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嫌这些人过于吵闹,他算了下时辰,当下面色淡淡起身。
“兄长这是去哪儿?”
顾淮之拧眉,神色幽幽的盯着问话的盛祁南,淡淡道:“我的动向还需向你汇报?”
他叹了口气,轻飘飘问:“你想死吗?”
盛祁南当下噤声。身子不由跟着缩了缩,显然又是被顾淮之支配的一天。
易霖看好戏不嫌多,当下埋怨的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盛祁南道。
“瞧瞧你那张嘴,顾淮之能去哪儿?自然是回府。这天色尚早,至于回府是去看小灰,还是看阮妹妹,这就不该是你我敢猜的了。”
他这一番话,阴阳怪气,带着几分贱人语气。
吴煦辰沉默的喝了口茶。
她虽与顾淮之相识的晚,却心下门清,此刻若插嘴,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他实在不知,易霖为何这般贱,非要把脸凑上去,挨这一巴掌。
这难道是天朝首富的怪癖?
易大财主享受狠狠被羞辱的快感?
念如此,他看向易霖的眼神也多了一层怪异。
“易霖。”顾淮之轻轻念着这个词。
他嗓音低沉,像是被打磨的玉石,杂着几分温润的同时,又裹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冷意。
“国库常年空虚,你是想在徽帝面前再露一回脸吗?”
易霖笑意一顿。
顾淮之依旧看着他,手下转动扳指的速度加快,轻嗤一声:“戚初歆如今还在我府上,可需我再提点你一次?”
易霖咽了咽口水,气势随之弱了下来。
盛祁南见此,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的不能自抑,又生怕殃及自身,连忙用帕子捂住嘴,身子跟着一抽一抽的。
甚是滑稽。
顾淮之面无表情抬起高贵的手,随意指了指盛祁南,却依旧是对易霖说的。
“还是说,明年今日,那个傻子能给你上柱香?”
傻子呆滞,笑不出声了。
易霖也表示很难过。
吴煦辰:......
顾淮之提步往外走,正要跨出门槛时,他留下一句话。
“你若是盛家顶天立地,为你父亲为我分忧的男儿,从即刻起,将军府那边,由你接任传话并决策。周旭回来时虽说得消无声息,但临安各地出入必须得另有身份,这事你去办。”
盛祁南面露苦涩,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消失,他的唇齿间轻轻溢出一丝叹息。
易霖推他一把:“顾淮之一开始就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办,是对你的看重,你叹什么气?”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我,账房伙计。”
说着他又指了指边上的吴煦辰:“他,煮茶小厮。”
盛祁南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懂?”
“我怕完成的太出色了。继而遮住兄长的光芒。”
易霖:......
你是得失心疯了吗?
你虽然的确深藏不露,有几分能耐。
可这种话他易霖都说不出口!
“呸,可拉到吧,你这假和尚。不要脸。”
————
阮蓁回来时,见戚初歆入菡萏院后这才去了趟墨院。
往里走了片刻,便瞧见八角亭里坐着的顾淮之。
光线洒在他身上,衬的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如若忽略不久前,他特地吩咐长风去杀人,便显得岁月静好。
男子一手撑着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碟炸小鱼。
阮蓁隔得远,也闻到了香味。
小灰在一旁焦急的摇着尾巴,黑黝黝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顾淮之手里捏着的那根炸小鱼上。
微风鼓动男人的衣袍,顾淮之也不喂它,只是把手搭在半空,拧着眉。
阮蓁缓步走过去,竟然也不曾惊扰他半分。
男人保持着一个动作,阮蓁都替他手酸。
小灰自然瞧见阮蓁了,不过很显然,它尾巴摇累了,偏偏炸小鱼又吃不到,只能委屈的趴了下来,委屈的哼哼两声。
“夫君在想什么?”
女子温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将顾淮之从思绪拖回现实。
他缓缓抬眸,略一转过身子,对上女子如秋水般的眸子。
顾淮之嗓音淡淡,语气听不出丝毫起伏:“在想城外宥安山那处的悬崖有多深。”
顾淮之不想着如何置徽帝于死地,竟然在想一个悬崖?
阮蓁:???
顾淮之扯出一抹笑,一字一字轻如薄云,顺着微风传到阮蓁耳畔,随及又消散:“此事,你如何看?”
阮蓁揉了把小灰蔫儿吧唧的脑袋,闻言道:“宥安山是出了名的险峻,多深我是不知的。”
“那人若掉下去......“
阮蓁抿唇:“自然是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三条命。
顾淮之一顿。缓缓收回手,将小鱼干扔到银盘。却是不再提及这事。他的视线在阮蓁空落落的手上划过。
“银子不够?”
阮蓁小声道:“够的。”
出门前,顾淮之在她钱袋子里装满了一千两银票。
以至于这一路,她都担心遇上扒手。
阮蓁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票,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能揣着这些银票招摇过市,还得担心被偷。
这种情绪,让她极度疲倦。
她伸手,纤细白嫩的手指稍稍摩擦一二,袖子随着下滑。上头套着的镯子,衬的皓腕愈发莹白如玉。
“就花了一两银子去听了出戏。银票不好找开,花的是先前攒下来的。”
给阮蓁这些银票,顾淮之还真不期待阮蓁能用多少。却到底没想到,她压根没动过。
顾淮之取过帕子擦去指尖油渍。说的话再自然不过:“银票还我?”
阮蓁当下瞪大杏眸:“不是给我了吗?”
“是给你这次出门的,既然没用,自然得还我。”
说着,他淡淡睨她一眼,哪儿还有榻上的柔情,又补了一句:“你想吞了?”
阮蓁捂住钱袋,甚至往后退了几步,她不太乐意的看着顾淮之,只能小声道:“既然给我了,那便是我的。”
“哪有……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顾淮之沉默,就这样看着她。
阮蓁却丝毫不惧,倔强的对上他的眼,试图同顾淮之讲些道理。
“夫君不该如此小家子气。”
顾淮之看着她死死捂着的钱袋子的手,气笑了:“你说谁小家子气?”
阮蓁没有底气的抿唇,半响憋出一个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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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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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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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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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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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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