺水推舟将小郡主送回了邬南?”
他摇头:“我娘疼皎皎如掌上明珠,我如何能将小郡主送到她面前?”
是老太太得了消息,派人匆匆追了上来。
“她体恤我,不愿我来回奔波,更知周懿不可信,便派府上管家前来,亲自送两个孩子回去,这才漏了馅。”
可他从未想过,母亲身子骨健朗受不住眼下悲恸,不出一个月竟这般去了。
顾赫竟不曾想是这样。
他消化着这一切:“然后呢?”
慕又德放轻了呼吸,眼底变得猩红:“我去边塞前见了游仕。”
“可是因一场战事废了腿,那年同你回来后便因身残,留在临安的前校尉游仕?”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人八年前就已亡故。
慕又德闭了闭眼,平复情绪,嗓音跟着有些哑:“是他。”
游仕的侦查能力向来不差,他无法,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游仕身上,那时游仕应了。
“游仕跟着伱出生入死,他的话你定然是坚信无疑,所以,是他同你说说皎皎死了?”
慕又德沉沉吐出一个字:“是。”
他这一信就是十一年。
到底是他没本事,他顾忌的太多。以至于被蒙骗至今。
“怎会如此?他不是你的人吗?”
“我也曾以为他是我的人。”
可他不是。
“你倒是说清楚。”
“他...曾受过靖王恩惠。”
所以,游仕昧着良心替慕家做了选择,他明明找到了皎皎,可他却说皎皎死了。
他有愧,因此,他几年后就入了土。一闭眼好不逍遥自在。
若不是慕寒生在书房信誓旦旦的说皎皎有了消息,慕又德从不会生疑。
偏游仕又因着恩,至死也没在他面前提上一個字。
只是在他怒气冲冲寻上游家后人,才从其子手里得到一封早已泛黄的信,还有那对夫妻因着家中贫困,断断续续从当铺卖的所有皎皎身上的首饰。
那年,皎皎到底落下病根,哪里是说治便治好的,上好的药材滋补身子的人参又昂贵的可怕。
璎珞换来的银子,很快用完。夫妻俩只能面含愧疚的再度去了当铺,却被后面那些黑心的掌柜宰了又宰,到手的银子被剥削的剩不下多少。
信上游仕说对不住。
可游仕没在其上写下有关于皎皎的半点消息。
“竟是如此。”顾赫怔怔。
慕又德喟叹一声,而后笑的悲凉,他只是道:“你也无须宽慰我,左右一切由我而起,更是我咎由自取。”
————
自上次被扔后,易霖倒是安分了不少,想来是易夫人拘着。他也没法再生事端。
戚初歆的婚事,是阮蓁在管家的帮衬下打点的,不敢让她过于操劳,管家可谓是尽心尽力,将部分的琐事一揽包下。
可即便这样阮蓁还是很忙,她忙着看戏。
盛挽的惹祸本事高涨,很显然,先前顾赫不在,她克制了很多,以至于公爹就没几日得闲。偏偏还得违心的夸了一句,干得好。琇書蛧
还有的就是。
她从檀云嘴里得知,今日一早,暗七是从长风屋子里出来的!暗七出来时,神采飞扬,眼里仿若撒了一把璀璨星火。
“我这就央夫君下令,让长风对你负责。”阮蓁把暗七叫到跟前,良久幽幽吐出一句话。
“不用。是我算计了他。“
“他若不想,这种事还能被你算计?”
暗七无所谓的摆摆手:“是我死皮赖脸不走的,他许是怕了,便约法三章,我们冰释前嫌各退一步,我睡他的榻,他打地铺。”
不过,长风说了,同枕而眠和共处一室都是一样的,做人还需灵活。
暗七得逞后,决定原谅他。她闲暇之余,也不去数蚂蚁了,而是对着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
她至今还不知被耍了彻底。
阮蓁闻言,沉默了。
这种无力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天黑。
夜色皎洁,透过窗格留下一地的碎光。
内室,阮蓁难耐的揪着被褥,纤细的手指发白。小娘子面红耳赤,她咬着唇,又恼又羞。只能可怜兮兮的眸中含着雾气,将自己埋在软枕上,平复呼吸。
“我在和你说长风暗七的事。”
“不想听。”
顾淮之的动作很轻,但绝不算温柔。
她只能被迫软绵绵的伏在榻上,嗓音跟着染上哭腔:“那夫君快些。”
顾淮之自然不敢真碰她。上不去下不来,牵过她的手,朝一处而去。
到底是看过两本巨作的人,阮蓁并不是一张白纸。她呼吸放轻,整张脸艳如朝霞。
“不不不,不行。”
顾淮之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没好气的咬上她莹白如玉的脖颈。他低喘一声,附在阮蓁耳畔:“可我难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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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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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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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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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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