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中我住的馆舍毗邻翩翩的道场,也就是说,和琳公主借住的虚心峰隔云海相望。
龙虎宗的章程和昆仑类似:没有出师的外门弟子居住在渡人院下属馆舍;内门弟子一般三两结伴,租赁一座宗门的山峰;也有自负神通的内门弟子在茫茫天下寻觅无主的灵山做自己道场。
史上获宗门赐予灵山道场者都是厉害金丹。翩翩在云梦之役时晋升上层金丹,她的功绩和修为已经足够,但在道法上贡献不足,所以没有这样的待遇
——她的灵山并非得自宗门赏赐,而是以嫡传弟子身份继承她亡母的道场“虚心峰”。
我借住的山峰名叫“飞也”,传说是感应到龙虎洞天的灵气自行飞来的一座灵山。山的南麓是龙虎宗会同院的下属馆舍;山的北麓是龙虎宗训练仙苗的猴兵道场,猴妖耍耍三郎是道场主人。
和我同住飞也峰馆舍的是:柳子越、地藏狮子,还有姬琉璃带来的嗜棋少年知了义。黑白熊因为琳公主骑乘的关系,随喜和两个大美人共处一峰。
飞也峰的馆舍灵气氤氲,道场一切修炼和日常应用齐全,另有黄巾力士守山和机关傀儡侍应,足见一宗待客的诚意。Χiυmъ.cοΜ
唯有两点美中不足:
每逢三更天明,无论风雨,耍耍三郎就会监督猴子们练习武艺阵法,杀声震动飞也峰。这只猴妖还不定期不定时地多加操练场次,有几次让我在修炼中强行出定,持着银蛇剑出馆巡视敌情;
时常有大胆猴精拉帮结伙溜到我住的馆舍来要吃要喝。我不是小气的人,为了昆仑的颜面,就掏自己囊中很多黄芽丹和筑基丹打发。等翩翩告知用后山仙桃可以欺哄它们时,我已经费去了几葫芦丹药。
如前所述,飞也峰北麓的猴子来我们馆舍纠缠时,每次都是我被推出去破费:此时,柳子越总是准时失踪;知了义如石像般对着他的棋盘装聋作哑;地藏狮子则是躺倒在地呼噜酣睡。
等猴子们拿着我的心血得意归去,这三个生灵又突然出现、行动和苏醒了。
我不和一头狮子怄气,但忍不住对柳子越怒目而视,
“柳师兄,现在我已经不是扫云团长。我们几个昆仑门人,按理应该轮流出去应付那些猴子!”
柳子越回答,
“原师弟你入门一年,岁方十八,就得了我宗赏赐的灵山道场。这点小破费还挂在心头,才是念头不通达。”
想到那座半入囊中的昆仑灵山——我不客气地在昆仑各脉的山水形势图上挑了近琳公主道场的一座顶尖灵山,取名“雷峰”——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子越借此开始重复他每日必有的长吁短叹,他讲起我这两个月对扫云团战利品的分配,怪当时琳公主招妖我不领他去。柳子越唠叨说金翅鸟一族酷爱吃龙蛇,如果当时招妖他在场,一定把云梦城那些畜龙的尸骸高价转出,让扫云团众人再大赚一票。
——当然,我清楚柳子越是惜命自保之人,绝不会主动粘上麻烦。
“柳师兄。我记得在云梦城你还搜刮了一票陨落孔雀道兵的血肉。那些剑宗的私产奴隶没有听你讲下文,师兄捂得不烫手吗?小心剑宗门人来索讨。”
我反唇相讥柳子越。
柳子越慌张起来,神秘兮兮地传我神念:
“原师弟,我看你直心口紧,就告诉你一人。那些孔雀妖的血肉我早联络到接手人咯,我们两人三七开——咦,你这是什么神情?那就四六开!我六你四。”
我想到柳子越在尸体堆里捡孔雀和龙肉的场景,挥手一摆,
“我不食腐,师兄自便。我保证不向扫云团其他人说就是。”
柳子越笑,
“那是最好。那是最好。”
说起云梦之役的扫云团诸人,这两月我用纸鹤向他们传达了自己等人平安的消息,又用各种手段把诸人的第二期战利品分派到位。龙虎宗门人之前已经回到本山;昆仑的门人或者继续试炼,或者接了宗门后续的职责分派。他们在云梦之役的战利品外,都得到了宗门追加的赏赐
——但中土朝廷的琼林宴并不包括他们。
正泰元年冬月某日,姬琉璃到龙虎会同院的一间雅舍,召集在飞也峰和虚心峰盘桓的诸门人。他给我们诸人过目的宴请名单上,朝廷指命邀请的是最后云梦一役中恶战的宗门诸人。
名单上昆仑位列榜首,我是第一,琳公主第二、柳子越第三。地藏狮子和熊逢蒙都是妖族,按照朝廷的典章,只能以骑乘的资格赴宴。逢蒙听到是去无数人吹的天花乱坠的帝都,忙不迭答应;地藏狮子矜持它的金丹节操许久,直到我保证皇帝给我的赏赐一律和自己骑乘平分,狮子才半推半就地改口。
地藏狮子递与我一份契约。我按了手印,它按了小梅花狮爪。如果我赖皮,以后它来骑我。
嗜棋少年知了义不在名单上,但和我们一道赴琼林宴。
姬琉璃介绍,知了义是西大荒洲无人能及的棋道之圣。中土小皇帝好棋,海内九州的国手不能匹敌。这次礼部拟定宴请名单时,皇帝问文侯姬小艾求天下的国手,于是知了义奉昆仑之命入帝都。吏部议定好授他“棋待诏”的四品官职,隶属于宫内卿下。
和我们相处馆舍时,少年除了不误每日《上清典》的修炼功课,就是枯坐在一面棋盘前与看不见的人对弈,其他事情一概不理。我有次好奇和他下棋,被他让先后三十余手告负,就再没有与他对过局。
名单其次是龙虎宗门人,邀请翩翩赴宴;再次是星宗门人,邀请南宫磐石赴宴——不过姬琉璃说南宫届时会推闭关不去,名单列上他的名字仅是朝廷表示对星宗的尊敬;至于公孙纹龙则是敌国之人,宴请名单没有他的份额。
名单最后是剑宗的钟大俊与秦霄两人。
五百年来道门护持中土,向来以剑宗功德第一。独有这一次,我们昆仑的功德稳压在剑宗之上。
“林真人不去帝都赴宴吗?”
我问姬琉璃。
“林道鸣?除了他师尊云仙客,天下余子全不在他眼中,自然不会和你们这些后生一道去帝都——何况在林道鸣心中,没有亲手生擒云梦中人就是平生之耻。对你们而言琼林宴是庆功,对他则是羞辱,他怎么会去?”
姬琉璃语气满是嘲讽,
“我也实在很想唆使朝廷的礼部卿在宴请单的尾巴上添个林道鸣的名字呐!可是礼部卿对蜀山的飞剑忌惮极了。拟完这份名单那人已经魂不附体,连盖符玺的力量都没有了。”
我怀疑姬琉璃年轻时候是不是一直被林道鸣抢走风头。
“你想差了。虽然我和林道鸣都是宗门的第三代真传,可入门的年份差了一甲子年。林道鸣和颜缘、清羽的入门年相近。他成名是和剑宗现在的掌门天落歌一道诛杀大魔头慕容观天与他的同伙。那时候天下才开始乱;我降生时天下已经是鼎沸的乱世了。”
我的念头被姬琉璃瞬时用他心通捕捉了,
“我和林道鸣没有私交上的过节,有时他还到帝都的文侯府上与我的族子姬小艾交流琴艺。我们无非是因为剑宗荡魔院和昆仑的摩擦而不愉快。”
姬琉璃沉吟了片刻,从袖中又取出一份名单与我们诸人过目,那也是一份宴请名单,
“其实元宵那夜,天子还邀请了另一路人赴宴。是解除帝都妖潮之围的能人异士,他们会与你们同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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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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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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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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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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