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个童子的运气好,还是他像金丹者那样预判了琳公主的行动。
童子铜铃大眼白了琳公主一眼,嚷道,“我家先生在和贵客饮宴,没有空闲和你们啰嗦。速去速去!你们就是桃林里宿上一夜,也是冻不坏的。”
琳公主虎起脸,
“讨打。”
她抓起两团雪,快绝无伦地掷向童子的脸面。第一团击向肩胛的雪被童子一下抖开成水气,第二团雪打向眉心,童子的眉宇竟然溅起火星来——他果然有金丹的手段!
“啪!啪!”
琳公主的第三团、第四团雪如影随形地追上第二团消化无形的雪子。
一记打中他半脸,一记打中他腰。
跌倒的清奇童子爬起身,捂着脸,不往东厢房去,却往大殿跑去。他疾电般绕到殿中央的龙虎祖师铜像后,取出一柄小巧的赤弩来:
“妖道!再不识趣。我就要用狙鼠弩送客了!”
被琳公主打得一眼大一眼小的童子对我们虎视眈眈;那柄赤色小弩上扣着三枝小箭,每枝都流溢着星光,显然是星星铁打造的宝兵。
童子散发出了自己的金丹气息,不是四大宗门的气象,而是刚正朴厚的味道。我依稀回忆起白云乡的王祥符、王启泰等长老。
我望向东厢房,猜不出童子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传承的人物。
“我也不用兵器,用两个手指就能反转你的箭。你信吗?”
琳公主一面冷笑,一面也散发出了自己波涛汹涌的气。院落里的草木随着红衣少女气的流转而拂动巨颤,呼啸尖厉的风声在回廊和树木间悄然生起。琳公主不闪不避,气定神闲地在门户前负手站立——但我毫不怀疑即使红衣少女站着不动,也能遥控外放的气掀起院落内的所有屋顶和树木。
大殿上的童子眨巴着大小眼睛,他的人在琳公主罡气挤压下不住晃动,那持弩的手倒是石头样纹丝不动。不过,与其说是童子的坚毅,不如说这柄弩是他念想中仅有的救命稻草——要是握不住,他的下场不堪设想。童子的斤两大致在下层金丹,尚不及剑宗的秦霄,我已经摸清了。
我微笑起来。
在琳公主过火前我自然会停住她。再此之前,要让东厢房的人不轻看我们。
东厢房响起了两记空明的击掌声。
琳公主外放的罡气顿时消散。大殿的童子如释重负地收起弩,忙碌抹着额角密布的汗珠,
“先生,来了两个野道,凶横极了!”
他溜回东厢房去。
“两位是奇人异士,我有美酒款待。逆旅相逢,缘会一场。”
东厢房门打开。
两个男子围着一个火炉攀谈,浓郁的酒香是从炉上的壶中飘出。和我们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国字正脸的乌衣男子。他身材高大,看相貌约三十五六,想来是童子的主人。炉火对过是一位拥着狐裘的年轻白衣秀士,他边在火炉边捂手,边眯着眼睛睇我们。小案上随意摆着数十枚古老年代的竹简,我默默念了简上几行蝌蚪古字,原来是儒门的典籍。文明时代以后学童儒者念的书籍都是活字印刷,手抄纸本都是稀见,我平生第一次遇到读竹书的人。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个人是儒门的吗?而且,貌似还是钻研古代学问的儒生。
(“他们的修为估摸不出呀。”)琳公主传我神念,(“不过我爹爹也爱摆弄这些断烂古董。”)
和我遇到的那些元婴者相仿,这两个人绝非表面看起来的凡人。
“在下匡一真,南阳郡儒生,治《易经》为业。要顺江往金陵城去,倦人打扰,所以借宿此地。请教两位高名。”
乌衣儒生问。
“萍水相逢,何足挂齿。我们也顺江而下,往龙虎山去。”
我们回了他一礼。虽然我没有挑明身份,但天下有点见识者的都知道龙虎是宗门本山,我们自然是宗门中人。
“倒是同路。”
匡一真笑。
——龙虎山在吴楚分野,金陵城是吴地大城。他说的也不算错,我们和他是同路,不过我们先下舟。
“麒麟儿,给两位朋友添酒。”匡一真请我们也围炉而坐。
那个被红衣少女打肿的童子从另间屋子端出两盏酒具。他的半边脸不知道敷了什么药,才顷刻功夫脸面已经恢复如常。
童子瞪了下红衣少女,忿忿给我和她各斟了一盏,
“无毒无药,放心!”
童子对我们说。
“哈!好酒。就是天仙玉露也不过如此。”琳公主赞。
“匡先生一个读书人,也有这样仙家的收藏。真是了不起。”我试探着问——这酒可与屈灵星请我的长生酒相媲美了。可惜宗门外的人物我知道的有限,我用神念问琳公主,她也说不出来。
(“这天下,四大宗门传承外还能有什么杰出人物?”)她反问。
——要是这时候有翩翩和柳子越在就好了。琳公主对世俗里的人物是没有留意兴趣的。我想。
匡一真笑着摇首,
“这酒叫味外之味,是这位朋友送的——苏兄,没想到你送的是那么破费的东西。”
白衣秀士嘻嘻笑了起来,
“这旬月间听匡兄讲古今天人之变,大有收获。这点不过聊表心意。”
秀士转向我们,
“两位也值的饮我的味外之外。荒宫外是匡先生借桃林布置的八卦阵法,等闲的金丹也寻不到,你们很有本事呀。”
我和琳公主对望一眼。如非他提醒,我们浑然不知道桃林中还有什么玄奥阵法,只是凭着风水罗盘的指示弯弯绕了进来。
我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这位朋友的称呼是七尾苏。行走天下,见闻广博,是位良友。”匡一真介绍。
“我是红尘里打滚之辈,哪比不得上匡先生钻研往圣先贤的大经大典,又哪比得上两位逍遥世外?”
白衣秀士忽然问,
“两位道友是道侣?”
——道侣是什么?
我想了下。啊,原来他是问我们是修真界里小情人吗?
“原来不认得,也是凑巧同路。”琳公主黑着脸抢我之先回答。
七尾苏笑,“我失礼了。自罚一杯。”
他把一盏味外之味饮尽,回望匡一真,
“两位客人来前,匡先生为我讲数千年来的英雄人物,真是让人心驰神往,苏某恨不得和古人同游。当今之世,百家龙潜,道门大盛。那些追求天道的修士不论,这天下可还有什么英雄人物吗?”
我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出白云乡前,我心目中天下最狠的角色就是南宫大头目;直到云梦城,真人级的高人我也见识了不少。但是全天下的诸侯是如何回事,我其实也不清楚。
(“你知道吗?”)我问琳公主。
(“知道了也不能长生。还不如搞清楚花花世界哪里好吃好玩为上。”)她不屑。
“我跟从先生多年,也从来没有听闻先生品评过天下的诸侯。实在很想知道哪家诸侯有仁德,哪家诸侯唯力是视。”
叫麒麟儿的童子也催促起来。他取来一个蒲团,绕开我们坐到匡一真的后面。
匡一真沉吟了下,对白衣秀士说,
“苏兄走遍天下,天下豪杰诸侯不是面见,就有耳闻。请试言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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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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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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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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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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