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弗雷德里希就登上了前往柏林的专机
这次回去,不仅是有柏林总部的会议要开,更重要的是,他那妹妹莉莉竟然真的要和弗兰克·拉特成婚了
仅凭第一眼他就明白拉特定不是她的良配,而他们的母亲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堆里推么
从口袋里的笔记本里拿出拉尔夫让他寄回的照片,黑漆漆的
拉尔夫身后乌央央的一大片黑色的人群,全都融在了一起,像一片黑色的岩浆,铺天盖地
自然那双橄榄绿色的眼睛也无迹可寻了
把照片放进口袋里收好,他把视线投向窗外
飞机即将起飞,已经拐到了起飞的跑道上了
身为这只庞大铁鸟的一部分,他忽然间感到一丝命运的无力感
他无法抗拒这样的命运,他只能去到飞机带他去的那个地方
他无法下去,也再无法改变航道,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所以他想回柏林吗?
那座被他视为第二故乡的城市,那座埋藏了太多酸甜苦辣的城市
有她在的城市…
一别数月,他从未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不过她也不愿见自己吧,一个看到就会想起伤心事的人,哪里比得了她那贴心温柔的丈夫呢
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倚靠在座椅上闭上了双眼
柏林的会议固然是阵仗大,但他那部分也就一两天的工夫,无非就是汇报一下占领区的状况和隔都的建造进度罢了
会议本身甚至还没有重新回到这座总部让他感到激动
黑白交错的地砖,顺滑的楼梯扶手,打字机叮叮当当的声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他真是爱惨了这个地方
趁着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他拐到了一条熟悉的偏僻走廊,推开了一扇窗,为自己燃上了一根烟
可他吸了没两口就听到了军靴厚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刚在纳闷会是哪个家伙跑到这么隐蔽的角落来,就看到了赫尔曼
两人见到彼此的第一刻就来了个紧紧的拥抱
“你可终于回来了”,赫尔曼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方才看你从会议室里出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知道你小子会来这个狗不拉屎的角落”
弗雷德里希嗤笑一声,猛扣了一下赫尔曼的帽檐,“柏林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赫尔曼学着他靠在了墙壁上,“倒是你们在华沙怕不是天天都有新鲜事”
弗雷德里希还没来得及开口为他惨淡无奇的生活争辩,赫尔曼就再一次截住了他的话茬
“波兰的女人怎么样啊,听说大伙在华沙都玩疯了”,赫尔曼邪笑着努了努他的肩膀
弗雷德里希心下一阵无语,恍然间突然想到了拉尔夫的那句说辞,“再好又怎么好得过我们柏林的女人”
“那倒是”,赫尔曼认真地点了点头,眼前猛然浮现出玛丽未着寸缕的胴体,扬起了嘴角
可这抹笑意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眼前玛丽的身体也慢慢幻化成了一双碧绿色的狐眼
“你莫不是还在想着她?”,他探着他的神色,看着他执烟的手一窒
“谁?”,心下一惊,他自然装作面色如常
“你觉得呢?”,赫尔曼和他熟识多年,岂是他能轻易骗过的
“我惦记着她干什么”,他皱起了眉,心里却一酸
“当真没有?”
“没有”,他在窗台上把烟头狠狠碾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好了我要回去继续开会了,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吧”,语气中却是几分无奈
“行,那老地方见”
“好”
看着弗雷德里希的身影拐进楼梯间,赫尔曼扶正被他打歪了的帽子,叹了口气
这家伙一吃瘪就喜欢摆臭脸,当他看不出来吗
夜间的吉斯梦妲依旧是熙熙攘攘,习惯了华沙那温吞的夜生活,他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光景有几分吵闹
来到老位置,赫尔曼已经在了
他起身迎他,侍者第一时间为两人送来了满上的酒水
致幻的音乐,舞者轻飘的身姿,迷离的眼神,炽热的呼吸wWW.ΧìǔΜЬ.CǒΜ
弗雷德里希好久都没有使自己如此放肆了,几大杯下肚之后,他只感觉脑子一热,一句话就问出了口,“你下午为什么那么问”
“啊?我问了什么?”,赫尔曼同样也是眼神飘忽
“科赫夫人”,要他说出这个头衔,真就像要了他的命
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
“你不知道吗”,赫尔曼坐起身靠在了躺椅上
“知道什么?”,他的退避反而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她不小心掉了个孩子,被将军苛责之后哭着跑回慕尼黑娘家去了,科赫好不容易才重新劝回柏林的”
“那现在呢?”
他不知自己是该先为她终于能怀上孕而高兴,还是为她落胎而感到唏嘘
眼前浮现出那日她差点被侵犯之后的模样,她那好看的眉眼全都挤在了一起
当她喊着,“弗里茨,我要你在这儿陪我”,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她那种易碎的美丽,不,她的美丽本就不该是易碎的,她本该如骄阳一般闪耀
“天天在郊外的宅子里养身子”,赫尔曼叹了口气,“科赫那家伙真是不珍惜美人啊”
弗雷德里希猛得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你看我作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国防军的规矩,就算他有个中将老爹也要两周才能回来看她一次”
“那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一个人呗”
“你从哪知道这些消息的,确定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言语中带上了一丝焦急
“玛丽说的”,玛丽什么都知道的清楚得很…
天色暗沉,几乎就快要下雨了,大而空旷的宅子里,衣着单薄的女子独自穿过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仅凭赫尔曼一句不痛不痒的描述便能肖想出这一切,而这样真切的想象只是加剧了他的痛苦
她说过,她不愿回到那样空荡荡的大宅里去,她宁愿不成体统地和他呆在那间小而温馨的公寓里
那时的她,不过是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决定,而如今,却是一辈子的命运
她的美丽和一切光泽,都被埋葬在了那里
这简直就是一座活人冢,太过残忍了
心猛地一抽,他倔强地克制住自己酸涩的眼眶
若是自己当初…罢了不去想了
他的理性,让他生生停下了脑中纷杂的思绪
不可能的…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个毫无干系的人
脱离出自己充满苦痛的幻想,重新回到嘈杂的吉斯梦妲,一切就又真实了起来
可他的心,却一抽一抽地疼,任凭他那理性的大脑怎么命令,都是无动于衷
他身体的命脉,传递着他最原始的情愫,抗拒着他试图铺上的一层层遮羞布
无计可施的他只好一口一口灌着酒,期盼着酒精能够早早地麻痹自己,麻痹自己不受控制的内心和重新乱起来的思绪
就这一次,他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不受控制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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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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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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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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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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