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娘儿俩刚回陵海老家,韩向柠就带着老妈去东海看房。
韩宁都帮着联系好了,一直看到腊月二十九,才坐寒假期间去东海玩的张二小、高老师的顺风车回来的。
陵海有很多老板在东海做生意,韩宁也带着冬冬搭乘老乡的车回来了。
白龙港客运码头的新家够大,整整两排宿舍,并且被张江昆修缮一新,所以今年都在白龙港过年。
有属于自己的“母港”,船就锚泊在家门口,老韩对新家很满意,一回来就没日没夜的跟老钱、韩工,以及白龙港村的几个村干部、吴老板船厂的老会计等老朋友喝酒打牌!
隔壁就是长航分局陵海派出所的白龙港警务室,他们竟公然在警务室隔壁“聚赌”,韩渝实在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干脆装作看不见。
向主任一回来就跟亲家母一起忙碌年夜饭。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总是去小鱼家蹭吃蹭喝。
老韩非常不好意思,早跟小鱼家说好了,让小鱼家全来吃年夜饭。
浔浔、涵涵、小鳄鱼,再加上个子比张江昆都高的冬冬,孙子、孙女和外孙都回来了,这是真正的过团圆年,老韩两口子别提多高兴。
让韩渝啼笑皆非的是,韩向柠既用不着干活,一样不需要带娃,竟也跟韩宁、玉珍和季小红“聚赌”,四个女人围坐在一起打麻将,
过年不是应该串串门、聊聊天,跟久别重逢的亲人叙叙旧么,怎么变成了打牌?
韩渝无所事事,干脆在小鱼的提议下也开了一桌,跟姐夫、大哥和小鱼一起打升级。
“三儿,该你出了。”
“别担心涵涵,有冬冬看着,她不会乱跑的。”张江昆抬头笑道。
“调主。”韩渝扔下一张红桃2,笑看着坐在对面的韩申问:“哥,你和爸下半年有没有去无江?”
“没去,我们是大船,往浙北跑不划算。”韩申整理好牌,想想又笑道:“三儿,无江的那帮海事被你收拾过之后,我们滨江的船,尤其是我们陵海的船,只要没大的违章,从那儿过都畅通无阻。”
“其他地方的船呢?”
“比以前好点,但也只是好一点点。”
“地方海事就知道罚款。”小鱼出完牌,眉飞色舞地说:“咸鱼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经常跑东海、姑州、兴嘉和吴锡的船老大,有很多来我们陵海换船。”
韩渝不解地问:“来我们陵海换什么船?”
“挂靠航运公司,办我们的陵海的证,税费也交在陵海,吴老板一连接了七条新船的订单,生意好到工人过年都不放假。”
见韩渝一脸不可思议,小鱼又笑道:“滨江的汽车驾驶证多么多么‘硬’,是那些驾校老板吹出来的。但我们陵海的船名船号是真‘硬’,只要没大的违章,不但在无江那边不会被罚款,连跑大运河杨州那边的地方海事都要给几分面子。”
“杨州那边也对我们陵海的船区别对待?”
“我们以前去抓过水匪船霸,在运河上设卡收费的那些单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然要给我们面子。”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现在能有几个记得?
韩渝不认为事情会有这么简单,暗想十有八九是陆书记跟交通部门打过招呼。
车上哪个地方的牌照,去哪儿交养路费,车主们会用脚投票,没想到搞水运的船主同样如此。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这种现象又折射出什么问题?
作为船民的儿子,韩渝真觉得制约水运发展的不只是航道、水情等因素,甚至也包括到处设卡收费的水上交通管理部门。
管理是什么,管理就是收费,韩渝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张江昆突然问道:“三儿,长江大桥究竟什么时候开工?”
“图纸都没设计好,就算明年能设计好也要进行评审,快不起来。”
“那知不知道大桥建多高?”
对港航系统的人而言,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韩渝早打听过,不假思索地说:“通航净空高62米。”
“62米,这也太矮了!”
“是啊,只能满足5万吨级的集装箱货轮和4万8千吨的船队通航。虽然从滨江到江城的航道水深没达到12米,但现在实现不了不等于将来实现不了。大桥要是只建这么高,十万吨级的货轮以后再也到不了江城了。”
“你怎么不向上级建议建高点?”
“我们这边江面太宽,主桥就有8公里长,如果算上两岸的接线工程,据说全长有30公里,能建62米高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高不但投资更大,而且技术上也很难实现。”
“这么说十万吨级的货轮以后只能到滨江。”
“所以对滨江而言不是什么坏事,尤其陵海港和熟州港,大桥建成之后估计光卸载都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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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着,手机响了。
最近的固定电话在警务室,韩渝不想让大哥、姐夫和小鱼扫兴,只能硬着头皮接。
“老江啊,你们今天上岸了……吃完年夜饭还要出海,哦,那些走私分子这么猖狂,你们要注意安全。她在隔壁打麻将,家里挺好的,也祝贺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韩渝刚放下手机,小鱼就好奇地问:“江胜奇?”
“嗯,他们昨天靠码头的,这会儿正在吃年夜饭,吃完就要出海缉私。”韩渝一边洗牌,一边感慨地说:“他们这次去轮战见大世面了,每次出海都不会空手而归,前天查获了一条‘大飞’,缴获包括手机在内的各种电子产品,价值六百多万元。”
“那边有好多走私分子?”“是啊,抓都抓不过来。”
韩渝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是李教打来的。
长辈的电话必须接。
他连忙摁下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李叔,我韩渝,我给你拜早年,祝你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好好好,也祝你工作顺利,早日高升。”李卫国笑看着正在外面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举着电话笑问道:“咸鱼,初三有没有时间,我准备初三喊大家来吃饭。”
“我和柠柠初三要去三兴给外婆和舅舅拜年。”
“初三晚上呢?”
“中午在大舅家,晚上去二舅家,我岳母和柠柠不是要去东海再买套房子么,这次不好意思再跟玉珍借钱,我厚着脸皮跟大舅二舅借的,这个年必须要去拜,这两顿饭也必须要去吃。”
韩向柠又要去东海买房子的事,李卫国早听方志强说过。
再想到天大地大,舅舅最大,李卫国不好强求,只能带着几分遗憾地说:“以前在刑警四中队干过的牛滨回来了,昨天下午还带着老婆孩子来给我拜早年,他初三也来,可惜你没时间,不然就可以聚聚的。”
“牛滨去看你了?”
“昨天来的,还带了不少东西,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李叔,我初三确实去不了。”
“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反正我们离得近,经常聚。”
牛滨那小子阴魂不散啊!
早上丁所打电话说牛滨前天去三河烈士陵园看过他,并且也是带着东西去的,丁所还把他介绍给了刘德贵,陪他参观了下陵海预备役营。
那小子甚至通过石胜勇,去滨江探望过杨局。
杨局确实是他的老领导,不过他辞职多少年了,并且杨局早调到了滨江司法局。
搞不清楚的真以为他重情重义,发达了不忘老单位的领导同事。
韩渝越想越不爽,放下手机滴咕道:“卖手机很赚钱吗?”
张江昆愣了愣,说道:“如果只是卖正牌手机,就算是总代理,我估计卖一部也顶多赚三四百块钱。我有一个同事的爱人也在卖手机,她说有时候卖一部手机只能赚几十块钱。”
小鱼很早就看牛滨不顺眼,放下牌道:“他以前是跟他老丈人做工程的,改行倒腾手机没几年,突然就发达了,又是买轿车又是买房子的,钱有这么好赚吗,肯定有问题!”
韩申不认识牛滨,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发言。
韩渝沉思了片刻,笑道:“我敢打赌,他卖的肯定不是正经手机。”
小鱼低声问:“管不管,办不办他?”
“我现在依然是缉私民警。”
“可他到处拉关系,收拾他会得罪人。”
“你觉得我怕得罪人?”
“这倒是,哈哈哈哈。”
“小鱼
,在陵海你的朋友比我多,让你朋友帮我留意留意,牛滨那小子究竟在搞什么。”
“行!”
小鱼在陵海的朋友确实比韩渝多。
确切的说是玉珍的朋友多,并且都是做生意的大老板。
就在四人换了个话题,继续一边聊天一边打牌的时候,徐浩然一家到了,随着军军的到来,孩子更多了,院子里更热闹了。
过年么,就应该热闹热闹。
韩渝刚把位置让给徐浩然,正准备出去解手,余向前居然打来电话。
“鱼局,我都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拜年,你反倒先给我打……”
韩渝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这时候,余向前竟笑道:“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打电话给你拜年的,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什么事?”
“我们这边的两个法官和几个法警去滨江查封了一条船,结果被船民围堵了。他们报了警,水上分局不知道怎么搞的,迟迟没去帮他们解围。院长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你如果不忙帮我去看看。”
“行,他们在什么位置?”
“滨启河船闸。”
法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效这么敬业了,年三十年出来执行查封。
再想到货船平时不去这儿运货就是去那儿运货,想找到船确实不太容易,过年要比平时好找,韩渝又觉得正常,毕竟讨债都集中在年底,据说陵海有几个在外地承包工程的老板,家里聚满了要工钱的民工,城南派出所担心出事,不得不安排民警去维持秩序。
让韩渝更奇怪的是,水上分局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鱼局是第一任局长,谁不知道鱼局现在是云港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遇到从云港过来办桉的同行,肯定会全力协助,怎么可能拖拖拉拉?
不过法院的法警又不是公安,算不上同行。出来执行查扣查封船舶任务,他们只是打酱油的,法官才是主角。
但鱼局发了话,韩渝不能不当回事,立马叫上小鱼,开上长航分局的警车往滨启河船闸赶。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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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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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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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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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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