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衣一欠身。
“那就让徐掌门暂停会议,我的事情最要紧。朱紫衣君,你知道我在大事上不任性。这是我以洛神家主的身份要求。”
“恐怕有所不便。”
“他要是不肯;我就去找你们龙虎山的二代祖师正一真人!”
琳公主向朱紫衣龙婆掷了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就从面无表情的龙婆前走过,踏着七色虹桥飞入龙虎山洞天。
洞天深处,奇峰之上。
我看到了瑞彩辉映的金阙云宫。来自各峰和九天之上的乘云车和驾灵鹤的修真者御空穿梭,充当仪仗的黄巾力士举着宝幢前导,浩浩荡荡的妖族道兵随驾护卫。
琳公主忽而止足,转首凝视了下舟中的我,神色中有股淡淡哀愁。她又吩咐了朱紫衣一句,然后红衣少女没入在七色虹桥的彼岸,连着洞天景象消失,好似一场幻梦。
我方回过神,自己已经和琳公主分开了。
朱紫衣龙婆忽地把五枚玉符掷给我们舟上五人。上百水蛇道兵一下撒开,隐没在烟霞山水之中。萧萧的林风依旧在山谷中吹拂。
“这是入洞天的登山符,请诸君在本宗祥瑞镇歇足。诸君下山时把登山符缴还守山道兵就是。”
龙婆说毕,也退入烟霞之中。
我感应山中的灵气,浑然无法分出道兵潜伏在哪里,他们似乎已经和山气结成了一体。于是我用风水罗盘探察。
“回禀小仙长:十里之内,皆有道兵窥视;十里之外,灵气云蒸,虚实难知。”七转器灵报告。
我皱眉头,问柳子越,
“柳师兄,凭这登山符能去龙虎山多少地方?”
“和我们昆仑山的登山符一样啦。只能去龙虎宗许可的地方。”
柳子越笑,
“龙虎洞天主干延绵三千里。错落分布了五百座灵山、三十六条分支灵脉,各脉各峰还布置了无数的大小阵法。无论他们元婴和金丹的道场,还是机要的院殿所在,凭这登山符都是去不了的;就是我们外人在不要紧的地方走走,山神和她的道兵也能随时感应到。”
“往常我们见的元婴者不过能用神念感应百里方圆。更何况我们现在混杂在那么浓郁的灵气中,她一个元婴下层也能分辨?”
我问柳子越——我手头有灵觉敏锐无双的风水罗盘,心中难免有一股侥幸。
“那个龙婆是被龙虎二代祖师册封的山神。她在职责巡视的洞天区域无所不见,念到就至。统领的水蛇道兵也能由她的心意随意挪移。”
柳子越摆摆手。他的目光忽然盯到我手上的风水罗盘,眼中赤裸裸地露出贪婪之色。
我收起罗盘,不让他再看。
柳子越连忙把自己的目光调整正常,云淡风轻地微笑。
我把玉符指山。另有一处山光芒闪烁,放开烟霞,显出上山的青石坂道——但却不是方才金阙云宫的景象,而是白云深处有人烟袅袅直上的景象。
我皱了下眉。这道登山符开启的是另一处地方,不是琳公主的去处。
柳子越撺掇着我上山。
“诸君,琳公主忙她的,我们忙自己的——那就是祥瑞镇所在。原师弟,上官师妹一直在镇上等你们。”
我沉思还是先和翩翩汇合商量。如果琳公主有什么万一,我们可以一道想办法。
我们五人跃开鲤舟,沿山道而上。
时令冬季,山中如春。花莲缤纷,芝草铺地。鸟鸣与山中淙淙清涧相伴,更显幽静。
我依照昆仑《上清典》的玄门正宗法门,一边登山,一边吐纳山中灵气。才运转数个周天,就觉得自己精气神圆足。在龙虎洞天服气的效力虽然不及服食黄芽丹药,但已经不下饮食金粟米。这是我在世俗间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就是在坠星洞天和波月庄也没有这样的体验。
我们在山道走了一个时辰。时有结群的白鹿横越过山道,还有三五作伴的灵狐凑近我们徘徊张望。至于邂逅的其他各类零散灵兽,如虎豹鹤鸾等等,不一而足。
行过三十里,忽然山道两侧的林间冒出一群几十只披甲金毛猴子。它们叽叽喳喳,像山贼一样挥刀弄棍拦住我们,这几十只猴子们大致都有内功顶尖的修为。
我正奇怪修真大派的洞天怎么会有匪徒一样的猴兵,领头的筑基猴子头目开始叫嚣,
“此山是我大王开,上山要缴过路钱。不然讨打杀威棍,打完一百绑树间。”
匡一真身后的麒麟儿闻言忿忿,从袖中取出一条龙筋鞭驱赶。那童子一鞭把一株十围古松“劈”地一声打断,猴子们跳上别的古树四散。才消停了盏茶功夫,又有上百只外功顶尖的猴子不知从何处的林子跑来骚扰。麒麟儿和猴兵的缠斗时辰越长,山林里窜出来猴子越多。如此捉迷藏般反复多次。麒麟儿一个金丹童子从应付几十只猴子开始,到和数千只顶尖外功的猴子纠缠,累得疲惫不堪,顶门升腾起一柱香般的白气。
我略略看我们前后左右和树上。密密麻麻的白毛、金毛、黑毛、红毛四色猴子不知不觉把我们五人围个水泄不通。
“龙虎宗款待客人的节目倒也有趣。”
七尾苏笑。
匡一真闭目养神道,
“当今乱世,儒者文武都修,让麒麟儿历练下也好。他成金丹以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阵势。这些猴子虽多,但不懂丝毫阵法配合,纯是乌合混战。”
“我们是走错路了吧?”我问柳子越。
“往常我从祥瑞镇下山就是走这条道。从来没有什么剪径的猴兵。”他回答。
“我们宗门让两位朋友见笑了。”
我烦不过那些猴子,抓起一把散落在山道上的松针,在针上凝上雷法。然后往领头的三十六个筑基猴子头目屁股上一击一个,他们的盔甲应声全粉碎成粉末;但除了屁股处,通体无伤。
“扔掉兵甲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就把你们脑袋通通打成西瓜!”
我鼓动丹田罡气,挟着风雷之音长啸一声。林风大作,天色一暗。
那些猴子头目捂着自己连带盔甲被打得稀烂的红屁股一溜烟跑了,各自旗下的数百小猴也连忙丢盔弃甲,跟着头目风卷残云,一哄而散。
山道彻底清净下来。
麒麟儿气喘吁吁地坐地,一时站不起来。
柳子越食指大动,又下意识地取出袖中宝囊。我知道他一定是准备把落叶一样撒满漫山遍野的兵甲打扫进腰包。
一个探头探脑、背负大斧的樵夫从林中准时跑出。
“这是龙虎宗的仙长们给初学艺的仙苗试手的猴子道兵,性子最爱胡闹。我刚才正为道友手狠担忧。打死宗内资产可要重赔。罪过罪过。”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多谢朋友好意。我们昆仑门人是好生慎杀的。”
——你怎么不早说呐,是不是就等着看我打出它们脑浆来勒索呢?
我白了樵夫一眼,如何看他都像是幕后指使者。这个樵夫虽然竭力收敛气息,但金丹修为逃不过现在我的眼力,其中隐隐有修炼龙虎《正一经》的气象,但又杂有一些怪异不纯的气息。
樵夫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们是来贵宗拜访的。这几位是我朋友。”我把自己的昆仑门人的身份令牌给他过目。
樵夫呀了一声,
“你就是平云梦的原剑空?”
他的目光暴出兴奋之色,
“怪不得,怪不得,那小小松针的些微雷法居然让甲尽碎而不伤一猴,太是匪夷所思了,一定是诸天雷法总纲!我认识的昆仑龙虎道友都对你赞口不绝;不过,剑宗的道友们倒是都很想和你试手;邪魔们也想抢夺你的法门。哈哈。以后,原师弟在世俗行走要小心。——我带你们走入祥瑞镇的捷径!”
我谢过他好意提醒。
——真是树大招风。不过想挑事的人多半不知道我的银蛇剑已经蕴含都天神煞,风水罗盘也能先知先觉。如果有人殷勤送财送命,我只好勉强笑纳。儒门不是说:天予弗取,必受其殃吗?
那樵夫领我们走过一线只容一足的山道,山道下云海滚滚,绝壁千仞。山道末守着一座两人高石碑,青苔石碑上刻了三个龙走蛇行的烫金字
——“祥瑞镇”。
“这是文明末帝十上龙虎山时所题之字——就是那个被金丹飞刀斩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的家伙。这家伙不容世俗内外有任何和帝权对抗的势力。他一生铲除异己,大肆捕杀修真者,弄的海内沸腾,天下骚动——不过,末帝的字倒是不错,霸气侧漏。所以历代祖师一直保留了这块石碑,供后世人玩笑。”
樵夫指石笑道。
“文明末年,道门气候已成。上位者当疏而不当堵。此人自取败亡,为后世人鉴。”匡一真抚石而叹。麒麟儿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的视线越过石碑,看到镇口前的山道侧结着一间草庐。一个青衣少女正倚栏读道书,茶香从草庐里逸出,石几上煮着一壶药茶。
“翩翩。”
我脱口而出。压了心头半日的阴霾稍去。
她释书抬首望我,粲然一笑:
“原师弟,算日期你们也该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樵夫,
“耍耍三郎,你又指挥自己的猴兵在捉弄别宗道友了。师弟,你没有受他什么欺负吧!”
她轻嘲樵夫。
“既然是原剑空,我就不带他去龙潭虎穴耍耍了。”
樵夫大笑,歌唱道词而去。
我看到他的瞳孔逐渐转为金色,身体一晃,化成一只金毛猴子,转瞬滑过一线天溜了。
我把七尾苏和匡一真一一介绍给翩翩。她恭敬还礼。然后青衣少女问我七尾苏身后的仆役是谁,气息好熟。
“是偷混出山的柳子越。我已经听他讲了宗门对我们禁足令的事情。”我神念回答。
柳子越嘿嘿一笑。翩翩哭笑不得。琇書網
然后,翩翩悄悄传我神念:
“琳公主在哪?师弟不是一直和她同进退的吗?她难道……有什么……不测?”
忧色拂上翩翩。
“我在,她就不会有一点事情——只是方才上山时分开,琳公主去找你们掌门借万界坛城招妖了。”
我宽慰她。
“我们进镇商量。你宗的姬真人和渡人院主也在镇上,我们一道想办法。”她的神色没有一点轻松的迹象。
我们众人随着上官翩翩入了祥瑞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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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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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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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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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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