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班仍留在兔园,但暂停了演出。斗法台清理干净,无声无息。群修都拭目以待今夜月出后的正赛。
月出前一个时辰,我停了九转神炉祭炼游戏弹丸与青狮甲的功课,与众门人和散修济济一堂,围坐在播放实况的大宝镜前。正赛衡量一个宗门未来栋梁的整体实力,并不因为加赛而失色。
魔塔上,萧龙渊出了定,向群修申明第一轮的规则:
参赛人数众多,依照往届山河榜的惯例,用守擂制筛选至第二轮的一百二十八人。
第一条、按各方先来后到的次序,昆仑、龙虎、剑宗、星宗、乌云城五方,每次各提举一名参赛人守擂,余方提举攻擂人。
第二条、若无人攻擂,守擂人径直晋升第二轮;若守擂人败,便告别斗法,攻擂人径直晋升第二轮。
第三条、如此循环,满一百二十八人晋升第二轮,第一轮即告结束。第二轮始,一百二十八人抽签捉对厮杀。
第四条、正赛斗法不分生死,参赛人不得玉石自焚。
颜掌门不厌其烦,向昆仑这边的上过山河榜,或者没上过山河榜的群修解释:
第一条,乌云城一方囊括了洪荒宗以及依附五大势力之外的中立散修,这届数量不会很多。
第二条,每方各提一人,依次轮转,并不会五等分参赛人数。各宗会适可而止,留出空额。
第三条,往常惯例,各宗先保门人平稳拿下第二轮的名额。余下名额紧张,由每方门墙下的散修激烈竞争。昆仑不会吝啬赏赐。
第四条,不同于杂斗的了断恩怨,正赛忌讳死斗。正赛之人都是各家未来的精英,宗门保存栽培还来不及,哪里愿意自戕元气。然而,昆仑炼药之术冠绝各众,我方不必怵其他各方的凶险道术;自爆金丹之外,我方也不必忌讳使用凶险道术,其他各宗自有他们的回护手段,无须替他们担心。
又半个时辰,满月从东方出。月光如水,几欲滴下。
萧龙渊道:“各方想必已经计议停当。昆仑的道友先至,请你们先提交这届山河榜正赛第一个守擂人吧。”
颜缘掌门环顾门下,点了道胎金丹柳子越的名字。
琳儿皱皱眉头,神念中向我怨道:“上次帝都斗法没几个人看见,柳子越这次要在斗法台下跪,昆仑的脸往哪里搁?”
我鼓励柳子越道:“今夜我看柳师兄身体舒泰,真是每逢大事有静气。你必定旗开得胜,为我们昆仑抢下头彩!”
柳师兄的道行是昆仑嫡系金丹中的上游,却不是入前三的排头人物。没有意外,他自能过首轮;倘有意外,剑宗在首轮就和我们硬磕起来,昆仑也能接受柳子越的损失。
扑通一声,柳子越在颜掌门前跪了下来。
我眨眨眼睛,他这一跪倒提前了。
颜掌门蔼然道:“宗门负你先锋重任,你有什么请求?”
柳子越哀叹道:“弟子性命事小,我宗脸面事大。弟子头一个出阵,不但要胜,还要完胜。若是被他宗纠缠,弟子有上一点狼狈,众人轻慢昆仑,我就成了昆仑的千古罪人,无颜回来见诸位老师了。弟子缺乏法宝,虽不至像原师弟、琳公主那样宝光灿然,也要显出昆仑气派。”
颜缘不动声色道,“这也合乎情理。”
他向乐真人请道,“狮子搏兔,必用全力,各宗元婴也都会借重宝于参赛门人。乐道兄,可否将八转镜宝借柳师侄山河榜用?”
乐真人向颜缘道:“若赐予柳子越重宝,依旧例,这届山河榜便再不能将镜宝转借道行更深的门人。”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若人人轮流用一件重宝,斗法便乱成一锅炖了。
颜缘道:“柳子越较契合你的道术,我观洞天里没有他人堪受你的镜宝。”
乐真人道:“祖师既付你指挥全权,我自当从之。”
他在神念中向柳子越授了八转镜宝枉凝眉的使用方法,又训柳子越道:“倘在正赛失利,有你好看!”
这届山河榜,柳子越便和乐静信的八转镜宝绑在了一道。
柳子越唯唯应下,整顿仪容,在众门人艳羡的目光中取镜出洞。他的影子里幻出海葵小足般的影手,一路小碎步趟过暗风,立在斗法台中央。wWW.ΧìǔΜЬ.CǒΜ
皎洁的月光下,一位手持与月相映的宝镜,玉树临风的蓝衣白皙青年道士向群修潇洒施上一礼,“在下昆仑第四代门人柳子越,初来乍到山河榜。古人曰:观水于海,观道术于四方。子越此行,正是要报答师门的栽培,展示胸中所学,与天下群修切磋道术,结交天下的朋友!”
这一番开场白彬彬有礼,得体大度,观战群修们不禁喝其彩来。
琳儿揉了揉眼睛,我也对柳子越刮目相看。全不见柳子越往常的市井小气,斗法台就是一位理想的道士。
昆仑门人纷纷点头。前日轻诋柳子越的散修檀鸾也夸起来,“这柳掌柜的戏不比聚仙班差呀。”
龙虎宗的飞来峰没有提交攻擂人,过了。
剑宗的道塔安静。
我暗思,顾天池会派遣一位持七转神剑的道胎门人与柳子越较量吗?
萧龙渊问剑宗:“剑宗的道友可要提交攻擂人?”
剑宗的道塔安静。宇文拔都的朱雀船也安静。
萧龙渊问第二遍,“剑宗的道友可要提交攻擂人?”
依旧安静。
萧龙渊问第三遍,“剑宗的道友可要提交攻擂人?”
两处剑宗都无人答应。算是过了。
星宗、乌云城都过了。
柳子越向观战群修致谢,翩然离台。葫芦洞天中,我们都鼓起掌来。柳子越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晋级第二轮,争得一百二十八人的第一位,昆仑拔下头筹。
颜掌门命掌书记的门人道胎金丹于武陵记下柳子越功劳,赛后重赏。
依次序,轮到龙虎宗提交第二个守擂人。
飞来峰上,龙虎宗荡魔院主燕采霞的弟子,道胎金丹宁牧臣驾一条符龙飞至斗法台上,向群修请教。
各方依次轮过,无人攻擂。宁牧臣也直接晋级二轮。
轮到剑宗。我好奇地一会儿看道塔,一会儿看朱雀舰。他们分成两处,由哪一处主导斗法?提交哪一处的修真者呢?
“剑宗王少宗向诸位请教!”道塔飞出一只猛虎般巨大的斑鸠,振开翅膀穿过暗风,停在斗法台上。斑鸠一抖羽毛,却是一个披着羽衣的道胎金丹。羽衣之下是剑宗黑襟白衣的传统熊猫法衣。
正是帝都斗法时候与原芷捉对厮杀的剑宗门人,剑宗穆凌风真人的弟子王少宗。他拔出纳戒中一口六转神剑来。
颜掌门向我们道:“剑宗征南荒,杀无数厉害鸟妖,祭炼成众多羽衣,王少宗披的正是其一。披上羽衣能幻成奇鸟凶鸟,萧龙渊的加持他们同样受用。”
顾天池曾是剑宗南荒管领,看来也是倾其所有,下了血本。我们昆仑与西荒妖和解已久,缺乏妖兽材料,却是没有那么多画皮可沾萧龙渊便宜。
各方轮过,颜掌门也放弃和剑宗争锋。王少宗晋级第二轮。
轮到星宗。屈灵星令敖萱登场。
星宗千岁寒真人的弟子,敖饕餮之女步步生莲,至斗法台上。在星宗的青色法衣外她也披了一件羽衣,却是五色凤毛与吉祥云彩祭炼的霓裳羽衣,吉祥云彩能化成流云水袖。
敖萱环顾四周,龙吟道:“星宗敖萱向诸位请教。”
她的啸声仿佛秋雨秋风,众人心头身上都不禁泛起了萧瑟之感。我知道,敖萱半步已踏入了元婴,随时可能在斗法时证入更高境界。
各方轮过。敖萱晋级第二轮。
轮到乌云城。一只罩着拜月教黑色金线法衣的道胎羊角小妖乘莲花升上斗法台,却是在黑蛇宇宙纠缠我与翩翩的麟圣弟子,羊神。三年过去,终于回复了形体,全身毛发都是神针。他叫唤,“洪荒宗羊神向你们请教咩。”
颜掌门命过。龙虎也过。
剑宗不响。萧龙渊连问三番不应,剑宗让过。
星宗让过。羊神晋级第二轮。
乌云城那边没有中立散修要求守擂。又轮到昆仑提交守擂人。颜缘命传功院的协理、道胎金丹盛庸上台。
各方都无异议,盛庸晋级第二轮。
五方各提交各自嫡系道胎门人,并没有他方异议。如此,各方连着提交总共六十五位嫡系道胎门人,每方十三位,亮过相后,全部无对手无障碍的直升第二轮。一百二十八人的名额用去一半多一位,夜才到了三更。只有六十三个名额留给余下望穿秋水的群修了。
众门人的亮相固然神异,但别人干瞪眼看了二个半时辰,群情暗涌,都期盼真刀真枪战上一回。
又轮到了昆仑。颜掌门道:“这一番是要诸君努力了。”
他跳过余下四位昆仑四代嫡系道胎门人,点了散修智丈大师的名字。
掌门命掌书记于武陵交付智丈大师一份昆仑法宝目录,上书各宝渊源、来历、妙用。视他需要,挑选一至三件使用。
智丈择了一口六转戒刀。绛草、朱菌从库中取来。
这戒刀是千年前西域逍遥园空门元婴鸠摩童寿所持金刚戒刀。昆仑当年与洛神瑶征西域所得。
智丈合十而出,第二次立于斗法台上。群修熟知他道行,甚至不少人因为智丈杂斗的表现,视他是空王转世。
智丈发狮子吼,向群雄道:“空门智丈望各位施主高抬贵手。”
龙虎宗放过。
剑宗的道塔却飞出一只白头雕。白头雕化成披着羽衣的剑宗嫡系门人,是个道胎金丹。他拔出了六转黄金剑,喝道:“剑宗钱青峰特来降伏你这个外道!”
这一番,是颜掌门小试剑宗,把我们的散修派出去,钓他们的道胎门人。正赛终于稍起了波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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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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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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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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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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