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烟从屋里出来，刚才工人们跟苏峥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只是跟这些工人不熟，不想出来凑热闹。
“还没想好呢，不过我觉得买下十一厂确实没有坏处。”
苏峥轻笑一声，进屋之后继续说道：“如果能拿下十一厂的生产设备，运到沪市之后一样少不了扩建厂房。真要这样做的话，短时间内只有投入，没有丝毫产出。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工人工资怎么合理发放。”
“若是能顺便拿下十一厂的厂房，有这些生产经验丰富的熟练工人做骨干，很容易就能拉起一支新队伍。这样的话，两个工厂的工人互不相见，就能避免因工资不等出现的不满情绪。”
“那你打算让谁来负责管理京城的工厂呢？”秦暮烟反问一句，紧接着又是笑道，“总不能让胜利来回折腾吧？”
说到管理人员，苏峥不自觉皱了皱眉，很快脑子里闪过一张面孔，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讨论这些意义不大。”
“咱们什么时候回沪市？”
秦暮烟忽然变换话题，提醒苏峥道：“咱爸说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苏峥脸色一正，迅速摇头：“没忘，我已经给夏盛民打过电话了，一旦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
“二哥，设计公司已经联系好了，建筑公司也初步沟通过了。趁着这几天没事儿，我打算出去转一圈。”
董学文董学武两兄弟一同来到苏峥家里，董学武主动把这两谈的工作作了汇报。
“第一站准备去哪？”
“我想去津港看看。”董学武认真看着苏峥，“津港是直辖市，经济发展的应该不错。”
苏峥认同点头，“行，去吧。”
“二哥，我怎么办？”
等两人说完电器销售公司的事情，董学文立刻开口，颇为无奈地看着苏峥，“不会真让我再去琼岛吧？”
苏峥玩味看着董学文，“怎么？你不想去？”
董学文干笑一声，“没有，我就是不喜欢那种枯燥无味的日子，哪怕让我天天在外面做业务都行，最起码充实一点。”
“行，不想去就别去了。”
听到这句话，董学文心头一跳，以为苏峥说得是气话，赶紧说道：“二哥，我就是说着玩呢，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说真的呢，你慌什么！”
苏峥不以为然地笑着，“沪市马上要开新项目了，既然不想去琼岛，那就留在沪市帮忙吧。”
……
听从赵嫚珠的建议，苏峥虽然没有再去找轻工局，但却一直关注着十一厂的动静。
一车间的生产设备和工人已经全部搬离，正式并入到京城第一造纸厂。十一厂就剩下老旧的厂房和二车间的生产设备，以及仓库里堆放的生产材料和积压产品。
变卖生产设备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只是一直没有听说有人过去洽谈。
正月十二，苏峥终于等来万爱民的电话，邀请苏峥再去轻工局。
再次见到苏峥，万爱民并没有表现出尴尬，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苏总，咱们都爽快一些，你就说生产设备加上材料和产品，你愿意出多少钱吧。”
这么直接？
看来轻工局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收者啊！
苏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当即回道：“生产线一条五十万，三条总共一百五十万。至于生产材料嘛，万科长您应该有所了解，现在的材料价格比之前便宜了很多。这些全部加在一起，我最多能出两百万。”
万爱民嘴角一抽，局领导预期的金额可是接近六百万的，就算是着急处理，也不至于一下子便宜这么多。
“苏总，你是张主任介绍的，我就明说了吧，两百万根本不够偿还十一厂欠的贷款。”万爱民长叹一声，“你再往上加一些。”
“万科长，您想让我加多少？”苏峥试探问道。
万爱民果断伸出两根手指，“四百万，我现在就能拍板跟你签协议。”
“不行，太高了！”
苏峥连忙摇头，“按照现在的材料价格和产品销售价，十一厂积压的库存最多也就值五十万，三条生产线要三百五十万，折算下来每条生产线就要一百多万。与其购买这些老旧设备，我还不如加点钱添置新的生产线，不行，不行。”
看万爱民还想说话，苏峥抢先开口：“万科长，我说句不好听的，十一厂都破产倒闭了，这些东西除了对卫生巾工厂有用，对别人来讲就是一堆废铁和废纸。我不奢望你们当破烂处理，最起码也得给个合理的价格吧？”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作用，万爱民稍稍迟疑一下，而后说道：“那就三百五十万？”
“还是贵。”
苏峥苦笑摇头：“万科长，一包卫生巾才买几毛钱，利润更是少之又少，我是一分一分挣来的辛苦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你说。”万爱民露出不耐之色，暗暗腹诽生意人真是一毛不拔。
苏峥假装为难，好一会儿后不情愿说道：“我最多再加二十万。”
“三百万，你要同意，我负责去跟领导沟通。”万爱民脸上不耐更浓，“低于三百万，肯定是不行的。”
说着，又提醒苏峥道：“苏总，我们不是生意人，没心思也没时间跟你讨价还价。如果领导不高兴了，这事儿很有可能就此结束，大不了以后跟银行扯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让苏峥眼皮一跳，他太明白万爱民的意思了。
如果轻工局的领导不满意，取消变卖设备的决定，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像万爱民说的那样，只要轻工局咬死没钱还债，无非是跟银行扯皮打嘴官司罢了。
到底限了！
苏峥暗暗嘀咕一声，怅然叹道：“让我花三百万买破旧机器和积压库存，我接受不了。除非……”
前半句话让万爱民脸色变冷，后面出现的两个字又让万爱民换上希冀眼神：“除非什么？”
“除非把十一厂的厂房也给我，虽然那些破厂房不值八十万，最起码也是一种安慰。”
厂房？
万爱民神色一怔，再看苏峥时眼里多了一抹审视，“等着，我去找领导。”
万爱民回来的比上一次快，仅仅几分钟就带着领导的态度返回，还没坐下就跟苏峥说道：“领导原则上同意，但这其中牵扯到国有土地的问题，需要跟其他单位沟通协调，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苏峥闻言起身，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又听万爱民说道：“苏总，你今天过来已经想好要厂房了，对吧？”
苏峥直视万爱民，不承认也不否认，笑呵呵说道：“万科长，八十万足以让我建造新厂房了吧？以投资商的身份来讲，土地问题是不是很容易解决？”
说完，苏峥迈步走出办公室。
……
“我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在家过年过上瘾了是吧？设计方案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第二块地皮还要不要开发了？”Χiυmъ.cοΜ
陈志高的不满语气让苏峥很是无奈，不得不解释自己这些天干了什么，“我虽然没有回沪市，但我跟设计院一直保持联系，你催我也没用啊！”
“打电话跟亲自上门督促效果一样吗？你一天去一趟，我就不信设计效率提高不了。”陈志高冷哼一声，“卫生巾工厂一年才挣几个钱，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轻重不分呢！”
“我跟你讲，特发和深华合力拿下的那地开工了，据说要跟富豪花园一样建造带电梯的楼房。咱们要是不抓点紧，很有可能被他们抢在前面。”
这句话让苏峥心头一紧，深华和特发的实力毋庸置疑，这两家合力开发一块地皮，必然会吸引不少人主意。
如果真的被他们抢在前头，可就真的被动了。
“我会加快速度的。”
元宵节，吃汤圆的时候苏峥接到夏盛民打来的电话。
“公布了，月底会以招标形式放出一块地，据说面积不小，市领导今天找我谈话，让我们银行做好配合准备。”
招标！面积不小！
苏峥暗暗记下两个关键词，快速回道：“夏行长费心了，我这两天就赶过去。”
“行，你过来后记得联系我。”
……
正月十六早上，苏峥掐着上班时间拨通了万爱民办公室的电话。
“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打过来了。”
万爱民听出苏峥的声音，朗声笑着：“厂房的事情已经沟通好了，你现在可以过来签协议了。”
放下电话，苏峥立刻前往轻工局。
确认协议没有问题后，苏峥当即签下自己的名字。
万爱民拿起另外一份协议，不忘叮嘱道：“你抓紧时间办理汇款。”
“等会儿我就给银行打电话。”
苏峥收好协议，冲万爱民笑道：“万科长，你们是不是得派人跟我去一趟十一厂？”
“对，你不说我差点忘记这一茬。”
万爱民哈哈一笑，挥手说道：“我亲自陪你走一趟。”
从轻工局出来，苏峥当着万爱民的面给夏盛民打电话，让他帮忙把款子转过来。开车来到十一厂，看着熟悉的建筑和熟悉的人，苏峥不自觉挺了挺胸膛。
杨东来心里五味杂陈，却不得不挤出笑容迎上来，装出热情姿态对万爱民和苏峥伸手。其他几个领导同样保持微笑，只是欢迎苏峥的话语有些言不由衷。
一一跟他们握手，苏峥发现林海涛居然不在，脑子里不禁闪过赵国强说过的话，而后恍然。
时隔两年多，再次进入厂长办公室，苏峥下意识看向办公桌后面那把椅子，郝厂长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郝厂长虽然没有特别强的能力，但他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持。如果没有郝厂长，自己能不能有今天都说不准。
再看眼前的杨东来……不提也罢！
今时不同往日，苏峥根本提不起兴趣奚落杨东来，更没打算在杨东来面前炫耀什么。苏峥只希望快点把流程走完，让这些看着就烦的人赶紧离开。
“杨厂长，电话里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万爱民目光扫向十一厂其他领导，“苏总不单要接手十一厂的生产设备和库存，还会接手十一厂的厂房。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十一厂彻底不存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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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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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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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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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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