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苏放过了这群可怜人,和樱华老蔫儿返回小屋。
他拒绝樱华一同前往的请求,将老蔫儿留在小屋保护樱华,将脑袋装回脖颈,缠绕几圈绷带勉强固定。
掀上兜帽,将面孔隐于阴影。牧苏手持油灯,孤身一人离去。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孤独的脚步声在迷雾弥漫的黑夜响起,油灯泛着微弱光亮,有限照亮周围两三米。
窃窃私语声若隐若现,无数目光暗中窥探这道行走于街道上的灰袍身影。
片刻,那道身影停下脚步,站在一条十字路口的中心。
站在十字路口的身影不再移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窥视感浮现,不可名状之物隐藏与浓雾,怨毒望来。
他的影子铺进黑暗,灯罩内摇动的火苗让他的影子随之微微晃动。
一只干枯利爪从浓雾里探出,隐藏在影子,抓向身影的后背。
一阵吹不散迷雾的微风吹拂,油灯晃动,影子偏移,干枯利爪被光亮照射。
泛青利爪上冒起缭缭青烟,陡然缩回。
此处恢复了平静。
于浓雾里回荡的惨叫不能让身影移动分毫,于浓雾里飘过的影子不能让身影移动分毫,于疯了的镇民从路口跑过不能让身影移动分毫。直到某一刻,身影的兜帽微动,头颅抬起。
那是一只拐角探来漆黑利爪影子。
盗火之影被火光与生者气息吸引,从黑暗里延伸出。
它的黑暗与黑夜截然不同,更加深邃与纯粹。
一只比黑色更黑的影子。
盗火之影接近那道身影,接近那片光芒。却在即将进入火光内时停顿,察觉到什么般变换方向,从光亮边缘经过。
身影突然在此时前倾,快步迈出数步准确无比踩在盗火之影的利爪上。
盗火之影被惊动,后退一截。
身影紧追不舍,每一步都准确无比踩中盗火之影。二者一退一进,向小镇边缘木墙接近。
盗火之影延伸至浓雾深处,纯粹的黑暗指引了方向。黑影可以看到比光芒之外的轮廓。
数分钟之后,盗火之影从后退突然转为向上,一片黑影轮廓浮现油灯光照边缘。
他追到了木墙下。
“你跑不掉的……”
低沉声线从兜帽下响起,身影环顾一圈,深深凝视一眼木墙上的盗火之影,转身走向路边木屋。
踩动护栏,身影爬上倾斜的房顶。
他高举起油灯,看清三四米外高度相近的木墙,后退到边缘,助跑几步纵然跃出!
穿透重重迷雾,灰袍猎猎飘动,身影腾空跃出三四米,径直掠过木墙落向外界。
嘭——
脚陷泥土,身影踉跄倒地,骇然的是一颗脑袋从兜帽滚出,骨碌碌落到几米外。
那颗头颅是个孩子的脑袋,黑发黑眸,苍白的肤色爬上几抹血丝。
兜帽干瘪的无头身体一动不动,气氛宁静下来。
倒在身旁的油灯摇摇欲坠,忽明忽暗。
数秒后,那道无头身影的手指动了动,一点点爬起。
牧苏摇晃着走出几步,捡起滚落一旁的头颅,拂去灰尘,重新一圈一圈缠上绷带。
回到掉落的位置,他捡起油灯,环视周围,没找到盗火之影的位置。
但他直到它在哪。
重新掀起兜帽,隐藏面孔,牧苏沿着废弃街道向海岸线行去。
路上他遇到可视之音,闭目躲避。他遇到无首之灵,默默站定后它率先离去。他遇到舞裙之歌,相互无视了彼此。他遇到一扇血红色大门,绽放的红光将浓雾染成血色。
或许是在向食尸鬼转变,血红大门无视了他,任由其从门边走过。
十几分钟后,牧苏来到海岸边。
潮水声拍打岸边,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来自深渊的腥味。
孤单的身影和有限的油灯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海滩前,衬托出一种空旷幽静之美。
潮湿的海岸线留下一行脚印,牧苏沿海边行进。
盗火之影来自深海,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它。
身后的脚印被潮水抚平,灰袍轻轻吹拂起,海风潮湿微凉。
他没有花费太久。在靠近一片枯死树林的海岸线前,牧苏看到了十几米外,迷雾里朦胧的纯粹之黑。
不发出一点声音接近它,牧苏抬起脚,踩了下去。
哗啦——
海浪声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牧苏耐心等待着。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第四分钟,伸向浓雾的利爪渐渐退回,缩回海中。
牧苏默默将油灯放在脚下,在沙滩上留下一圈印痕。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琇書蛧
天比刚才亮了一些,时间接近清晨了。
抱起一块人头大的鹅卵石,跟随盗火之影走入冰凉刺骨的海水。
海水淹没了他的脚踝,小腿,大腿,腰间,胸口,直至身形完全没入海中。
他是不死的。
幽深不可见的海底淤泥下,牧苏留下一行行足迹,缓慢追寻那只缩回的纯粹之黑。
涌动的暗流随着深度渐渐消失,海水四面八方拥挤而来,宽松灰袍缓慢飘荡着,绷带下渗出如丝如缕的血丝。
几分钟后,牧苏远离海岸。这里水深近五十米,四处流淌着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幽静。唯有那纯粹之黑,指引前方之路。
距海岸600米。
水深100米。
没有一丝光芒,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不知走在什么东西上。
盗火之影退到了十几米外的尽头。那里,纯粹的黑色石台上放置着一颗纯粹的烧焦头颅。
牧苏接近石台,动作缓慢的抬起石块,奋力砸下。
涌动的水流中,一只利爪突然从头颅中抓出,绞断牧苏的右臂。
也是在这时,石头砸落,将那颗头颅与石台分离。
啪——
一道听不见的声音在深海之下荡开,盗火之影如气球般鼓胀炸开。
……
天色泛起蒙蒙光亮。
接近清晨六点,笼罩的黑暗逐渐退去。
海岸边,潮水泛起白沫拍打沙滩。此情此景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一道轮廓浮出水面。
牧苏左手拿着断掉的右臂,右手攥着一颗烧焦的头颅,从海底走上来。
没有人可以得罪牧苏,没有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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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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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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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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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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