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月中,由西荒和龙虎本山奉命来协助朝廷的昆仑龙虎门人陆续抵达帝都,在云梦善后与蜀山留守的剑宗本山与支脉门人也纷纷来援。到二月末,集结在中州的宗门方金丹已达上三百之数。三月开初,三大帅联名上奏北伐荡妖,正泰帝奏准。
自宇文拔都斩妖军左帅萧天佑,郭子翰渡河夺取立足阵地后,妖军把他们的东翼后撤与本阵缩成一团。宇文拔都请做先锋,攻打罗刹国主本阵,大半剑宗门人于是隶属他旗下;小半剑宗门人配于镇守大河防线的郭子翰;龙虎和昆仑的门人悉数跟随姬小艾,分担妖军右帅的西翼。帝师天落歌和昆仑宗门颜缘等真人居后压阵。剑宗新任荡魔院主云昊明又遣来七位元婴长老助阵宇文先锋。据熟知掌故的门人告诉,这是五百年来宗门罕有规模的剿妖阵容。
——不过,我一个剑宗的元婴者都没有见到,就随姬小艾去了西翼。
与妖猿的恶斗仿佛成了遥远模糊的梦。无数过去我的念头和现在我的念头已经聚成一体,具足圆满,不下于天下任一道胎。三月后温养的躯壳虽然才勉强达到和剑宗晓月恶斗的程度,但取回元婴记忆的我已经明彻以心变造,散聚化形的道理,又完全握持了诸雷总纲,不足的肉身并不成为克敌制胜的拖累。唯一的遗憾就是银蛇剑祭炼未成。
元月十七日,我和原芷破脸后,又与某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尘情如露,我懒得纠缠。
……
云海之中,镶着大正朝的鲜花王旗、如鱼结群的舰艇载沉载浮。小艇如鲨,约莫百数;如鲸大船七,各有一位金丹者统御。每艘都和我父原毅当年宝船的规模相当,诸船翼卫在旗舰四方上下,成千上万回转炮隐蔽在鲜花色装甲下蓄势待发。
中央的旗舰方圆里许,模样非鱼非鸟,仿佛是古道书上记载的瀛海之鲲。这是天下寥寥数部的巨舰。鲲舰双翅鼓荡,把众船都收摄行空,长尾像彗星那样拖曳。
各船腹中大军总计三万,还有更多的傀儡辅兵。炮手与船手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万余练气甲士和筑基将佐在船腹肃静等待。
在云海的尽头仿佛火烧般的一道柱从罡雷煞风海直垂下九州大地。隆隆的奔雷声从那里传来,有数股流星群从那里湍流般掠出,扫在鱼群舰上。鲲似的旗舰摇撼,有法界从旗舰的“鳞”中张开,充满六合,那些破损的前驱战舰像活物那样“愈合”损坏之处。
然后,成千上万的回转炮探出舰群,迸出烟花那样的光焰回应奔驰来的流星。星绚烂坠落。每一颗星坠落,都回荡起和云海下峰峦碰撞激荡的巨响!
至于大地上生灵是否殃及,任谁也不知道了。据说很久以来大河以北的人类就学着像鼠类那样深藏地下构筑,但愿他们有上天护佑。
在荆南道西我带着几十个金丹者驱逐永不疲倦、永不退却的步战骨兵,相比现在的炮舰攻守,真是小孩子的游戏。任一独行的金丹者都会被远方浮空岛的流星炮碾成粉尘,即使一群结成法阵的金丹者也是凶多吉少。唯有鲲级舰的体量与元婴者的威能能够与之抗衡。
我父亲在世时候,怕也只在梦里见过这样的情景。
我们的旗舰深处有塔状物像肉-团心那样跳动——姬小艾在塔尖高座阖目冥思。她周身漾出两重元神宝焰,焰光清冷如月。流光徘徊,重重映在各层塔上。玲珑剔透的塔映出的正是云海中的森罗万象。
玲珑塔是文侯的法界变现。塔中所显,就是她法眼所见。塔的跳动也是她的元神跳动。驱动鲲舰的灵石是天文数字,文侯以玲珑塔充作鲲舰之心,用她的真元驱动鲲舰,鲲舰临时改作成了她的另一副躯壳,一副和洪荒种匹敌的躯壳。
我、梅芜城、上官翩翩等昆仑龙虎的门人以及关中都督部下的近百金丹者分别立在塔尖四围。姬小艾右首唯一一个蒲团上坐着手执红拂的少女道姑,左首第一个人是她的大将原芷。
大多数在场的修士只有入山驱邪扫魔的经历,征战的阅历更不如我,他们不是对炮舰攻守屏息凝视,就是叹为观止。
“本朝开国百年之中曾经构建浮空岛九,都是扼守边荒的顶级要塞。罗刹入侵时毁去一岛,被妖族夺取了三座。前方妖族的镇守岛就是其中之一,我要充当鲲舰之心压制。领军和斩将需要诸君分担。”
文侯缓缓睁开双目道,
“——指挥大军还是有赖专门的兵法家,我的军令交由原芷师妹。”
文侯在原芷的右腕上扣了一个花环,“我的法眼一切见闻,就是你的一切见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定不辱命。”
原芷在元宵与妖猿恶斗后已经是名扬世内外的宗门新秀,如今年方二十余的女子还天经地义般地应声接下文侯委托大军的军令。众金丹向她投去目光或羡慕或嫉妒,还有些投向我的复杂神念。我的明镜之心悉数映出他们的念头。m.xiumb.com
我知道她自幼浸淫在王霸之术,白云岛后就一直统领上万军征战,三月中文侯招募的练气士多半是她旧部,细想文侯的委任也在情理之中。
“鲲船突入浮空岛后,众位部将统帅三万甲士与五万小妖以及妖军的筑基精锐的接舷……”
原芷的瞳中显出玲珑塔中万千气象,逐个分派任务。
关中都督的部将陆续接受原芷军令,时有宿年老将提出疑问,原芷在三句之内讲清所以然,提问部将就再不反对。
“……妖军金丹者有四五十,有赖诸位门人驱逐,稳扎稳打就是,穷寇勿追。前方的元婴者有三,最强横的右帅蟹将是元婴中层,还劳清薇师叔应付。”
少女道姑点首。
众门人对原芷的分配则没有异词。
我有云梦之役的经验,立刻明白了她深处的意思:昆仑修士从小以修身养性为第一要务,以损生害命为最大忌讳。大部分人只是为了积攒门内的阅历功德而来,冒死血战指望不上。他们也不受军令约束,宗门师长也只能用威望半劝半诱。
这样大战真正能依赖的修真者还是文侯自己的部属和几个骨干金丹,余下都是锦上添花。对面的妖族的金丹者不知道能比我们这边好到哪里去。但是不把对方逼入绝境,他们也难以尽全力吧。
“……正面由我统帅。梅师兄负责截堵西面,原师弟截堵东面。北路由妖军逃遁……樊师兄请自便。”
众多金丹中突兀地混着一个剑宗门人,是元宵斗法后剑宗驻我们昆仑、“增进两宗互信”的使节道胎金丹樊无解。颜缘给了他极大的行动便利,于是此人像殷勤的苍蝇一样上窜下跳。
“截住东面,也就断了妖军会合本阵之路,宗门主力击破萧龙渊的大功也就成了一半。我自然是去东面,也好瞻仰下原师弟元宵斗法时候的风采。”
樊无解道。
“很好。我一定努力保护樊师兄安全。”我一句也不让。
部署完毕,门人离开玲珑塔。我经过原芷,心地却没有半点波动,如同路过陌路人。
“要是琳公主还在,我们截堵妖军或许能更轻松点。”
地藏狮子忽然传我一个神念。
“人家正在西荒的小瑶池里美美睡午觉,提她做什么呢?”我回应。
取回记忆我的念头已到道胎,可总有一点意气混在其中,就像碧空的浮云拂不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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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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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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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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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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